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场神迹,也将她从一场噩梦的灾难拯救出来,中彩票都不是这种中法。 死里逃生的泊瑟芬面对满目白骨,忍不住扯了下僵硬的脸皮,想庆幸自己捡回来一条命,结果脸皮扯了半天。 笑不出来。 恰好一条大型的海豚骨架从旁边慢腾腾飘过去,尖长的骨嘴张开着,露出利齿森森,如一个灿烂诡异的笑。 她:“……” 这一海的鱼,死得不明不白的,让人渗得慌。 她后背发凉,连忙扯着挂满鱼刺的裙子,划开水走上沙滩。水流的阻力太大,就是有神充了一把电,她爬上海岸也是累得小腿直抽搐。 沙滩上有获救的桡手点起的篝火,所有遇难者都凑过去,伸出粗大的手掌伸到火焰边取暖。 泊瑟芬踩着沉重的脚步,身体虚软地靠在一块岸石边,缓缓坐下。火光在她裙子上摇晃,几条鱼骨挂在布上。 泊瑟芬忍耐了一会,终于忍不住,伸手摸索着去拔裙子后面的鱼刺,被扎到了。 她借着火的碎光,眯起眼将挂在脏糊布料上的刺,一根一根挑出来。 细长坚硬的鱼骨,在死灰的夜色中像是银白的凶器。 泊瑟芬处理这些细致的玩意不熟稔,被扎得血珠子直冒。她立刻低头含住手指,缺少水分的嘴唇很干燥,粗糙的起皮感辣得人直皱眉。 这种细麻的难受感觉,像是秤砣一样直砸到心里,都要将她想家的眼泪砸出来了。 他们一家都不喜欢吃鱼,就是因为刺多噎喉咙。结果现在就她一个人可怜巴巴,又冷又饿又脏待在这个陌生时空的海滩上,挑鱼刺。 这是人干的事? 一趟旅游下来,拍成国产剧可以凑出两百集。半天时间就经历了落水、魂穿、怪物、海难、神明……还有鱼骨头。 旅行册上说好的快乐毕业旅游,美食美景,爱的邂逅呢?这何止货不对板,都能赶上三一五打假了。 泊瑟芬压抑住抽鼻子的冲动,看了一眼篝火那边。 劫后余生的十几个大男人,至少精疲力尽躺平了一半,还有一半在哭嚎。一个桡手边哭边抓头发,悲痛地嚎叫着伙伴的名字。几十个人出海,就活了十来个人。 这种惨烈的哭声如同瘟疫般,将悲伤快速蔓延开。 泊瑟芬觉得自己的眼更酸了,想家想出来的水汽泡在眼眶内。她伸出手背偷抹了一把后,刚要抬头,却发现脚前一个人影出现。 是老祭祀,他的衣服烂了半边,头上的橄榄冠变成了几根海草跟鱼骨。苍老的脸在愁惨的篝火影中,说不出的悲切。 泊瑟芬被他看到胸口里的秤砣又重了两斤,这是比惨大会吗?老头子这惨样能荣登冠军台,让她都不好意思哭了。 老祭祀捧着个破了一角的陶碗,里面是半碗淡水。 附近有水源,这片土地像是得了神的眷顾,肥沃的泥土开满了谷物的穗花,又长出了橄榄树。 他们的族群从凶残的利古里亚人手里逃出来,越过西坎努斯河一路漂洋过海,来到这个风雨和顺的岛屿,以为能重新回归平静的生活。 经历了连年战乱,又被打败如丧家之犬的部落,已经承受不住任何大灾。 结果在上个月的神圣之日,火山燃烧了。死亡的火焰如同星辰坠落,带走了在山脚处种植葡萄的胞族。 他以为只是偶尔一次爆发,多余的火灰被北风吹散就能停止,结果却一直燃烧到现在。 黄金的熔岩覆盖了他们建立起来的石屋,丰收的麦田,畜养的牲口。 毒气弥漫开,来自冥府的手,再次夺走了多条人命。 身为祭祀,他向众神献祭祈祷想获得火山沉睡的方法,却没有得到回应。最后不得不前往大地的肚脐之处,找到佩戴金剑的阿波罗所拥有的神庙,祈求见到能预言的皮提亚。 老祭祀还记得那时,自己徒步爬上陡峭的山路,山下吹来科林斯海峡的风,他跟着排队来询问的信众走入地窖。 黑暗的神庙下层,冰冷的地缝像是扭曲的蜘蛛线。 在浑浊神秘的烟雾中,坐在祭坛前女祭司浑身抽搐颤抖。 她像是毒蛇一样的眼神盯着燃起的乳香,四肢扭曲抓着虚空,像是要去触碰神那看不见的脚趾。 “啊,神的奴仆,灾难让你来此求得一个回答。在斯卡曼德河畔,那血与矛诞生之地,有冥府的新娘。她将能取悦那位手握死亡,心性冷硬吝啬的王者,熄灭那喷出灾难的火炉。” 神谕含着让人恐惧的力量,同为祭祀的老人顿时被吓到瘫软在地。 皮提亚也像是被癫狂的神性鞭打着,她痛苦到接近诅咒地大声催促起来。 “去啊,去啊,让她用柔嫩的手,纯洁的腰带,年轻的身躯去取悦不死的地下神王吧。” “取悦那位伟大,卧榻之处从未有过伴侣的神明,让他将飞出冥府的灾难带走。” 去啊!取悦神吧!! 那诅咒如同活的一样,日夜盘旋在他心头,绞痛无比。 他带着雇佣军跑去伊利翁城外的东边平原,也就是神谕那条河的位置寻找了几日。结果除了看到漂浮的士兵尸体,什么也没有找到。 后来才打听到,一个伊利翁贵族少女被俘获送往奴隶市场。 当他见到她的时候,心突然不痛了。那刀尖般的神谕神力从他心头消失。 老祭祀手里的陶碗摇晃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找到了神谕里,能取悦神明的祭品了。 安静坐在沙子上,背靠着石头的少女,稚嫩年轻得如一株刚冒芽尖的植物。她抬起头,柔软带着水汽的眸里,没有仇恨,只有悲伤的怜悯。 老祭祀想到在船上的时候,她竟然冒着生命危险冲过来救他,手里的破碗抖得更厉害。 人类新娘嫁给地下冥神,是需要将她压到祭坛上,割开她的脖子。让她纯洁的鲜血流入土里,献祭给冥府的神灵啜饮。 只有这样才能让火山不再喷发。 老祭祀眼里闪过痛苦、愧疚、感激又心虚的情绪,终于哆哆嗦嗦将碗递出去。 泊瑟芬紧张地看着他,这老人家一个劲瞅着她不吭声就够吓人的,还突然四肢震颤,眼球爆血丝,脸皮抖抽。 难道是灾难压垮了他,突发神经功能障碍? 老祭祀声音磕巴,说着伊利翁语:“喝吧,水……水滋润喉咙。” 不管是伊利翁语,西西里土著语,印欧语还是杂七杂八啥方言,来到泊瑟芬的耳朵里都成为一种非常难懂,却愣是听懂的语言。 她也不知道对方是语言不通造成的磕巴,还以为他是被风浪吓到了。恻隐之心忍不住跟着他的老脸拧起来,这不过是一个被海难吓坏的老爷爷。 见他连个碗都端不稳,水都溅过来了,泊瑟芬连忙伸手接过碗,感叹自己好人有好报。一开始那么冷漠的老人家,现在对她如春风般温暖了。 她喝了一口水,清甜甘冽如同超市货架上的五元矿泉水,好喝。 泊瑟芬喝完水后,缓解了喉咙里的火燎感,就听到老人家说:“等喊来族内亲人,打捞落水的尸骨后。就为你准备上好的肉肴,来自尼罗河的亚麻布裙,科林斯的香料瓶,黄金的花冠,宝石的腰带…… 泊瑟芬捧着碗的手一抖,呼吸节奏都乱了。 这是救命谢礼吗? 老祭祀继续说:“上好的牛奶倒满陶罐,挖出开盅日的葡萄酒,掏来新鲜的蜂蜜……” 泊瑟芬:这来都来了,不用带这么多礼,多生分对吧。 她心里冒出感动的泡泡,灾难过后必有彩虹,她其实没有别的要求,就是想睡觉……累过头后身体情绪一切虚空,连觉得自己惨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祭祀说:“一切都是来自王族的待遇物品。” 泊瑟芬忍不住张口,“老……”老人家,你的感激之情真是太…… 话还没有说出口,老祭祀已经叹息起来,“青铜的刀刃我也会磨得锋利,当割上你的脖子时,不会让你感到疼痛。” 泊瑟芬:“……” 老……老不死,你刚才说什么了? 老不死一脸悲伤,“你高贵的身份给了你善良的品格,你是个心灵都闪着光芒的好人家女儿,你比神都仁慈……” 泊瑟芬捧着喝得就剩下两口的水,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头子继续唠唠叨叨。然后终于确定了什么一样,猛然抬起胳膊,将所有力量集中手腕处,死死攥紧坚硬的陶碗,狠厉地砸向老头子的脸。 你个老白眼狼,救你不如救条叉烧,去你的割喉的王族待遇,去死吧! ---- 古希腊早期人们把葡萄酒,奶,蜜等食物倒入墓前,供死者享用 —— 高估自己写作能力,速度慢成蜗牛爬。昨天断更,很抱歉,有事耽搁没有写成。请假放在文案上却发现没有人看到??下次我放别的地方。 —— 最近啃希腊史啃到牙崩,地名人名简直味同嚼蜡,写文的时候一旦涉及到地名之类的玩意就觉得跟注水差不多 你们看文看到那些什么地名啥的就当看叉烧,扫过去别停留就成。 什么利古里亚人就看成xx人,斯卡曼德河就看成xx河,一点都不重要。多看两眼都近视。
第10章 爱神之箭 陶器的碗又大又厚,裂开的一角像是长出的獠牙,直接砸到老头子的脸上。碗沿边磕到了硬实的脸骨,回震到泊瑟芬的手指上,麻得她握不住,全脱手盖到对方脸上去。 老祭祀整个人踉跄往后,吃不住剧痛尖嚎起来,裂开的碗缝撩开他的皮肉,顿时鲜血冲破皮肤崩出来,眼珠跟鼻子全都被血染糊了。 开了裂的碗掉到沙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又裂开成几瓣。 泊瑟芬也不是傻的,甩脱了碗后,整个人跟只兔子一样蹦跶起来,立刻撞开老头子住转身就跑。 远离篝火的黑暗将前方蜿蜒的道路掩盖住,沙滩旁侧的礁石岩壁有碰碎的海浪声,她背对潮水声用尽力气往上跑去。还湿着的袍子上扎着没有拔干净的刺,透过柔软潮湿的布料挨着小腿的皮肤,有种发毛的微疼感。 刚才老王八唠叨的时候,她不声不响理解了好一会,才确定自己不是冤枉好人。 将她搁到啥台子上,割喉放血跳大神这种事情,不就是那传说中那种集野蛮残忍恶心辣鸡的人祭吗? 将活人拖上祭台,然后像是对待鸡鸭鹅那样剁了当祭品,也亏这群老糟粕想得出来这种灭绝人性的花招。 她在船上猜出行的目的,从清明节,走亲戚,相亲,猜到盲婚哑嫁去,竟然没有一点想歪到人祭。 果然她的脑子遇到事就跟遇到数学试卷一样,每个猜测出来的选择题都是错的,谁知道她坐在船凳上好吃好喝的,却就跟脚下船舱中的黑羊是一个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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