杭无辛立在窗前,看两人起身进了屋,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熄了灯。 屋顶。 羽京坐瓦上摇着扇子,看着空旷的庭院,发觉自己对杭有枝很是有些改观。 “啧啧啧,换我我也上头。” 一边嘴硬,一边又不得不承认。 杭有枝确实很与众不同,虽然贪财忘义,但纯是真的纯,热也是真的热。 “确实,漂亮,聪明,又无条件地偏向他。”扶峰磕着瓜子点了点头,也很认同。 羽京一听到扶峰出声,就想起了傅誉之卖的惨,“你还说,你怎么就那么懒!冬天陪着人练下剑怎么了!” “……”扶峰无语,“赶明儿冬天把你丢九清峰上去试试,你是不知道有多冷,少爷那是身子骨好,我要是天天去多多少少要冻出个老寒腿来……” 扶峰还要细细说明为啥冬天不能天天陪傅誉之练剑。 羽京经验很足,知道扶峰又要唠叨个不停,想到一桩事,直接打断:“少废话,快说说,刚刚你去给他取酒,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啊?” 之前他俩在屋后竹林干活,又等到傅誉之来要酒,这才意识到,傅誉之分明就是吓唬他俩的,砍竹子劈竹篾是假,给杭有枝顺夜宵才是真。 于是待傅誉之一走,就一齐跟过来趴房顶了。 蜜合桃花是扶峰取给傅誉之的,扶峰还跟傅誉之低声嘀咕了半天,他当时在砍竹子离得远,都没听清。 现在见傅誉之和杭有枝进了屋,才想起来要问。 扶峰磕着瓜子,想了片刻,“我当时就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原谅杭有枝了?” “那他怎么说?”羽京也抢了把瓜子磕了起来。 “他说……”
第32章 始信与君同 扶峰现在还记得方才的场景。 当时傅誉之接过蜜合桃花, 听他问到怎么这么快就原谅杭有枝了,抬起眸来,扬唇低笑了一下, 神色说不清是释然多一点, 还是无奈多一点, 只轻飘飘说了一句话。 “我又不缺那些银子。” 扶峰当时觉得傅誉之真的是没救了, 直接翻了个白眼。 但现在想来,就又理解了一点。 确实,傅誉之不缺那些银子,且不说傅家,就是傅誉之这些年来建功立业得到的封赏,也是普通人几辈子都花不完的, 更不要说傅誉之把钱都攒起来了,平日里的开销也不怎么奢侈。 傅誉之缺的, 是无条件的偏向, 是永不改变的独一无二, 是明确又赤诚的爱。 毕竟, 连他也无法保证,会永远跟在傅誉之身后, 他以后或许会娶妻生子, 各人有各人的命运。 然后,扶峰就见傅誉之抱着蜜合桃花, 转过身要回去, 低声言语着。 “要是有钱她就能喜欢我就好了。” 他当时看不清傅誉之的神色,但想来, 应也是那般,带着无可奈何又沉溺其中的笑。 “准备一下吧。”接着他又听到那少年道。 可他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准备”, 那少年就一闪而逝,走了。 扶峰将这些讲给羽京听完,羽京摇着扇子直笑。 “其实要我说,他就该早点利诱的,我看杭有枝对钱,还挺真情实感的。” 扶峰盘腿嗑着瓜子,也耸肩摇了摇头。 …… 房里。 杭有枝正坐灯下编竹编,却有些心不在焉。 蜜合桃花虽然有些后劲,但晕乎劲儿过去了,也就还好。 她刚刚坐阶上吹了半天风,又陪着傅誉之说了一车轱辘的话,现在人还挺清醒的。 手上理着竹丝,顺带着也将思绪理了一下。 最初她将傅誉之捡回来收留,确实是纯纯奔着利益去的,顺带看他生的好看比较养眼,只是没想到,那个清冷又幼稚的少年却待之以诚,报之以情,图上了她的人。 容颜俊美,剑术卓绝,却非要留在小竹村求她收留,任劳任怨地替她干活,不光没想过要报酬,还一直吃苦耐劳,兢兢业业。 问她想不想找个如意郎君,有没有可能多考虑一点,送她漂亮的衣裙,还借口是开业礼物,用来贿赂,结果一抓到她拿去卖了就气得要死。 即便气得要死,还冷战着,转头又带了夜宵回来给她,她一提又去取了酒,不想被认为没意思不肯服输地,又陪她喝了一夜的酒。 那么难吃的面,也吃的一干二净。 所以,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就算是块木头,就算再迟钝。 也该看出来,他对她有那么点意思。 但说句欠打的实话,她并不缺人喜欢。 前世,家里也就穷了点,但总体来说她还是很幸福的,从来没受过什么苦,阿爸和阿妈都很爱她。 会清清楚楚地记得她的生日记得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跟别人家的小孩打架了第一时间不是责怪而是关心她有没有吃亏,考试考了五十九分也会夸她鼓励她。 永远默默在她身后,无条件地相信她,保护她,支持她。 她阿爸阿妈总觉得,他们家有枝,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许是拥有过这样毫无保留又无可比拟的爱,因而她几乎对待所有人,都是近乎本能地,带着善意的眼光,怀着直截了当的真诚,去接触,去信任,去判断,包括傅誉之。 她一直觉着,人和人之间的良好关系,是一个正向激励的过程。 只有你积极地去对待他人,反过来,他人才会更加积极地来对待你。 当你怀着热情去拥抱世界,世界也会用热情来拥抱你。 每个人最初都是素不相识的个体,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是有人走出了第一步,说出了第一句话,或是递出了第一块帕子,才逐渐变得熟稔起来。 她并不惮于去成为第一个伸出手的人,如果收获了同样的真诚,那她便回以更为热烈的喜欢,若是不慎寒了心,也给出最明确的厌恶。 无论多少次,也始终相信,这世上终有人与她同路。 也因此,她的要求,可能会有点高。 她想要的,是永不背叛的毫无保留,是风雨共济的百年同舟,是同样真诚的热烈回应。 于是,她再怎么避之不及,再怎么捉摸不定,也还是会被那个净如冰雪,澈如山溪,又纯如桃花般的少年打动。 毕竟,她一喊穷,他就立马要把钱全都原封不动地给她,傻乎乎的。 哄不好,却还是会在傍晚的人潮中有所回应,她一喊他,他就回头看她,又妥协着走向她,拉着她过桥,骄傲又固执。 还会因为她的只言片语,一个人默默地掉小珍珠,她当时真的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男孩子啊。 就特别像一个,孤傲中满是清澈,清澈中又带着点愚蠢的,傻白甜小狗狗。 可能小狗狗还有很多小心思,藏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然后他会不会,是真的很喜欢她,她感受着又猜测着。 而她向来都不会跟自己过不去,不想再回避,亦不想再遮掩。 用掌柜和伙计这样的关系,去划清界限,实在是太自欺欺人了。 她不相信这个朝代的社会观念,却不知怎的,愿意去暂时相信一下他。 但同时,也不想过早地去确认。 这可能不太符合她的处事准则,但不知怎的,许是过于猝不及防,清楚明白以后,又不太敢确信。 怀着审慎的态度,害怕多情,会错意,害怕未知全貌,欣喜又失望,害怕最终一败涂地,做出错误的选择。 是的,她开始害怕了,真的有点可笑了。 更何况,他们才相识一个月不到。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快到让她都忍不住觉得自己是一个随便的人。 而且铺子现在还处于起步阶段,她每天都有很多事务要忙,今晚都算是她自己放纵自己了,暂时真的分不出精力,去处理这些。 他们还年少,还有大把的光阴,实在是不急于,这一朝一夕。 那么,不妨再多走一段路,让他们走得更远一点。 杭有枝这样想着,眼角就不由微微扬起,看着跳动的烛火,笑着轻叹了一声,接着又将目光落到手中的竹丝上。 …… 开张了几天,铺子的经营基本上已经步入了正轨。 西市还是出现了她铺子里的同款低价竹编品,但她铺子里的做工更优良,种类更多,购物体验也更好,因而生意也没怎么被影响到。 唯一让人头痛的地方,是竹编品出现了供不应求的情况,杭有枝别说开发新品了,就是保持铺子的日常供应,都需要每天赶工赶点。 至于雇人,她其实早就想过,就是还没想好要怎么施行,或者说什么时候施行。 主要起步阶段的竹编技艺培训就要耗费大量精力,她现在每天赶制竹编品都赶不完,根本分不出时间来。 要是抽出时间搞竹编技艺培训,铺子的日常供应一时间肯定就要短缺,一天就要少赚不少银子,这她是万万舍不得的。 这个朝代竹编品还不怎么普及,工艺也没那么精良,她也就是借了这个东风,凭着时空的优势,才能在短时间内赚到快钱,将竹编铺子开起来,才能快速招徕到一大波顾客,并且愿意为高档竹编品付钱。 杭有枝想着,得趁着人们还有好奇心,竹编品还有吸引力,多赚些钱,为以后工艺提升和生意扩张做准备。 于是乎,她最近熬夜就熬得越来越晚了,精神也变差了一些。 这一日午后,铺子里。 杭有枝趴在柜台后面,刚打完盹醒过来,就见眼前不远处的架子旁,傅誉之正在给几位女顾客介绍不同款式的竹扇。 还别说,傅誉之的导购工作是干得越来越像样了,竹编专业名词一套一套的。 依然有很多姑娘来铺子里看傅誉之,像是不会腻一样,虽然傅誉之一直都冷漠得很干脆。 所以,怎么会没有想法呢,毕竟这些姑娘可能连傅誉之的名字都不知道,光看他那一张脸就被迷得五不着六了。 她可太有想法了,不光是小狗垂耳朵,还是傻白甜掉小珍珠,都特别戳人。 就是,看到傅誉之被漂亮姑娘们围着,距离还那么近,本来放平常很普通的场景,现在不知怎的,也觉得有些碍眼了起来。 她昨晚直接通宵了,就今早睡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把竹编品库存干到盈余,这几天也能轻松一点了,她想着还是要休整一下,不然身体撑不住,于是现在也还比较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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