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宗的药圣仍旧披着那身华美的艳红绫罗长衫,身形瘦削,手腕间血色玛瑙珠串成色上佳。 他那双凤眸依旧薄凉,细长眼尾上挑着,透出浓浓的刻薄锋利之意。 与蓬莱宗这方静谧的竹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温槐不知道自己的师尊如何会出现在身后,更不知道楚凄然是如何在关键时刻截住那枚竹刃。他心中赫然一惊,猛然间单膝跪了下去,低着头摆出认错的架势:“药圣阁下......” 芈渡随意把玩着那枚竹叶刀刃,眼里戏谑神情不改。楚凄然与其对视,眼神不善,口中却依旧在与温槐对话:“你请示执意来此,我还以为是为了什么要紧事,竟是为了个小姑娘。” 药圣的语气听起来很不高兴,温槐哪里敢顶嘴,埋着头咬牙道:“是,此人对我意义非常。她有祸事我实在无法坐视不管,温槐任凭阁下处置。” 楚凄然轻哼一声:“这倒也罢了,最让我生气的是,这修仙界天大的祸害就在你面前,你怎么认不得?不仅认不得,你竟还任由她戏弄你?” 修仙界天大的祸害。 能让药圣楚凄然亲口如此称呼的,只有一个人。 镇魔尊者,芈渡。 温槐心中惊异之情更重,死死咬着牙不敢搭话。 这修仙界四方大能其中两位,现在都聚到了他面前,在旁人看来,应是无与伦比的殊荣。 可落到温槐头上,却比杀了他还让他绝望。 告白追求失败,还被自家师尊和对面尊者围观了半天。 这到底是何等的修罗场啊!! 好在温槐不吱声,旁边浑水摸鱼的芈渡倒忽然觉醒了那么点良知,笑眯眯地劝道:“行了,对人家孩子那么凶干嘛?你看看人家脸都吓白了。” 说着,她微微拖长了调子,笑道:“有什么话,咱们俩谈就好,可别让小朋友听见了。”
第37章 笼 芈渡与楚凄然, 皆有近三百年寿数。 称温槐为一声小朋友,的确担得起。 听见芈渡如此说,楚凄然冷冷看她一眼,轻嗤一声:“还不快下去。” 这一句话出口, 便是要撵人的意思了。 楚凄然性格古怪, 说什么话听着都像阴阳怪气, 温槐听了这些年早就听习惯了。他当即低头俯首,转身脚底抹油头也不回地溜走,半点留念都不带。 他甚至害怕一会儿这俩人打起来, 半边竹林都得被炸平。 待到这方竹林里终于只剩下两人时, 芈渡这才将身子后仰抱臂,露出标志性的散漫笑容:“楚凄然, 你收这孩子当亲传弟子, 又不让他喊师尊, 也太对不起这孩子了。” “只是一个称谓而已, 偌大的长明城谁不知道他是槐公子,”楚凄然森森嗤笑, 细长凤眸扫过芈渡的脸, 眼中带着莫测的意味,“倒是你, 前些天玄蝎秘密出关却被风临深截住,俩人又在雪山上打了一架。这事跟你脱不开干系吧?” “怎么怀疑我?他俩本就是百年的死对头, 死对头心有灵犀不是很正常吗?” 芈渡假笑两声, 无辜地耸了耸肩。 两人对视几秒, 楚凄然先垂了眼睛, 目光依旧是冷峻的:“镇魔,你比少时还不要脸几分。” “知道我不要脸, 还敢拿个化身过来糊弄我?你们一个两个都觉得蓬莱宗没脾气是不是,”芈渡往前走几步靠近了对方,脸上依旧挂着笑,语气却带了些不善的意思,“你来真是为了给你家小朋友打抱不平的?我可不信。” 楚凄然丝毫没有惧色,阴翳的眼眸死死盯着芈渡那双黑色眼睛,半晌才道:“芈渡,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妖王封印,的确有异。” 剑冢内影子的话被证实,芈渡沉默不语,只听楚凄然继续往下说。 “我家族世代护卫长明城,对穷奇封印有天生的感应。若真算起来,妖王封印,早已自三年前便开始异动了,”他眉眼敛下,神态未动,话语却无端显出了近乎于冰凉的怆然,“只是妖王封印异动,却无一人向我报告过异样,仿佛天下太平。” “长明城内,已经开始腐烂了。” 芈渡右眼狠狠一跳,忽然间听懂了楚凄然的话,瞳孔微微缩起。 “你的意思是......长明城内有细作?” “你早知修仙界的榭寄生已然攀附而上,还露出这么惊异的神情作甚?”楚凄然抱臂嘲笑道,“我不知那这些细作如何进入我宗,亦不知他们作何目的——” “可我知道,他们如此无声无息进入主城,不是为了妖王封印,就是为了我。” “他们是谁?”芈渡追问。 “巫蛊。” 说到这儿,楚凄然轻微地扯了扯嘴角:“不过好消息是,只要我尚在长明城一天,他们就惧于这药圣的空头名号,不敢轻易动手。” 这些年内,困于居处许久不曾露面的,不仅是玄蝎。 还有长明城的楚凄然。 长明城是他族内千万年的心血,也是他的囚笼。 他,或者说她,是离不开长明城的。 “所以你今日只敢留一缕化身在我面前,本体依旧留在药宗,就是这个原因?”芈渡蹙起眉来,“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将你弟子与其他长老带到蓬莱宗?留在药宗岂不是更能保你......” 楚凄然笑了。 “长明城头顶是利刃高悬,我还要拉着旁人一起等死吗?”药圣轻描淡写,就好像口中被困笼中的人不是自己一般,“如今的修仙界,也只有你这里安全些。” 竹林间倏忽风起,连着那些竹子都在风中拍打不息。楚凄然的艳红绫罗长衫被风吹得扬起,身后那些翠竹却好似贯穿他身影的利刃,将他钉死在药圣的位置上。 动弹不得,逃脱不了。 可这一切,都是楚凄然自找的。 “我时间不多,先不说这个了,”他随手把凌乱下来的长发挽到而后,嗤笑着换了个话题,“劝你多跟我讲几句,说不定哪一日,我就去找我全家去了。” “胡说什么,这话真晦气,”芈渡抱着臂,闻言难得冷了脸,语气里透着一股子冰寒的味道,“祸害遗千年,就你那糟蹋人的程度,我估计,你能活成老妖精。” 楚凄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又像嘲讽又像笑容的表情,芈渡却觉得他那眼神,比熬出来的浓郁中药还苦还涩,涩得几乎让人不忍直视。 “你师兄丢的那个东西......”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重又浮现出高傲刻薄的神态,“近年我倒是有了些下落。” “不如我们来聊聊这个。想必你应该对这个话题,相当感兴趣吧。” * 待芈渡走出竹林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她神色如常,仿佛在竹林中什么都没发生,甚至还能笑嘻嘻地跟沿路的弟子们打招呼。 只是走到无人处时,她掏出宗门传讯的玉佩,给师弟无声地发去了一封急报。 彼时叶醇还在宗主殿应付一堆药宗长老的麻烦事,脸上的假笑维持了整整一天,脸都快笑僵了。 药宗长老跟蓬莱宗长老的难搞类型完全不一样,突出体现在极度热情与友善上。 他们会围着宗主问东问西,其问题大多为“宗主可否婚配”,“尊者可有心悦之人”,“尊者跟我们药圣是不是很配很适合搞在一起”等等等等。那一刻叶醇忽然感觉自家宗门特色牛鼻子长老也有几分好。 大概这就叫有对比才有伤害吧。 那一刻叶醇忽然理解楚凄然为什么平日里总是一副厌世的样子,毕竟天天被围着催婚催胎催道侣谁也受不了。更何况楚凄然还并非男身...... 咳咳,想多了。 总而言之,叶醇就在这堆人里度过了空前惨烈的一整天。 芈渡给他发密信时,他刚好与药宗那些高层谈到何时启程离开的事宜。 药宗高层大多数都是慈眉善目的年长修士。与其他宗门不同,药宗宗主以世袭制传承,楚凄然的父亲就是前任药宗宗主。因而,这些长老们都是两代功勋,性格也比蓬莱宗的长老温和得多。 为首的长老眼角还有笑纹。他说,药圣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把楚凄然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药宗,他们不忍心。 等此行任务完成了,药宗的使者们就要尽快回去了。 叶醇凝望着长老眼里不加掩饰的慈爱,忽然想起了曾与师尊一并度过的时光。 他低头正欲说些什么,忽见腰间那宗门传讯密信的玉佩亮了。 玉佩上浮现出几行字,大概意思是叫他把药宗使者们拖在蓬莱宗,越久越好。 芈渡后面简单解释了一下这是楚凄然的意思,密信篇幅有限,她就没来得及多说。 叶醇是何许人也?那那是百年人情世故磨砺出来的人精。 他基本一看信息就知道,楚凄然在药宗怕是另有缘由,背着人特地跟芈渡见了面,还交代了一些事。 办事效率顶尖的叶宗主顿时立起身子,伸手给药宗长老又续了一杯茶。 “长老不急,蓬莱宗与长明城近些年情谊匪浅,我也有许多事务想与列位探讨一二,”他露出标准化的迎客式笑容,语气听起来相当亲切,“过些日子就是满月节,等节日过了再离开蓬莱宗也不迟。” 既然宗主都亲自开口,于情于理,其他长老也不能拒绝。 于是事情便如此定了下来。 叶醇总算是了却一桩心事,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将药宗使者团们都妥善安顿好,这才能短暂歇息一会儿。 谁料他刚往宗主殿那边走了两步,忽然见到殿门口倚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芈渡以现代小混混主动找美女搭讪的姿势倚在门口,手里还捏着一朵娇艳漂亮的小花。 叶醇不懂现代世界的社交礼仪,但他懂芈渡这个表情看起来实在有点贱。 特别是芈渡看见他之后勾唇一笑,矫揉造作地说:“晚上好啊叶宗主,不知道你今晚有没有约......” 叶醇无语的情绪在此刻达到了高峰。 他身上还穿着会客的华美长衣,语气听起来绝望又崩溃:“师姐你要干什么?我晚上还得跟那些牛鼻子长老会客应酬喝酒呢,不要浪费我今日这点休息时间啊!” 芈渡:“哦——真可怜。” 叶醇:“.......”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太阳穴青筋突突直蹦。 就在叶醇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师姐活活气死之时,只见芈渡一转身,变魔术似地从身后端出了一盆温热的大汤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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