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瞬间呆住了,觉得奇怪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从初九走后她就蹲这儿了,铺子里一直没人来,她也就一直忘了起来,看着天慢慢变暗,看着街上人慢慢变少,看到雨突然落下来,瞬间空无一人。 心里除了绝望回不了家,其实也并没有在期待什么,毕竟她一个人生活了好几年,早就习惯了遇到事情自己解决。 可他一来,她又觉得,好像隐隐有了期望的种子生根发芽。 而眼前的少年扬着那双漂亮的杏眼,声音温和,显然很受用。 “是我来迟了。” 杭有枝听了没什么反应,仍旧蹲在原地,手随意搭在膝盖上,呆呆地看着傅誉之。 傅誉之虽然是打着伞来的,但身上还是被打湿了些,发上浮着雨雾,丝丝墨色被扬起,或散落额间,或附在脸侧,或飘在空中,衬上朱楼黛瓦暮空。带着一种清冷又飘零之感。 他虽着白衣,但依稀还是能看到袖侧映了些或深或浅的雨点,更何况,衣摆处清晰可见地溅上了点点尘土,还在往下滴着水,黑靴看似已经湿透了。 “脏了。”杭有枝看着水珠沿着傅誉之衣摆边缘聚集,滴到地上,一滴,两滴,三滴,砸出水花,长睫轻颤,抿了抿唇。 “啊?”傅誉之对杭有枝突如其来的安静有些意外,顺着杭有枝的目光低头看去,随后释然一笑,“没事,回家洗干净就好。” 回家? 耳边的雨声越来越大,几乎要将人的话音湮没。 杭有枝偏头看向外面,只见阶下水流如注,翻涌向前。 方才来的时候雨还小一点,他身上就都湿得差不多了,现在且不说她走不了,就是他一个人再要回去,估计也没那么容易了。 怎么感觉,他不是来接她回家的,他是来加入她的。 成,现在两个人都被困在这儿了。 杭有枝忽就笑了,仰头看着傅誉之道:“怎么回家?” “……” 傅誉之看着杭有枝,有被这个问题无语到,但还是很敏锐地发现了杭有枝的异常,“你怎么一直蹲地上?” “脚崴了。”杭有枝睁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看着傅誉之,很老实地回答。 傅誉之松了口气,连忙隔着衣袖把住杭有枝的手臂,要把杭有枝拉起来,“赶紧去里面坐着,这里风大。” “哦。” 杭有枝脚已经麻得没知觉了,可左脚一沾地还是能感受到崴脚后的疼痛,半天才站起来,又一瘸一拐地,慢慢悠悠地,被傅誉之扶到铺子里去,在椅子上坐下。 傅誉之蹲地上,把着杭有枝的小腿,盯着杭有枝的脚踝查看,虽然隔着鞋袜也看不出什么,“检查过没有?” “没。”杭有枝依旧很老实,主要是,不用看她也知道,肯定肿了,反正也走不了路,看不看意义不大。 “行吧,那你好好坐着休息一下。” 傅誉之也不好帮她检查,只能叹了口气站起身。 侧身看到门外雨还很大,现在肯定走不了,走到柜台边上要给杭有枝倒水,壶里水却是冷的,连忙去后堂生火烧上水,又提了桶水来,接着把杭有枝没干完的洒扫活计干完。 杭有枝背靠木架坐着,看着傅誉之忙前忙后的,又烧了开水来添了冷水兑成温水端给她,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被这么照顾过了,不由笑了笑。 “要不,你先走吧。”杭有枝接过水喝了口,偏头看到门外雨稍微小了一点,对傅誉之道。 趁现在雨小了点,还能走。 她实在觉得,没必要为了她,让另一个人陪她受罪。 “那你怎么办?”傅誉之靠着柜台,站在杭有枝身前,一手斜斜搭在柜台边沿,一手端着瓷盏喝水,眉微微蹙着。 她这意思明显就是让他独自回去,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 把他想成什么人了。 杭有枝回过头来看着傅誉之,扬眉笑了笑,“我这样子根本不好走,又下了雨,后堂不有竹床,你等帮我去买床被褥,我凑合一晚就成了,再帮我带碗面,就都解决了……” 她合计来合计去,还是觉得这样最妥当。 找辆车虽然也能回去,但属实没必要,也很麻烦,不合算。 她倒是安排的好,就这么不信任他? 傅誉之眉头蹙的更深了,十分果决。 “不行,我不走。” 杭有枝却勾唇一笑。 “怎么?你是要跟我一起在这凑合一晚?那我事先声明啊,那床小睡不下两个人,你只能睡地上。” 傅誉之闻言,直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真是服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撩火。 “你居然还会翻白眼。”杭有枝放下瓷盏,扶着腰笑的不行。 她是真的头一次见傅誉之这个表情,还以为他向来脾气好,生气了也就是不说话,一辈子都做不出这种表情。 傅誉之阖眼抿唇叹了口气,再掀起睫,将瓷盏往柜台上一放,像是下定了决心。 “我背你回去。” “哦。”杭有枝随意应了声,又猛地抬起眼看着傅誉之,“啊?” “我背你回去。”傅誉之重复。 回家的脚程倒是不远,背她回去可行倒是可行,就是…… “你下午不还说要跟我保持距离的,我这以后要是害得你不好娶媳妇该怎么办啊?”杭有枝看着傅誉之,挑眼笑道。 傅誉之受不了杭有枝那个眼神,把头偏到一边,看向门外的雨幕。 其实自那晚喝过酒后,他就能时常感受到杭有枝那点若有若无的意思,估摸着杭有枝那么精明,肯定也都知道了。 但两人就是心照不宣地,谁也不说,好像都在考量着什么一样。 然后他现在听到杭有枝这话,就又觉得,她在勾他。 但一般来说,她都是勾完就跑,他要是真应了,她又只是笑笑,一脸她只是随口一说他却当真了的样子。 他真的以前都不知道,向来直白坦诚的杭有枝,还会这么一套一套的。 就很折磨人,但又没什么办法。 傅誉之不由就又叹了口气。 “又翻白眼。”杭有枝又笑,还是那般随口一说。 “杭有枝。”傅誉之回过头来,看着杭有枝,微敛着眸,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淡淡的。 天色临朽欲明,门外雨声淅沥,凉风穿堂而过,卷来泥土芬芳,少年白衣静美,神情若水,少女青丝轻扬,长睫微颤。 铺子里忘记点灯,一切尽在晦暗中。 有人心如沉钟,有人心如擂鼓。 杭有枝看傅誉之那神情也知道,自己玩太过了,连忙顺毛,扬唇笑道:“好。” 傅誉之还在说:“天越来越黑了,雨可能会变大。” 意思是,再下去玩下去,两个人都不好回家。 杭有枝笑着点了点头:“好。” 傅誉之掀了下睫:“你说什么?” 杭有枝:“好,你背我回家。” 二话没说,傅誉之迅速把铺子收拾了,又扶杭有枝起身到门口,将门外多余的一把伞收进去,背过身关店门。 杭有枝默默地看着傅誉之做完这一切,正安静地站在门口,打量着少年的背影,突然来了句,“你背的动我吗?” 傅誉之锁上门回过身,看着杭有枝抿了下唇,“你在质疑什么?” 杭有枝一听就知道傅誉之误会了,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我是说,我最近吃的有点多……” 天天熬完夜干完活只想干饭疯狂干饭是真的。 傅誉之只挑眉一笑,“无妨。” “行吧。” 傅誉之弯下身。 杭有枝犹豫了两秒,还是伸手抱住傅誉之的脖子,趴在傅誉之背上。 少年人搂住她的膝弯,道一声:“抓好。” 接着便轻轻巧巧将她背起,顺手将伞一扬。 撑开的油纸伞在空中翻了半圈,稳稳落入她手中。 她才接住伞,便已被背着进入雨幕。 少年人虽身形清俊,肩背却宽阔,步子也稳健,是完完全全的安心,有力和可靠。 脖颈白皙,拢着淡淡的皂角香,晕上散下的墨发,很温暖的感觉,杭有枝忍不住就埋了进去。 傅誉之感受到杭有枝将脑袋埋到他颈侧,不由唇角微微上扬,又紧紧搂住杭有枝的膝弯。 接着他便听到杭有枝道: “傅誉之,这衣裳的料子真的九千两一匹?” 这事儿,还是那天浮华阁掌柜告诉她的,当时傅誉之正生着气,她就抛到了脑后,没当回事儿。 现在一想起来,不由就有点心疼,毕竟她今天是头一回穿这套云山蓝。 风雨斜斜,难免会打湿衣裳。 傅誉之不用问,也知道杭有枝在想什么。 “九千两而已。” “……” 杭有枝有被“而已”两个字伤到。 “话说,你家是不是很有钱?” 傅誉之想了两瞬。 “有点吧。” “……” 雨渐渐小了,虽然将近晚上,天还是忽地亮了一会儿,临街两侧有些小孩子跑出来踩水坑玩,不断有人探身出门来,家家点灯明烛,街市慢慢恢复了热闹。 少年背着少女的身影,则渐渐隐没在长街尽头。 …… 两人回到家,常晚云给留了饭,又煮了姜汤。 杭有枝自己检查了脚踝,用冷巾子敷了。 傅誉之则帮杭有枝烧了洗澡水,驱寒。 可第二天。 傅誉之起床练完剑,到了出门的点还没见杭有枝出来。 便去敲杭有枝的门,叫杭有枝起床。 咚咚咚—— 敲了几声没人应。 正要再敲,才从房内传出一道虚弱嘶哑的声音。 “进来。” 傅誉之推门进去,就见杭有枝躺在床上,紧紧裹着被子,头发散乱着,鼻尖和两颊有点红,嘴唇却是干裂的,眸微微敛着,泛出水光,有些失神。 杭有枝病了。
第34章 十七告家长 “几时了?”杭有枝躺在床上, 望着门口的傅誉之,双眼微微阖着,喉咙干疼的厉害, 连带着声音也嘶哑。 “卯时。”傅誉之站在门口看着杭有枝, 眉微微蹙起。 杭有枝一听, 就猛地睁开了双眼, 仰起脑袋,屈起手肘要撑起身,但她脑袋像塞了棉絮一样,身子也沉重无力,在旁人看来就格外迟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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