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闲暇时,想起了老教授送的书,顺手拿起来看。 没想到才翻开几页,看到爱情海群岛如宝石般美丽这些文字片段,大片爱琴海的色块就飞掠过眼前,鲜花与鱼虾挂在波光粼粼的海水上方,海水的色彩飞溅而起。 伴随这些碎片画面而来的是,疼得活似要被凿开的头,再努力想得更深入,那股痛苦从头就会开始延伸到身体各部。 痛到每片皮肤都在开裂般,手脚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她立刻手脚颤抖,费力将这本书塞回书架里。难道她是在墨西拿海峡落水后,得了心理创伤,连看个有关地中海历史的书都受不了? 要不,以后别看了。 这个念头浮现后,被折腾得奄奄一息,连吐气都觉得胸骨疼的梁又绿,才跟摆脱什么诅咒一样,浑身轻松起来,刚才出现的记忆片段又快速消退,重新尘封起来。 轻松后,她感受到的不是舒服,而是熟悉的空虚感。 这种空虚如深渊,每次呼吸,深渊都跟起了一场飓风,空洞洞地回响着什么。 悲伤随即而来,她艰难地控制呼吸的频率。可是却没法子控制这种莫名的难过。 她是不是失去了什么? 她应该是失去了什么? 不然不该这么痛苦,丢的不止是行李,还有什么呢? 梁又绿想不起来,又加上模糊的记忆已经清晰。 不管是时间还是过往的经历都是连贯的,她的人生线条确实没有断裂过。 至于在外国旅游的时候,除了落水,也没有遇到什么影响一生的大事。 所有的异样,只能暂时归于落水后遗症,努力用生活的忙碌来压制这种凶残的空虚感。 大半年的时间如流水般过去了,她从一个实习生顺利地成为一名白领正式工。 她发现自己处理事务的能力,从入职开始就没有生涩过。新人经历过坑洼她都没有踩到,刚入职就跟十年老油条一样,满脸写着专业社畜几个大字。 奇怪,她为什么对处理各种事务这么得心应手,这些事也没有干过,就是自然而然看一眼,上个手立刻就熟了。 她是什么时候将自己锻炼得如此适应各种工作的,难道她是天赋异禀打工者? 完全不想要这种天赋,给点当老板的天赋多好。 工作再忙碌,总有闲下来的时候。梁又绿一旦有空,就开始挠心挠肺地难受,躺下更是翻来翻去地纠结。 失眠成为她这半年来的生活主题,难得睡着,梦境也是诡异。她在一片虚空的荒土上不断走着,耳边回荡着无数的噪音,他们似乎在呼唤同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呢? 每次想要听清楚,她就头疼得直接从床上蹦起来。 本来在梦里走了一夜路,人就累,还要受到头疼的折磨,梁又绿每次从床上爬起来都是死里逃生了一回。 这种不自然的生活状态,当然逃不过家人的火眼金睛。 母亲一脸担心地捧着她的脸说:“是中邪了吧,绿宝,你不会是做过什么亏心事吧,妈已经给寺庙捐了一个大红包,这周寺庙里的大师就来给你的脑子开光。做了亏心事咱也不用怕,鬼敲门你别开就行。” 梁又绿一脸淡定:“别叫绿宝,我长大了,小时候绰号就该埋葬在狗一样的童年里。” 给脑子开光是什么仪式,听着就诡异。不对,她能做什么亏心事,她从小到大都是捡到一分钱就给警察叔叔的好孩子。 父亲也一脸语重心长地将双手搭着她肩膀,“如果不是心理问题,就是你落水后泡水太久了,我又联系上xxx医院脑科的医生,周末我带你去看看,绿宝。” 梁又绿一脸阴郁:“别叫绿宝,叫泊……薄……啥来?” 她怎么突然忘了自己叫什么? 老爸叹息:“你傻了也不用担心,只要爸爸活着就少不了你一口吃的,傻宝。” 梁又绿奋力挣扎:“我还没有傻,你不用提前给我取绰号。” 老妈一锤定音:“傻宝蛮好听的。” 梁又绿:“……” 她的名字本来就不吉利,又绿又绿的头顶一片草原。为什么给她取名的这两位,还能取出更难听的名来。 跟家人进行过「良好沟通」后,心情总能好一阵子,也只是一阵子。 就连一起从校园出来的好朋友,也掐着她的脸担心问:“小又,你跟我在一起怎么跟丢了魂一样,是不是失恋了?” 是不是失恋了…… 这句话不知道碍到她的眼睛什么事,眼泪唰地就往下落。 梁又绿张嘴连忙说没有,眼里的泪水就冒得更凶,五官简直跟上了战场各打各打的,都不听指挥。 梁又绿的嘴在进行最后的垂死挣扎:“我真没有谈过恋爱,我初恋都不知道在哪里呢。” 边说,眼泪掉更凶了。 朋友叹息,然后给她一个拥抱。 梁又绿刚感受到温暖,就听到她说:“被甩了不是还有我嘛,我跟你一起去玩游乐园的碰碰车,很快就开心了。” 得,越抹越黑了。 不过她跟朋友倒是约好了,这个周日去游乐园玩。梁又绿其实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但是能让自己忙碌起来就是好事。 天气晴气温冷,她穿上厚实的牛仔裤跟灰色外套,骑上共享单车就到了游乐园。 然后她双手插兜就往游乐园门口站着,等到约定时间差不多了,才发现手机微信里朋友老早就通知,有事没法来。 热闹的游乐园,新装饰上的鲜花气球背景主题,到处都是拿着玫瑰花,相约来回味童年滋味的「214」情侣。 梁又绿站在大门口,才意识到自己选了个屠狗日,她形单影只地买了票,面无表情地进入碰碰车领域,开车撞开了不少爱侣的车。 绝对不是看别人眼热,纯粹善良。 情侣总要来点磨难才能体现深情永存,真爱永恒的珍贵来,今天就由她来当这个给他们磨难的好心人。 碰碰车玩腻了,梁又绿买了个七彩冰淇淋,迎着没有暖度的余晖四处晃悠,打算走累了就回家,天也差不多要黑了。 路过摩天轮的时候,梁又绿不知道为什么愣是挪不动脚。等到回过神来,她已经独自一个人在摩天轮里,拿着开始融化的冰淇淋,坐着孤单的车厢。 梁又绿拿着小勺子,面无表情地挖着剩下的冰淇淋吃着,总觉得这个场景哪里都别扭,舌尖的甜味蔓延开,一点点化为苦涩。 不止脑子出现问题,心情随时骤变,连味觉也要变了。 梁又绿实在没有什么心情继续吃东西,将冰淇淋盒子放到手边,伸手撑着脸。 疲惫感一日一日增加,那种失去什么的恐慌并没有随着时间消失,而是如无孔不入的空气,每次呼吸都会出现。 人的呼吸频率多少,她想要寻找什么,却不知道找什么的茫然就增加多少。 “到底失去什么?”她轻声呢喃,日复一日问自己。 应该是忘了什么? 可是忘记什么呢? 这个问题逼得她不得安宁,比实在的身体痛苦都要来得难受。她每次要找寻答案,就如枪抵着头,一枪一枪地往里面打,击穿了她所有无能的努力。 梁又绿揉了揉脸,算了,生活这么幸福,这种莫名其妙的痛苦会消失的,她跟这种感觉较劲得那么认真干什么。 【泊瑟芬……】 耳边传来一声轻风般的叫唤。 遥远又古老的语言,从不知名的方向,穿过无数的岁月如一枚蒲公英的种子,落到她耳朵里。 这个声音太轻了,轻到听到的人只是一愣,刚要侧耳听清楚,就又消失在虚空里。 梁又绿并没有听清楚什么,只是回应已经本能出口,“嗯?” 翠绿色的石榴叶子,从枯萎纤细的枝叶里重新绽开,虚幻的绿色影子也出现在梁又绿的头发里。 沉寂在断裂的桥梁中间的石榴抬起叶子,“我找到她具体的位置了。” 铺天盖地的黑雾立刻涌来,雾气里一个高大的影子若隐若现。 石榴的叶子四处蔓延在雾气里,并没有遭受到攻击,“她在思念你,可是这种思念的力量太过薄弱,我无法用这种力量构建两个世界的通道,我需要更强大,更清晰的指令。” 黑影低头看它,似乎在考虑要不要一脚将它踹开。 石榴对他的嫌弃习以为常,它自动从他身边滚开。 “你需要更多的信仰吗?”他的声音比任何一块石头都来得冷漠。 哪怕是疑问句,也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信仰力量够了,我需要的是你们再次交融一体的爱情,是清楚无比,没有任何阻碍的爱情。” “你现在的力量能送我过去吗?”他仿佛没有听到石榴的要求,只有一个冷硬无比的问题。 “没办法,我只能送你剥除一切力量的灵魂过去,你落到那边的世界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且要是她永远想不起我们,也不愿意拿回这边世界的名字,你的灵魂就要碎在那边,再也回不来。” 石榴非常坚定拒绝对方的无理要求,“所以我是不会冒着这种风险送你……嗯?” 一只手压住它的石榴脑袋,头顶传来无比惊悚的冰冷声音,“吃了你。” 石榴一哆嗦,连忙伸出一根纤细枝,“顺着这条小路去吧。” 黑雾快速散开,如融入水里的盐块,悄无声息地离开这片只有石榴树的灰暗世界。 这里是卡俄斯手指的残骸之地,也是他们的世界与泊瑟芬的世界的中间地带。 石榴看向自己身后,波涛汹涌的海潮在涌动,海潮上是热闹的圆头船在航线上来往,他们会去往贸易港口,将货物流通起来。 人类会因为这些货物受益,又会再次供奉给神。 而现在收到最多供奉的神是——生机女神,泊瑟芬。 “一点都看不出当年这个世界差点全灭了。”石榴自言自语,“也是,三百年了,母亲。” 黑暗的三百年,从重建世界,重建秩序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得异常困难痛苦。 身负生机与死亡神职的神明,为了剥离跟自己融为一体的生命力量,一点点塞入德墨忒尔提供的神像里,不知道用了多少对自己异常残忍的方法。 “你也该回来了。”石榴想到当年它以为自己能跟随她走,结果被命运规则的隔墙撞崩了牙齿,直接摔到这个鬼地方。 它那个时候生怕丢了母亲,只能用尽所有力量,将一根细弱的枝叶紧紧缠绕在她的手指上。 而它的根系又扎根在这里,另一条茎叶就连接在自己的父系血缘身上。 它成为了维系他们唯一的桥,不,应该是摇摇欲坠,被拉扯得随时会成两半的绳子。 要不是原来的世界突然开始喂养它纯粹的生命信仰力,它估计早就夭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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