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哪儿是上门拜访,这是替儿子讨说法来了。 裴聿川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何表情,甚至有点儿无奈。 自家这几个熊孩子们,真不愧是在原著中有大篇幅描写的反面角色,刚让老大安分点儿,两个老二又闯祸冒了头,真是一个接一个,按下葫芦浮起瓢啊。 “国公爷,徐大人也来了,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裴聿川“嗯”了一声,拍拍膝盖,随即站起身来,往花厅的方向走去。 他刚走进去,除了裴老夫人,其他几个原本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主动行礼。 “见过安国公。” “阿爹……” “徐大人,徐夫人,坐。” 裴聿川大致扫了眼屋内人员构成——主位上坐着自家亲娘,老太太身侧站着两个孩子,穿着石青色锦袍,面容白净,透着一股机灵劲儿是自家老二裴守愚,着樱草色裙裳,梳着双丫髻,一脸的乖巧可爱,眼睛圆溜溜的这个,则是二女儿裴静容,今个儿早上一块儿用早饭的时候刚见过不久。 下首的便是户部浙江清吏司郎中徐观象和他夫人,以及他们身后站着的那个鼻青脸肿的半大孩子,约莫应该就是他们的小儿子,这次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了。 裴聿川虽体格清瘦,但身形修长,常年居于高位,自有一番气度,他刚走进来,徐夫人旁的都没注意,就注意到了他身上这一袭深紫色广袖长袍,心口窒了窒,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帕子,怨气也更大了。 众所周知,大魏对男子衣着颜色要求十分严格,譬如这紫色,就只有王孙公卿,还有三品及以上官员才能穿,四品、五品以上服绯,六品、七品以上绿,八品、九品以上青。[2] 自己相公身为户部郎中,只是正五品,只能穿绯色,穿不得这紫色,一把年纪了,见了面先行礼,低人家一头, 而人家呢? 若从爵位上论,人家是从一品的国公,从官职上论,又是从三品的龙骧卫指挥同知,无论是哪个,都有资格服紫,无论哪个,都压着自家一头,今个儿这公道,她还能讨得来吗? 老实说,裴聿川心中并不像面上表现出来的这般淡定,毕竟是自家孩子把人家孩子给揍了,在还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前,还是自家理亏,看见站在徐家那边的那个孩子,当真是鼻青脸肿,一看就被揍惨了。 啧,这俩孩子,真是闷声干大事的料啊。 他入了座,面上挂起一抹歉意:“徐大人,实在对不住,是我教子无方,让令郎受苦了。” 徐观象此时的心情也十分复杂。 自家孩子被打成这样,裴家这两个还好端端的,连点儿皮都没蹭破,要是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湛霖是他的老来子,平日里本就多疼一些,结果却被外人打成了这样,怎么能不心痛?再怎么说,他好歹也是个五品官,自家孩子被打了,为了读书人的气节,也不可能忍气吞声,怕了勋贵,可问湛霖的时候,他却死活不肯说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一个劲儿吵吵嚷嚷地哭。 自个儿的孩子自己清楚,徐观象一看就知道这里头肯定有事儿,自家儿子这是心虚啊…… 他只能先劝劝自家夫人,先别着急上门讨要说法,等咱们把这事儿问清楚再说。 许是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吧,不管自己怎么劝,夫人却根本不听,抱着幼子哭了整整一中午,眼睛都哭肿了,涂了厚厚一层粉都遮不住,趁自己有事出门的时候,便带着人上了裴家的门,要不是门房机灵,赶紧差了人来报信,自己这才紧赶慢赶追了过来。 他理了理思绪,苦笑着拱了拱手:“国公爷言重了……” 刚要往下说,自家夫人却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恨声道:“国公爷位高权重,我们徐家小门小户,确实是比不上,可您家孩子好端端地把我的湛霖打成这样,岂能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住就能过得去的?” 裴聿川听了这话便是一愣。 他并没有要把这件事用一句道歉了结过去的意思,只是这位夫人的性子,似乎有些急。 但一想对方是苦主家属,又觉得并非不能理解。 就在此时,身边却传来了自家二女儿小小声地咕哝:“我跟二哥才没做错,明明是徐湛霖自己干坏事,在大街上欺负别人家小姑娘,我们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民除害……” 然而花厅中原本就足够安静,所以她自以为是小声,其实被大人们听得清清楚楚。 裴聿川:“……” 作者有话说: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 [1]出自《寄胡饼与杨万州》唐·白居易 [2]出自《通典》
第5章 005 005/文:吃梨 “你说谁是害?!” 下一秒,通红着眼睛的徐夫人就怒气冲冲地指着裴静容,往这边走了几步,吓得小姑娘打了个颤儿,急忙往后退了几步。 见状,裴聿川不禁皱起了眉。 他站起身来,挡在自家女儿面前,沉声道:“徐夫人,你失态了。” 裴老夫人面色也十分不好看,不过儿子已经开了口,她就先不开口了。 他也不想多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方才女儿那番话,摆明了这件事其中有内情,早弄清楚早好。 所以不等徐夫人再次开口,裴聿川便对徐观象道:“徐大人,小女的话,想来你也听清了,可否容我问令郎几个问题?” 这话虽然说得客气,不过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对方答应不答应已经不重要了。 徐观象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只拱了拱手:“国公请。” 徐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自家老爷给拦住了,她正想甩开,自家湛霖是被打的那个,哪有像个犯人一样被问话的道理? 然而手腕突然被握紧,甚至有几分疼痛,转头看过去,只见自家老爷的面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夫人。”徐侍郎面色不虞,沉声唤了一声。 徐夫人愣住了。 裴聿川对他们夫妻二人的沟通并未怎么关注,他冲着徐侍郎旁边的那个有几分怯生生的半大孩子招了招手,温和地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孩子抬头看了眼爹娘,见他爹点了点头,才慢吞吞地答:“徐湛霖。” “湛霖啊,是个好名字。”裴聿川赞了一声,又问:“今年几岁了?” “七岁了。” “你跟我家二郎是在同一个先生处读书吗?” “嗯……都是宋先生那儿。” 就这样闲聊了几句,小孩儿的紧张情绪也稍稍缓解了些,答得也越来越顺溜了。 “哦?是吗?那你还挺厉害的,我家二郎还没背下来呢。”裴聿川笑着夸奖了他一句,随即忽然调转了话题,“湛霖,那能不能告诉我,今日早上发生什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是真是二郎他们做错了,我让他们给你赔罪好不好?” 可一问到这个,方才还很配合答话的徐湛霖就紧紧闭上嘴巴,不吭声了。 裴聿川也是无奈,只好冲自家两个孩子招了招手,“过来。” “爹!”裴静容立马就过来了,还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一脸的跃跃欲试,显然是已经憋了好久了,反观裴守愚,倒像是有些怕他这个当爹的,小脸绷得紧紧的,跟他之间还保留了约莫半米的距离。 裴聿川不置可否,跟孩子拉近关系的事儿也不急,远就暂且先远着吧,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把事情搞清楚。 “二娘,你来说。” 不等她开口,又补充了一句:“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不许带情绪,也不许添油加醋,有什么漏掉的,二郎你补充。” 不交代这句不行,他算是发现了,自家这个二女儿,成语储备量还挺丰富。 “哦……知道了。”裴静容老老实实地“哦”了一声,皱了皱小鼻子,圆溜溜的眼睛里闪过失望,顶着徐夫人利剑般要戳人的眼神,悄悄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然后才开了口:“爹,是这样,二哥答应今天散学以后陪我去逛铺子,我就去书院外面等他。” “然后就瞧见徐湛霖缠着一个小娘子,把人家推倒了不说,还抢人家的篮子,那个小娘子都哭了呢。我去扶人,他还推我,我才还手的,还有啊,我都没让描云姐姐帮我,是他先叫小厮帮忙,我才让人去叫哥哥过来的!” 刚听到后半截儿,徐夫人就听不下去了,怒气冲冲地刚要开口,裴静容却哼了一声,不服气地看着她加了一句:“不信你问他自己!” 像只骄傲的小公鸡,非要把自己刚刚被吓到的场子找回来似的。 裴聿川有点儿想笑,不过现在这个场合不太合适,他转头看向儿子:“你妹妹说的,你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回父亲话,没有。”小少年垂手答。 裴聿川“嗯”了一声,又将视线移到对面的徐湛霖身上,“小徐公子,你可有什么要反驳的?” “没有……” 半晌后,底气不足的声音传来。 他是没有,他娘却有,气得的都要冒火的徐夫人一把甩开徐侍郎的手,蹲在自己儿子面前,心急地说:“儿啊,有什么话你就说,你爹娘都在这儿,给你撑腰呢,不怕啊。” 然而面对亲娘,徐湛霖却变了副样子,不耐烦地道:“我都说了,就是裴二娘说的那样,你还要我说什么啊,我就是看那人篮子编得精巧,想拿过来看看罢了。” 许是说话时拉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又重新闭上嘴,不说话了。 徐夫人一时间愣住了。 徐观象却在心里叹了口气,唉,果然是这样。 他站起身来,面上带着苦笑,对裴聿川道:“国公爷,老夫人,实在不好意思,在下这倒是要把那句教子无方给领回去了,拙荆今日多有冒犯,在下替她赔罪了,还望您二位大人有大量,莫要同她计较。” “徐大人客气了,尊夫人爱子心切,也是人之常情。” 裴聿川语气平静地道。 这件事已经摆明是对方有错在先,自家孩子顶多是处理方法不怎么恰当,但毕竟,挨揍受疼的是对方,他与徐观象同朝为官,相处的时候还多,裴家这边已经有了里子,那层面子,倒无妨给了对方。 徐家人走了,这件事儿也算暂且告一段落了,最后徐观象承诺会带着儿子去给那家人上门赔罪,裴家这边,也让白管家准备了些伤药和补品送到徐家去,用不用是他们的事儿,裴家这边的姿态就算是做足了,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你们俩……” 没了外人,裴静容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小脸上露出个笑来,一下子就放松了。 裴聿川看得心中好笑,却故意板起脸,“是不是挺高兴?” 见状,裴守愚赶忙扯了一下妹妹的手,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爹,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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