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出现在她美丽的脸上,她往前一步伸手轻抚过波塞冬的脸颊,轻易安抚他焦躁的愤怒。 “我的兄弟,荣誉加身的克洛诺斯之子,何必轻易为了点小事就开始恼怒不堪,我们多久没有坐在一起静心倾听彼此的趣事。” 波塞冬差点没瞪裂眼眶,平日里德墨忒尔看到他都是转身就走,生怕沾到他身上的水汽跟咸味。 别说坐在一起说趣事,多看她一眼,她都恨不得怂恿沉睡的盖亚掀起巨石,将他盖到冥府去。 因为过于震惊,当谷物女神美得发光的手指碰到他的喉结时,他才回过味来,立刻急不可耐说——“你与我同去海里,找寻一个欢愉之地长饮仙露。” 不管她有什么目的,到了海底就是他的管辖地,宙斯来了都没法让他低头。 德墨忒尔轻勾嘴角,碰触他喉结的手指滑到颈上,又离开指向海洋,那接近太阳光的方向。 “你给予我路过你海域的权力,与我分享你的部分神权,助大地捡回遗失的东西,我就与你分享卧榻,也分享我的生殖力。” 波塞冬想到刚才跑过去的车子,难道她丢的东西是被那辆车子载走了? 刚要问明白,却看到丰饶女神已经回过头一步一步往大地上走。 无数丧失生机的穗种落入大海,鱼群的尸体漂浮在她脚下。 波塞冬一着急,知道是自己的犹豫让德墨忒尔反悔。 跟最为人类所喜爱信仰的女神结合是他梦寐以求的荣耀之一,而且她带的诅咒看起来对别的神并没有害处。 他直接伸手握住德墨忒尔的手腕,语气温和起来,“我愿与你找回那遗失之物,只要你与我同床,欢愉彼此的心怀。” 女神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海上,当泊瑟芬回归大地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在欢腾。 特别是大地高兴得一直在她的肌肤上颤栗。 盖亚、她、泊瑟芬是最亲密的关系。 哪怕哈迪斯夺走了种子也无法切断她们的联系。 “我答应你的请求,但你要与我签下起誓的契约,以斯提克斯河的力量,为你我之间的忠诚系上最牢固的船绳。” 德墨忒尔抬手,大地的力量为她攫取来神灵都惧怕的誓言之河泥沙,化为泥板漂浮在她白皙的手掌上。 波塞冬觉得掉入海里的东西怎么都拿得回来,以为是稳准不赔的交换,立刻伸手舀了满掌闪光的咸水,将水融入泥板里,契约成立。 德墨忒尔再次重复,“你要为我寻回我的遗失之物,找不到就一直找。” 波塞冬早已经情波上头,自大无比地许诺,“在我的管辖地,哪怕冥土的兄弟来了,我也能从他的死亡权柄里抢回早该死去的人。” 哈迪斯是公认最吝啬的神明,冥土都灵魂过盛,导致毒气蔓延也不见他放出死魂,从他手里抢东西比从宙斯手里抢都难。 德墨忒尔终于露出欢喜的笑容,这个笑容让她多了几分狰狞感,“那还愣着干什么,誓言之板规定了你找不到我的遗失之物,就要永生永世都受我的驱使继续找。快走,哈迪斯就要消失了。” 要不是她力量大减,又得不到奥林波斯神灵的支持,早就疯狂追上去了,还用得着牺牲脸面来欺骗波塞冬签下誓言。 波塞冬一愣,“哈迪斯?” 德墨忒尔早在誓约成立的时候,就得到波塞冬许诺给的一部分神力,她挥手抓住海浪,化为一艘水船,又强势握住波塞冬的三叉戟,如同她是立于海王身边的神后。 “海水啊,所有受到波塞冬庇佑的生灵,给我撕裂来自冥府的车驾,咬下驭车者的四肢,让他再也无法碰触我的泊瑟芬。” 波塞冬大惊失色,终于意识到她丢了什么,泊瑟芬不是种子神吗? 他想到刚才跑过去的车子,先前伙同赫拉算计宙斯失败被他赶回海里,也被迫切断对天空跟大地的联系,导致他只是隐约知道德墨忒尔跟哈迪斯闹翻了,才惹上冥土诅咒。 要是知道她连种子都丢了,他刚才还跟她做什么契约,直接硬上她也没有力气反抗,现在却反而被她借助了王权的神力。 德墨忒尔眉目冷意十足,她面临着从自己父亲肚子出来后最痛苦无助的时刻,当年泊瑟芬来到她怀里的时候,她得到了最温柔的新生。 她是她的唯一,必须永远与她在一起,无可取代的神明。谁夺去泊瑟芬,就是她追逐至死的仇敌。 好不容易等到蜗居地下的哈迪斯出来,德墨忒尔心急火燎地揪住波塞冬的头发,粗暴大吼:“用你的力量,控制整个大海拦下哈迪斯。” 波塞冬傻眼了,这女神怎么变脸那么快! 刚才温柔可人的谷物女神直接变成威吓神。 要是没有誓约他的脾气早就爆发,一脚踩过去。 “德墨忒尔,你别太放肆,你竟然欺骗我。” “追逐女人被欲望蒙眼的是你自己,还不手脚快点,要是宙斯来不知道比你强多少。” 说起宙斯,波塞冬就不干了,他嫉妒大吼:“宙斯宙斯个个嘴里都是宙斯,他还不是变牛变鹅尽干些下流活,我看他比我强多少。” 说完,被激将法成功的波塞冬如一道飓风,卷着谷物女神乘着海浪冲去找哈迪斯。 打不过宙斯,还打不过哈迪斯吗? 正驾车的冥王侧耳倾听一下身后暴烈的追逐声,冷漠得毫无波澜,只是比以前易起波动的心多了些问候兄弟的柔软冲动—— 波塞冬以前有这么蠢吗?还是待在海里泡太多水脑子腐朽了。这种模棱两可的诺言都敢许下,看来不换头是拯救不了他本就没有的智慧。 泊瑟芬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爱恨情仇,她被黑雾糊了一脸。 因为车速太快导致她没时间揭开雾纱,只能任由几朵坚强的小花钻出黑雾,在狂风中羸弱地摇来摇去。 她以为的见见阳光:悠哉地抱着野餐盒,在地中海那温暖又小清新的阳光下,坐在橄榄林里度假。 哈迪斯以为的见见阳光:冲啊冲啊,在狂风暴浪中一路狂奔咱就不回头啊不回头。 结论:还不如在凄凄惨惨戚戚的冥府里,跟铁憨嘴贱的死神一起剥豆子。 终于最大号的铁憨哈迪斯醒悟过来,他一扯缰绳,勒令马车停下急骤的步伐,猜测了一路她的心情变化后,问出了最错误的答案。 “你冷了吗?” 泊瑟芬头昏眼花,差点没一口吐在他身上,她双手撑着半弯的膝盖头,颤抖着说:“慢点吧,你就慢点吧。” 冷不冷无所谓,就是别超速了。 哈迪斯看似平静,实则茫然地给出致命的一击。“很快吗?” 虽然他想快点离开大海,但是顾及到泊瑟芬那脆弱如芦苇叶的小身板,还是让马蹄放慢到人类能承受的地步。 泊瑟芬感受到来自大佬的无情嘲讽,她涌起了一股想反击的冲动,结果却发现哈迪斯只要不情情爱爱上头,除了脸僵外还真没啥缺点。 总不能无耻地攻击人家没有造娃的能力吧,也太不道德了。 泊瑟芬刚用手揉了揉脸,打算跟哈迪斯商量时速这个古今中外都不落后的问题时,就看到自己脚下的海面,一道来自深海的巨物黑影,缓慢地漂浮起来。 这场景妥妥的克苏鲁重现,是个人都对这种未知的庞然大物会产生敬畏之心。 泊瑟芬心一紧,猛然抓住哈迪斯的手臂,轻声说:“有东西在我们脚下,快走。” 哈迪斯正在调整缰绳的长短,好让冥土上的马跑……正确说是走得更自然,这几匹马跟他太久,完全不适应慢慢吞吞的节奏。 他感受到手臂受到她轻柔的触碰,皮肤跟着轻颤起来,她在恐惧,同时也在依赖他。 “只是条鱼,我们可以捞起运回冥府熏干。”哈迪斯轻眯着的眼,冷白的脸软化出不自觉的温柔线条,手却粗暴地从黑雾里抽出黄金权杖,狠狠一敲车板。 死亡的力量无声扩开,它轻推开生机的包裹,肆无忌惮飞翔在海面上,又钻入海底,无数凝聚过来要攻击他们的鱼都化为白骨,雪花点地漂浮起来。 那头巨大,潜伏而来打算偷袭的海兽,嘴巴刚张开就吞入满口黑雾,剧毒让它翻着白眼直接沉入最深的海底,又瞬间腐烂在海底露出苍冷的骨架。 太过粗暴,没有留下全尸。 哈迪斯掂量一下权杖的重量,太久没有战争导致他手法生疏,想留个尸体都控制不住细微的神力流动。 泊瑟芬掀开了几层黑雾最外的一层,清晰不少的视线中,密麻的鱼骨在干燥的阳光下摇曳出一片白盐地,她终于想起第一次见到哈迪斯的时候,那满海死不瞑目的鱼是怎么回事。 哈迪斯再次轻侧下耳朵,听到德墨忒尔在诅咒他的车轮出问题。 一个习惯坐在丰饶篮子里,抱着多汁水果与饱满麦穗的女神,竟然敢诅咒踏着腐烂黑暗之地的神明,她是嫌自己的神权被腐蚀得不够快吗? 看来失去泊瑟芬,德墨忒尔已经彻底陷入疯癫之境,估计还有厄里斯的力量在怂恿。 “哈迪斯,你身为沉默的灾难,就该老实待在你的石头王座上别下来。你别以为母神沉睡,女神力量式微就能肆无忌惮来争抢我的权力。” 海浪的嘈杂声中,农神强势的大喝带着不顾一切的勇气,“给我停下你的车驾,与我战斗。” 战斗啊。 哈迪斯厌光眯起的眼睁开,他麻木僵硬许久的唇角往一边轻撇,飞扬的光亮出现在黑暗的眼底。 仿佛沉寂许久的一块石头,开始融出热气。 他甚至没有回头给予德墨忒尔一丝尊重,而是慢悠悠甩着缰绳,命令黑马要走得轻盈平稳。 泊瑟芬的眼睛已经适应得差不多,伸手揭开第二层黑雾时就听到哈迪斯说:“泊瑟芬,你摘朵花给我。” 她奇怪仰起头看他,花? 然后就看到立于白昼下的哈迪斯,她从来没有在这么光亮的地方看过他。 阳光与黑雾融在一起,化为暗金色的长袍从他裸露的肩头倾泻下腰背,黑色的卷发被海风撩过耳后,连眼睑下的黑眸都聚着光,如黄金般耀眼。 他仿佛是照着最完美比例,用最昂贵的材料精心雕塑出来的,到了亮堂的地方帅得更天怒人怨。 泊瑟芬往自己头发上扯花的时候,偷瞅了眼自己的小身板,又瞅着自己软乎乎的手臂肉。人跟神就是两个物种,她还是别跟他比身材好。 哈迪斯接过花,指尖轻抚过花萼,在阳光下,生机催生了含在花心里的种子,又有肥沃的死亡力量为根基,无数的枝条从娇弱的花朵里涌出来。 蓝紫色的长春花如入侵大海的强势外来者,用看似软嫩的茎叶,扎碎了从海底用来进攻他车驾的疯狂海兽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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