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不会有半分好处。”冷芷蓉的眸光闪了闪,随即黯了下来。 “那你为何还要去做呢?” “可那是我的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冷芷蓉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深植许久的狂热。 “是吗?”傅南霜冷眼轻哂,“他们找你相帮时,可有顾及过你在宫中的处境?” “可我能入宫为妃,本就是受家族托举,”冷芷蓉颦眉,极为不解,“家人既有求,理所应当要尽力而为,不然怎对得起家中对我的养育之恩。” “好,那换个例子,若是当下大赟与赫合再度起了战事,邱蜜儿因此向陛下求情,让陛下投降止战,她会是什么下场?” “她只是异族送来的降礼,怎能同我的事一概而论?”冷芷蓉冷脸反驳,似是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你和她没甚区别,”傅南霜却只是轻飘飘笑了声,“我们和她都没甚区别。” 都是家里的男人送进宫中的人质,彼此之间还要分出个高低贵贱么。 “我...”冷芷蓉想要为自己正名,可几欲张口,却依然没能寻得一个合适的理由。她甚至都说服不了自己。 傅南霜轻叹了声,“既然已经入了宫,就要多为自己着想,家中的荣耀你或许能沾染上几分,可你的苦果只能自己吞下,也没人能替你尝。” “我...”冷芷蓉当下的思绪极为纷乱,内心天人交战,出口碎不成句,“可祖父有令...父亲也告诉我...他若是怪我...” “他们能找到你面前来么?”傅南霜在她肩头轻拍了两下,稍作安抚。 “...不能。”冷芷蓉微怔,突然想通了什么关节似的,眸光一亮。 “那你还怕什么呢?” 冷芷蓉抬首,目光坚定不少,“多谢殿下,我知晓了。” “别忘了,你也要写上月的总结,明天派人送来。” 冷芷蓉走前,傅南霜对着她的背影补了句,只见她脚下一个踉跄,原本挺直的脊梁,倒是顷刻间多了几分颓然。 傅南霜心道莫怪莫怪,她也是被逼无奈。 总算将这几人暂时压制住,她稍松了口气,想着病困许久未见天光,正欲出门去太液池边转转,可刚踏出殿门,却见着门边站了个人。 她似是候了许久,见着傅南霜出现,忙惊喜上前。 “殿下,您可还记得答应我的事?”
第31章 委屈 甫一见到岑琏, 傅南霜不免有些心虚。 当初为了救人,自己一口答应助她出宫。可彼时的自己,还以为女主无论如何都能在宫宴上现身, 谁曾想段淞一道令下,居然将她送去了千里之外, 男女主相见的机会自此遥不可及。 到了现下,傅南霜甚至连自身都难保,说是要将岑琏放出宫去,谈何容易呢? “岑姑娘, ”傅南霜强自镇定, 暗暗思量该如何转移话题, “我正准备出去走走, 不若同我一道去游湖?” 岑琏虽不喜这种漫无目的的活动, 但毕竟有求于人, 只得点头答应, “...好。” 二人都不善闲谈,况且彼此并不相熟, 又担心身边宫人听见,因而一路无话。 到了太液池边, 傅南霜刻意带着她向湖边又走了几步,虽仍在宫人的视线之内,却又不在她们的听力范围中。 “在宫中可还吃得习惯?”她状若随意发问, 也想看看她的精神状态如何。 “习惯的, ”岑琏点点头,“我儿时随父母在边关时, 什么冷食都吃得,于饮食上并不挑剔。” 傅南霜回想起她的出身, 内心一时生出几分不忍。人家父母双亡,身世已经足够凄苦,再糊弄她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岑姑娘,关于我此前答应你的事——” 岑琏立刻抬起眼,满怀期待地盯着她。 傅南霜视线一飘,看向了湖心的那座孤岛,声音略有些发紧,“——确实出了一点小小的纰漏,可能要稍延后一段时间。” “延后?”岑琏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痕,“要延到何时呢?” 傅南霜也不知道该怎么同她解释,这事儿得先看段淞能不能放她出去,再看自己出宫的时候能不能顺手把她带上,最后即便出了宫,要想脱离的护卫掌控而成功出逃,又是一次考验。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傅南霜的目光闪了闪。 “殿下,”岑琏闻言,惨然一笑,“您若不愿相帮,为何当初还要让我生出希望?” “岑姑娘误会了,此前我也并非刻意诓骗于你,”傅南霜虽觉得对方有点道德绑架,但还是耐心解释着,“只是事出突然,有些变动罢了,待时机成熟,自是会让你出宫的。” “时机成熟?”岑琏自嘲般摇了摇头,“这种话我听得多了,与其整日提心吊胆,我还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 岑琏正说着,足下忽地一转,双腿使力,毫不迟疑地跳入了太液池中。 傅南霜眼看着她纵身一跃,落入水中激起一片涟漪,登时傻了眼。 岑琏本想要游向湖心自行了断,可脚下稀软的淤泥,却让她再也迈不出第二步。 她被束缚于岸边不远处,只能保持着刚入水的姿势,湖水堪堪没过她的前胸,一时动弹不得。 傅南霜本还在暗自思量,自己这身行头颇为不便,若要下水去救她,还需先脱上几层外衣才行。现在看来,倒是用不上了。 “你这又是何必,”傅南霜轻叹了声,回首见着一群同样傻眼的宫人内侍,无奈招了招手,“快将岑姑娘拉上来吧。” 岑琏自觉失了脸面,还在挣扎着想要向湖心走去,可脚下越使力,却在泥中陷得越深。 两个内侍先后踩入水中,小心向前接近岑琏。 剩下一人在岸上,一手抱树,一手拉着中间一人的腰带,三人合力,终于将岑琏从淤泥中拉了出来。 她还在挣扎着,傅南霜却一手拉住她的手腕,在她耳侧轻语,声调微寒,“你今天若是有了什么差池,他们所有人都要给你陪葬。” 岑琏一愣,倒是忘了动作。 傅南霜一手紧紧扯着她,同时不忘冷静安排着,“找辆车来,将岑姑娘送回拾翠殿,再请太医过去。” “是,殿下,”宫人忙应下,复小心询问,“可要将此事禀告陛下?” 傅南霜回首,看了眼瑟瑟发抖的岑琏,她紧张地摇了摇头,目光哀切,似是在向她无声恳求。 “暂时不必,等我去说吧。” * 紫宸殿。 “陛下,您若当真要如此行事,那冷家定会记恨上您,日后是要反扑的。” “那就让他扑。”段淞面沉如水,指尖用茶汤在案面肆意写画,心不在焉似的。 “虽说冷源确实犯了大错,但他可是冷相最偏重的小儿子,革了他的职便罢了,您何必非要将他下狱呢?”吴长勍皱眉,极为不解。 “吴相这是要让朕徇私枉法么?”段淞眼皮微掀,喜怒不辨,“那可不是明君所为啊。” “臣并非此意,只是此事之中关节颇多,牵连甚广,冷源也只是个靶子而已,您小惩大诫便已经达到了目的,冷相日后也会夹起尾巴做人,您更多了一个拿捏他的把柄,没必要这样下他的面子。”吴长勍以手抚膺,苦心劝导。 “他只是个靶子?”段淞冷笑,“他冷源在河东独霸一方,甚至同山匪勾结在一处,暗中利益相交,欺男霸女,手下不知草菅去多少条人命,这能叫靶子?” “陛下,这臣都省得,”吴长勍长叹一声,“但您也已将那山匪连窝端去,上下一应官员也都清理了一遍,冷源毕竟身份特殊,您将他革职后拘在京中,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同下狱也是一样的。” “吴相,你说冷源之过,究竟在何处?”段淞没有继续同他争辩,面色沉沉,转了话锋。 “自然是对山那匪之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仅未曾及时上报,还与那些匪徒勾结,从中渔利。” “对!”段淞双手一合,目光如炬,“正是这从中渔利!” 吴长勍闭了闭眼,颇为无奈,“可陛下,您要知道,底下的官员,哪有不在职位上为己谋利的,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是巨贪之徒,都是能用则用,若是当真为了这等事就革职查办,朝中哪里还有人可用呢。” “若是在旁的地方便罢了,可河东是什么地方?旁边就是赫合的地界,”段淞面露鄙夷,毫不遮掩,“他今日能为了这点儿小利同山匪勾结,明日就敢为了巨利通敌叛国,这样的人,朕可不放心。” “但是陛下,您要知晓,当下臣能与冷叶二人打个平手,实则是靠这三足鼎立之势,冷叶二人虽说时常勾结在一处,互相却也不那么对付,若是冷家遭了难,那日后就成了叶家一家独大,更难收场啊。”吴长勍苦口婆心,叹气声就没停下来。 “这有什么,那就再找个由头,把叶家的人也剔去几个便是。”段淞一脸的满不在乎。 “陛下,您当这是何等容易的事?能碰上冷源勾结山匪之事败露,已经是极为难得了。”吴长勍捂着胸口,像是已经受不住这等刺激,随时都要昏倒似的。 “总会有的,”段淞面不改色,还反过来指责对方,“吴相,朕看你就是太过谨慎了,他们把持朝政这么些年,怎么可能抓不到把柄,只怕是多得找不过来才对。” “陛下...” 吴长勍还欲再劝,司来却在此刻突然叩门,打断了他还未出口的语句。 “启禀陛下,奴有要事相报。” “没见朕正忙着呢?”段淞不耐地扫了眼门口。 “陛下,此事与皇后殿下有关。”司来却依然坚持。 段淞面色一敛,瞬间换了一副态度,“吴相,你先回去吧,此事改日再议。” 吴长勍知晓今日再多说也无益,并未继续坚持,只是临走前躬身深深行了一礼,语气极为恳切。 “还望陛下三思啊。” “知道了知道了。” 段淞只是敷衍摆手,示意他快些退下,待司来上前,轻咳了声掩下急切,“说罢,皇后那儿又有什么事?” “回陛下,有内侍瞧见,皇后殿下和岑姑娘在太液池边散步时,岑姑娘突然落水,当然立刻被救了上来,如今已回到拾翠殿中,请了太医瞧着。” “落水?”段淞面露狐疑,“怎么会突然落水?” 其中牵扯到皇后和祁王义女,司来哪里敢妄下论断,即使他当真知道些什么,也不敢明说。 “奴也不知,那内侍隔得太远,也未看清前因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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