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好奇这三人为何要救自己出来。 这三人之中,宿晓她倒是有些印象,至于他口中的清丰与豆二…… 他们都着桑家弟子的衣裳,只是布料被洗得有些发白,还有些不太合身。 桑时若眉梢微蹙,她明明记得事务堂不是每年都会向尚未成人的弟子发新的衣服下来吗? 二人局促地站在宿晓的身后,一高一矮,与她目光对视时都露出了类似于讨好的笑容。 桑时若有些茫然,瞧着倒是有些眼熟,大抵是之前在府中见过几面。 那名叫清丰的年轻弟子看着要伶俐些,见谁也没开口,便主动提议道:“大小姐,等会儿老爷就该醒了,您快些离开吧。” 桑时若回头望了一眼不远处府中巡逻的弟子,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突然蹦出一句:“从这里入祠堂可有小路?” 据闻桑家许多弟子因为要到各院帮忙奔波,走主道又绕得太远,所以他们大多走后院的小门要方便些。 她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还是豆二茫然地点点头:“有、有的。” “不过,大小姐你去那做什么?” 宿晓附声:“对啊,大小姐,那里可是家门禁地,没有家主允许谁也不准进去。” 清丰似乎瞧出了桑时若的想法,出声打断其他两人:“大小姐吩咐的事,照做便是,哪里轮得到我们来过问。” “豆二,赶紧带路。” 原先桑时若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料他们真的将自己带去了。 行至半路她有些犹豫,转身对三人道:“此事你们还是不要牵扯其中为妙,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过去便是,你们先回去吧——” 宿晓率先道:“那怎么行,这路上弯弯绕绕的,容易迷路。” “无论我做什么,对桑家家法来说都是不合规矩,你们就不担心我做什么逾矩之事然后牵扯到你们?” 清丰在一旁小声道:“大小姐可是想取传剑?若是大小姐正是为此,我们更要将大小姐带去。” 桑时若觊觎桑家传剑并非什么秘闻,桑家上下尽人皆知。 但令她惊讶的却是三人的态度。 在清丰询问她是否是去取剑的那一瞬,其余两人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 桑时若:“……” “我确实要去偷剑。” 三人却齐刷刷地摇头。 宿晓道:“桑家上下只有大小姐才能不靠外物拿起那把剑,那它就应该属于大小姐,不能算偷。” 桑家传剑长年供于着灵台之上,正是因为桑家百年来无人能拔出此剑,更无人能动它分毫。 当初的老家主是,而现如今家主是,少主也是。 可大小姐年少时曾偶然轻松将此剑拿起,当日在场众人大惊失色,还不待大小姐去拔剑,便被他们厉声呵斥住。 那时的桑时若并不明白,自己从前靠着各种手段来出彩,便能轻而易举得到老家主的欢心,可为何当她拿起传剑那一刻,他们都要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日,老家主勃然大怒,第一次下令责罚将她关入柴房。 桑时若也渐渐明白过来,是因为她的无意之举触及了桑家众人心中不可逾越的红线。 无论她再出众,也无论她再受长者们的喜爱,她都不可能得到这柄家主传剑。 当初知情之人并不多,为了顾及桑家颜面,他们对此都闭口不提,但被使唤来祠堂外院清扫的宿晓等人偷偷瞧见了。 从那时起他们便认为只有大小姐才能拔出这把传世之剑,也只有大小姐才配得上桑家的家主之位。 - 桑家祠堂外的结界对于桑时若而言并没有什么难度。 她曾站在祠堂外,透着门缝看过那把白虹剑不下百遍,早已将揭开禁制结界的方法烂熟于心。 可就是没有勇气踏入这里。 自那日后,家中之人便告诫她,不配踏足祠堂,更不配触碰此剑。 从前她拼了命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可,想要名正言顺从他们手中得到那把传剑。 可当她真正再次走进祠堂,拿起那把剑时,心头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的小苑到祠堂距离并不远,但她却弯弯绕绕地走了许多年。 宿晓几人自然不敢进祠堂,只是在门口等她,替她望风。 豆二见桑时若拿着剑走出,赶忙道:“大小姐,您快离开吧。这把剑毕竟认家主为主,您拿走它后,家主大人很快就会发现的,到时候就走不掉了。” 桑时若点点头,正准备提剑离开,却见三人伫立原地。 她拧眉不解地看向三人:“你们不和我一起走吗?若那人知道是你们放我离开,恐怕要将罪责落在你们身上。” 三人齐齐摇头。 豆二道:“大小姐行走在外,想必就已经十分辛苦了。我们三人也没什么本事,就不跟着大小姐出去添乱了。” 宿晓也点头:“是啊,大小姐。无论是丢剑还是丢了大小姐,以家主的性子定然不会闹大。我们皮糙肉厚,顶多就是跪几日,家主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 清丰也跟着插了一嘴:“大小姐快离开吧。” 桑时若垂下眼眸,倏地攥紧剑鞘。 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对桑家早已没有太多的感情,却没料到最后放自己离开桑家的,竟是他们。 片刻后,她重新抬起眼帘,深深看了他们一眼:“我还没问过你们为何要帮我,只是因为见我拿起过这把传剑吗?” 记忆中,她与这三人的交情并不算深,甚至这么多年根本没有见上几面,他们为何要冒着被责罚的危险来救她。 宿晓揉了揉额前的碎发,笑得腼腆:“大小姐可能忘了,我们三人其实受过大小姐的恩情。” 恩情? 桑时若略一皱眉。 她在家中从来只顾得上如何算计旁人提高自己的地位与处境,何时施恩于他人了? “那时候少主和几个主家弟子每次都会来寻我们这些无名小卒开心,大家都说我们只是桑家好心庇佑的一条狗,所有人对这件事视而不见,可只有大小姐出面制止他们。” 他们虽然不知从前那个温柔似水、处处恭顺的大小姐为何会突然性情大变,又为何会时常离开桑家,很久不回来。 可在他们心中大小姐还是大小姐,从不会因他们外来弟子的身份低看他们。 “也只有大小姐把我们当人来看。” 桑时若眸光一颤。 隐隐想起似乎确实发生过这些事,那时她只是看不惯桑时齐那个欺人太甚的混账东西。 从前父亲不受待见时,他们也时常受人苛待,桑时齐整日也是畏畏缩缩,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后来随着父亲地位在家中水涨船高,桑时齐摇身一变倒是成为欺辱他人的那一方。 桑时若望着他们本有些空洞麻木的眼神倏忽变得生动明亮,一时间却茫然地不知到底该如何回应。 仅仅是这么一件小事便能让这几人记挂那么久…… 可他们本就是人啊。 她的目光从三人泛白的弟子服上轻扫而过,心中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这些年来父亲不许她插手桑家之事,她在心中也拧着一股劲地往外跑,不愿留在家中,却不想桑家之内竟然还有这种事。 她不喜欢桑家任何人,但至少老家主尚在时,他虽对自己的身份心存偏见,但至少也会对这些欺压、克扣秉持表面上的公正。 可如今,父亲才当了不过几年的家主,桑家内就成了这副模样…… 桑时若抿紧嘴唇,似乎在心中做下了某个决定,忽然叫出他们的名字。 “宿晓,清丰,豆二。” 他们眨了眨眼,一时间并未反应过来桑时若的用意。 她望向三人,紧紧握住那柄白虹剑,郑重道:“等我处理完外面的事后,一定会尽快回来。” “生而为人,又怎会非人,这本就是你们应有的尊严。” “终有一日我会重改桑家旧秩,再无不公——” - 离开桑家后,桑时若便立马使用符术欲与宋惯生取得联系。 可她一连烧了一沓符纸,愣是寻不到宋惯生半点踪迹。 她心中不解,当初就连凌清清在无方界时,她都能依靠追踪符术寻到凌清清,取得了短暂联系,为何在宋惯生这里就行不通了? 难不成那日他没回惊隐庄? 桑时若强定了定神,不敢乱想。 最终还是向过往路人打听到最近惊隐庄并未听说发生过什么大事后,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在离开桑家所处的鹤州城后,桑时若先是寻了一座小镇的茶肆歇脚,被封印住的灵力正在一点点回流,汇入灵脉。 少女将白虹剑置于桌面,转了转生疼的手腕。 与桑时齐打架,用不了灵力只能干巴巴的用拳头,大概是下手狠了些扯到手腕的筋了。 也算是受了点小伤,不过桑时齐就没那么好运了,估摸着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想到这里,桑时若嗤了一声。 就连被封印灵力的自己都打不过,日后桑家若交到他手中才是真正的家门不幸。 桑时若只是坐了小片刻,等到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便起身结了茶水钱准备离开。 可还不等她走出多久,忽然觉得腰间一热,一道符纸从袖下飞出,毫无征兆地燃了起来。 显形阵…… 这种符除却凌清清外,她只给过宿晓几人。 离开桑家前,桑时若将自己的腰牌与这些符纸一并交给他们,叮嘱若是她父亲有意为难,便可去惊隐庄找她。 待符纸化为灰烬,旋即出现一道法阵。 只是这阵中并未出现任何人的身影,紧紧留下了一行扭曲的血字—— “大小姐,速离。” “离”字的最后一笔被拉得极长,像是被拖拽一般。 桑时若的心中陡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难不成是父亲已经发现他们三人所为了? 可此举又不像是父亲的行事风格。 她挥袖打散悬浮半空的血字,并没有听从上面的告诫,扭身向着桑家的方向迅速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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