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得赶紧带回来!”傅圆圆听了立马肃声说。 傅誉之掀了下眼,随意问,“为什么?” 傅圆圆端坐桌前,蹙着眉,十分嫌弃的样子,“还能为什么,端宁那个女的天天白日做梦,说要当我嫂子,旁人还觉得她很有戏,真是气死我了!” “咳咳咳——”傅誉之是真的被水呛到了,根本搞不懂这是哪里冒出来的陌生剧情,偏头问扶峰,“有这事?” 扶峰放下碗筷,略加思索,“好像有?” 傅誉之:“……” 不管了,她没戏。 羽京倒是起了几分逗小孩的心思,笑着问傅圆圆:“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她休想进我家门,除非我死!”傅圆圆义愤填膺,拍案而起。 扶峰和羽京直笑,傅圆圆这丫头大多数时候还是挺可爱的,要不然傅誉之也不会一直纵着她。 傅誉之又一次体会到了他妹的好,于是决定对他妹再好一点,喝了口水爽快道:“秋游我带你去。” “好耶!”傅圆圆瞬间高兴了起来,又想起自己的来意,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开始卖惨,“哥,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我有多难过……” 傅誉之直接笑着打断:“哪难过了,这不好端端的,也没听说你干坏事被娘打啊。” “呜呜呜,要不是有薛令宜她哥,本傅圆圆早就要被打成傅扁扁了……” …… 吃完饭,又歇了片刻,傅誉之就去见了在他不在的日子里袒护傅圆圆的薛令宜她哥——薛明泽。 议完漠北一事,薛明泽还是问出了数月以来萦绕于心的困惑:“话说你到底怎么想的啊,京城多少名门闺秀抢着进你傅家的门,你却跑去东州上赶着入赘一介商女?”
第69章 第十二年归 傅誉之坐在小几前, 端盏喝着水,听到这个问题,只轻笑了一声, “薛大人年近三十, 又为何迟迟不娶。” 薛明泽坐在对面, 眸色一暗, 苦笑着低下头,“你知道的。” “后悔吗,当年没听从我的建议。”傅誉之淡问。 当年,血洗皇宫前夜,他说要干就干票大的,建议薛明泽直接黄袍加身, 让这江山改姓薛,光明正大迎娶他阿姐, 但薛明泽拒绝了。 薛明泽仍旧低着眸, 看着眼前的茶盏, 仿佛能映出十二年来的细雨和微风, 浅淡柔和,又难以触及, “有什么后悔的, 我只愿成仪堂堂正正。” 去年成仪绣了块帕子给他,他一时高兴过了头将帕子随身携带, 结果上朝时不慎被人发现, 傅誉之把他揍了一顿。 准确来说,是踹了他一脚。 他到现在还记得, 傅誉之当时说的话。 那天下着小雨,两人都没带伞, 下朝后傅誉之随他回到薛府,府门一关,左右都退下,院子里只剩他们两个人,傅誉之当即就朝他狠狠踹了一脚。 细雨中,那少年神色冷沉,衣发微湿,却挡不住一世的桀骜难驯。 “薛明泽,你不要脸,我阿姐还要脸。” “你有本事让人发现那点破事儿,你有本事让我阿姐进你薛家祖坟啊!” “当年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拒绝的。” “哦,对了,当年你就知道堵不住悠悠众口,现在怎么又不知道了!” 他丢下这些话,就转身走了,只剩他摔在泥地里,雨天的沉默震耳欲聋。 后来他就病了,病了又好。 悠悠众口难堵,他又怎么不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他可以无所谓,但旁人会怎么说成仪,又怎么说成仪的孩子。 薛明泽没了傅成仪,也就不知道这十二年是为了什么,一败涂地。 傅成仪没了薛明泽,只会是大林朝至高无上的皇太后,再无软肋。 “要是抛下京中一切,跟我阿姐归隐山林,你可愿意?”傅誉之想了片刻,又问。 薛明泽抬起头,看着傅誉之,只笑,“你今天怎么净说些废话。” “因为我跟你一样,名也好,利也罢,只愿一人堂堂正正。”傅誉之说完,觉得还不够,又笑着,补上四个字,“平安喜乐。” 这就是傅誉之的回答。 无论是刚刚的问题,还是第一个问题。无论是傅成仪,还是杭有枝。 薛明泽轻嗤了一声,“我又不是你。” 其实在有无数个瞬间,他很羡慕傅誉之。 羡慕傅誉之足够年轻,而他已然错过半生,不过是在亡羊补牢。 羡慕傅誉之足够勇敢,若论回到十二年前,让他带成仪私奔,他想他不敢。 傅誉之默了一会儿,轻扬起眸,回到最初的问题:“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 薛明泽捏着瓷盖细细撇着茶汤,摇了摇头,“不知道。” 显然这个回答并不能让人满意,傅誉之微微蹙起眉,又追问:“这么多年,你怎么想的?” “这么多年,我还是喜欢你叫我薛二哥哥的时候。”薛明泽抬眸看向眼前人,弯了弯眼,仿佛又看到了十二年前那个在站在雪地里,瞪着圆圆的杏眼凶他的小小少年。 “薛二哥哥,你赔我!”小傅誉之指着他,凶道。 “啊?”他刚从院墙上摔下来,脑袋还有些懵,撑着雪地要起身,却摸到一根白萝卜,好不容易站起来,又看到两只小橘子,以及,一个雪人的,尸体?连忙不好意思笑笑,从怀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压岁钱,一边弯身塞给小傅誉之,一边食指抵唇,“嘘,你阿姐呢?” 小傅誉之收到压岁钱就乖多了,开心抱着压岁钱,顺手就指了一个方向,“在那边屋里呢!” 然后,他就偷听到了此生最让他难过的一个消息。 他蹲在窗外墙角下,缩着身子,看着铺天盖地的雪,觉得也不过如此,又有什么寒。 等屋里人都走光了,成仪过来推开窗,他又立马站起来跑过去,隔着静静沉沉的风雪,看着窗内他心爱的姑娘,“成仪,你要进宫?” “我爹娘都不再年轻了。”成仪看着他,默了很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他笑笑,好像没什么大不了一样,“不说了,快出来堆雪人吧。” 怎么会不怀念呢。 那些时节,他是薛氏次子,她是傅家长女,他们青梅竹马,想见面,最多翻个院墙,就算世界在下一瞬分崩离析,也还能手拉着手在雪地里肆意奔跑。 不似如今,一个眼神都要小心翼翼,纵使高殿日日逢,她在堂上,他在堂下,一道珠帘,隔着君臣有别。 世间再无明泽和成仪,只有薛大人和傅太后。 很失败吧。 他花了十二年,越过重重宫墙,又踏上皇皇高殿,还是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那些烂漫如阳的年少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永远记得,十二年前成仪进宫那日,天色阴阴,微风和着细雨。 他站在路边,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回到家时,衣发已然湿透。 分明只是细雨。 这十二年来,细雨和微风从未停过。 微风撩拨着他的心弦,细雨又让他郁郁沉沉。 就是难见天日。 后悔吗?后悔,也不后悔。 其实他曾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带她走。 她进宫前,她进冷宫后,她难产垂危之时,她西郊狩猎被困之日,甚至先帝驾崩血洗皇宫那一夜。 但他不能。 那是他爱的成仪,更是爱他人的傅成仪。 傅成仪,是傅家的傅成仪。 …… 傅家的傅成仪,在坤宁宫等了一下午,终于等来了她的弟弟。 “阿姐。”傅誉之没让宫女通传,悄声走进殿内。 傅成仪正倚在小几边看书,闻声抬眸看到来人,眼中不由浮现出些微柔和,“你回来了。” “来看看阿姐。”傅誉之扬眼笑着,走过去坐到傅成仪对面。 坤宁宫上下都知道摄政王不喜茶,宫女立马添了一壶白水,又端来些糕点,然后自觉退下。 傅成仪亲自取盏提壶倒了水,递过去,“还是麻烦你了,这么远赶回来。” “阿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怎么会是麻烦呢。”傅誉之接过水,笑说。 傅成仪没答,而是起身走向身后的书架,三两下抽出一本书,又坐回来,翻开书,取出夹着的两封信,一同放到傅誉之面前。 最上面一封是傅誉之的辞表。 “那你为什么要写这个,可不就是嫌弃阿姐了。”傅成仪端起茶盏,挑着明眸,带着些嗔怪的意味。 傅誉之没想到傅成仪会这么直接,很是意外。 上递辞表确实有鸟尽弓藏的考量在里面,毕竟,无情最是帝王家,他又怎能幸免,与其夙夜忧思,不如早日还隐。 让他安心,让他小外甥安心,也让他阿姐安心。 但他阿姐就这么将这个事儿,摊在他面前,不同于往。 他怔了片刻,才放下水盏,一边将辞表搁到一旁,要取底下那封信来看,一边笑着,回答着,将另一层考量娓娓道来。 “并不曾。” “阿姐,我在东州,喜欢上了一个女子,想一直陪在她身边。” 傅成仪抿了口茶,也只是轻笑,“早日带回来看看吧,爹娘都很盼着见她。” 就这么两句话功夫,傅誉之也将底下那封信拿到了手中。 封皮很是陈旧,带着经年的潮,就写着五个字。 ——傅成仪亲启。 字迹有些熟悉,又不太熟悉。 取出信,展开,看到开头。 ——阿姐安。 那些旧岁的记忆瞬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这是他上山第一年写给傅成仪的信,好不容易托人带了回去,但从没收到过回信,十二年。 太久太久,久到他早已不再写信,早已不再去纠结于那些虚无的爱。 时间越久,越不敢触及。 顺着看下去,内容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些发生在山上的趣事,师祖睡觉打呼噜啦,师娘栗子炒糊啦,师傅给他捡回来了一个小伙伴啦…… 童真的,青涩的,孤单的。 还有无尽的思念。 信末,写了一句话。 ——阿姐,之之很想你,阿姐也想之之吗? 而后,又接了一句话,墨迹比整封信都要深,是新添上去的。 ——阿姐也很想之之,一直一直。 跨越十二年的回信,代表了一切。 傅誉之捏着薄薄的信纸,竟有些颤抖,太重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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