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渡,你答应过我的。” 惜伤君凝望着她,唇边依旧是熟悉的笑意,只是眼神太失望太遗憾。 “阿渡,你答应过我的,要好好保护蓬莱宗。” “你忘了吗?” 风吹过的时候大概是太冷了,冷得连芈渡都感觉到骨头缝里往外渗寒气。她放下已经了无气息的师弟,起身慢慢地走向师尊。她的步伐很慢,就好像每一步都要花上天大的力气。 惜伤君含笑望着芈渡,声音很轻,就好像包含着死亡与冥界的吐息:“阿渡,这些年,你想师尊吗?” “想啊。” 芈渡终于站定到了惜伤君面前,眼中流露出近乎是悲伤的神采,那是很难在镇魔尊者的眼睛里看见的情绪。 悲伤得就好像,她再一次目睹了师尊的死亡。 “师尊,自从你死后,我们都很想你。沉烟那家伙虽然背地里总是说你坏话,但每到你的忌日,他都要偷偷去你的墓前。去了还不肯告诉我们,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修仙界还记得你的名字,每年都有好多人去给你扫墓。他们说,师尊是修仙界有史以来最值得铭记的大英雄。” 惜伤君笑了起来,他伸手拍了拍芈渡的头,示意她再站过来一点:“是吗?” “是啊。” 芈渡点点头:“所以——” 旋即,镇魔尊者右手一退猛然间拔刀出鞘,雷火轰鸣间她瞳孔似有光华大作,朱红长刀骤然发出战意凛然的嗜血蜂鸣,破空间风响阵阵,刀锋直直向惜伤君脖颈处劈砍而去。 “所以——我也绝不允许有什么阿猫阿狗在我面前冒充他!” 废墟幻境骤然破裂成灰烬,惜伤君的面孔被忽然涌来的紫黑浓雾吞噬包裹。破碎的空间之外赫然露出长明城血红的天幕与漆黑若坚硬的建筑,噩梦般场景再度重现在芈渡眼前。 紫黑浓雾中师尊的身躯瞬间扭曲,缠满绷带的脸赫然自浓雾中暴露而出。 南宫梼伸出双手,硬生生攥住了充斥着雷火光焰的锋利刀刃。 “当!!” 刀刃就好像劈砍到了什么钢铁一般,不能寸进,甚至发出了一声令人耳膜发酸的响动。 绷带人手中有深黑雾气逸散开来,好似漏气的玩偶。 但,也只是漏气而已。 芈渡眸色一沉,两人呈现出静止的对峙局面。 仅凭分身就能接住她这凶刀的一击,这个老怪物的实力,的确不可小觑。 风里传来巫蛊傀儡的嘶吼与刀兵相向的声音,芈渡所在的这一条漆黑街道空荡荡,可这并不代表长明城的其他地方亦如此地这么平静。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被幻境操纵的修士们自相残杀,又或者被幻境蛊惑着放下刀刃,甘愿被傀儡啃噬殆尽。 而绷带人,正歪着头,似乎正在如饥似渴地观察着她的神态,她的动作,她的反应。 “这是你的第几个分身?”芈渡双手用力,刀刃划开绷带的妨碍,切割着灼烧着面前敌人的掌心血肉,黑雾逸散的速度似乎更快了,“躲躲藏藏用分身出面干什么,你本体在哪里躲着?” 南宫梼笑了起来,眼中异彩连连:“分身为你们正道所不齿,可正是依靠分身,我便能随意出现在城中任何一个角落,推动所有杀戮与悲剧的酝酿。” “你拦得住一个我,拦得住千千万万个我吗?” 芈渡眼神更凶,刀锋陡然间抽出南宫梼的掌心,动作迅疾得让人根本看不清。 攻击的雷火挥砍入紫黑浓雾之中扑了个空,缭绕出弧度的光焰在地面焚烧出了乌黑痕迹。 那道分身神出鬼没般化为雾气消失,又重新凝聚在芈渡身后,好似一道噩梦里来无影去无踪的幽魂。 南宫梼裹着松松垮垮的黑袍,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我的幻境对你没有用啊,”他似感叹般笑了起来,“不过也怪我,我早该想到的。” 南宫梼望着她,说:“你也是穿书者,没错吧?” “你与我,不应该是敌人啊,小姑娘。” * 风声阵阵,血红天幕之中似有黑雾涌动。 幻象迭起。 长明城外,血红屏障之外,陡然响起了阵阵马蹄声。 一栗一白两匹马冲出黑雾围拢的阴影之内,犹疑着停在了敞开的长明城大门之前。 栗色的马上坐着温槐,白色的马上坐着柳成霜。 是的。 最后他们还是来到了长明城。 很显然,芈渡的阻拦和警告并没有让温槐的心思泯灭,甚至更助长了他前往长明城的执念。作为药圣的亲传弟子,温槐这些年在长明城修习长大,实在无法看着自己的家园生灵涂炭,自己却无动于衷。 至少,至少让他亲眼看一眼师尊,亲自确定一下师尊的安全,也好。 他本来打算趁着夜色独自前来,可到底还是被柳成霜发现了。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纵然分离了近十年,温槐又怎么能瞒过她的眼睛。 柳成霜本来可以不用来的。 温槐自己也劝柳成霜不要来,谁不知道长明城内九死一生,连那些阶位低一点的长老都没被获准参战。 可柳成霜只是平静地笑了笑,摆了摆手。 “温师兄素日待我不薄,蓬莱宗突袭那日舍下性命救我,见我上阵又坚守在后方医疗伤员,”柳成霜说,“这份人情,我不能不报的。” 她性子似乎比以前强硬许多,任温槐百般劝说依旧保持己见, 两人趁夜色赶来药宗所在的谷地,为了避免惊扰,他们俩还特意备了两匹凡间的大马。 到了药宗界地内,两人才发现,这里的情况究竟有多糟糕。 方圆十余里皆被黑雾笼罩,寻常热闹之地被死寂吞噬。若不是温槐对这里的地形路线烂熟于心,他们怕是都摸不到长明城所在之处。 然而,好不容易来到长明城门口,眼前的一幕再度把两位年轻的修士给震惊了。 整座长明城,都被一座巨大的血红色屏障笼罩着。 光是站在外围,那庞大的血色屏障所散发而出的威压,就足以让两个小辈呼吸困难。 两匹马踌躇在城门口不敢进去,柳成霜与温槐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惶恐与为难。 柳成霜犹豫几秒,低声问:“现在,你还要进去吗?” 温槐苦笑了一下。 “既然已经站到了这里,”他说,“若不进去,我只怕我会后悔一辈子。” 说着,青年勒了一下马的缰绳,驱使着坐骑朝那血色屏障之内大敞四开的城门之中走去。柳成霜紧随其后,只是默默地将剑鞘揽到了怀中。 两人的身影没入血红一片的颜色里,如同进入了另一道不属于此界的空间。 最后一点马的尾巴,彻底消失在了长明城外。
第54章 钥匙 高塔之下, 密室内。 似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事情的发生,南宫梼绷带底下的眼睛微微一弯,像是在笑。 可他抓着楚凄然头发的力道却丝毫没有减弱。 黑袍下的、缠满绷带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反手就把楚凄然掼到了那些鲜红法阵之前。赶在他爬起来之前, 南宫梼直接伸手按住了他的后脑勺, 另一手掐着他的脖子, 不给楚凄然任何反抗的机会。 虽然说,楚凄然并没有反抗的意思。 性子最高傲最烈气的药圣脸朝下被按在冰冷的地面上,就好像即将被施以铡刑的死刑犯, 无声无息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即便被揪着头发抬起来, 即便被卡住脖子无法呼吸,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出过哪怕一声。 没有□□, 没有怒骂, 没有求饶。 他容貌依旧是苍白而明艳的, 眼中依旧只有浓浓的鄙夷与讽刺之色, 就好像被虐待的不是他,而是面前的巫蛊族。 那身红衣也依旧扎眼到极点, 血色染就却只能使它更艳丽, 更鲜红。 “破除穷奇法阵的钥匙,就是守阵人的鲜血, ”南宫梼看着那张虚弱却英气美丽的脸庞,心中却全无怜惜之情, 只是近乎漠然地说, “药宗宗主历代为楚姓, 长明城的主人世代相袭, 死死守着妖王的封印。” “现在,最后一位楚姓的药宗宗主, 总算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只要你不动,应该就不会很痛。” 说着,他似一位宽厚的长辈般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随即从袖中摸出一柄锋利的小刀,亲手划破了楚凄然那扬起的脖颈。 南宫梼并不打算让药圣立即死亡,因此并没有刺破他脖颈处的要害。大量的血液狂涌而出,可修士强大的体质依旧能逼迫楚凄然保持清醒,清醒地感受着血液从身体内流失的感觉。 温热的血液流淌入法阵之中,如同一条鲜艳的蜿蜒的红蛇。 穷奇激动地盯着那红蛇面积越扩越大,浸润入了法阵所组成的凹陷之处。 黑发凌乱之下,任人宰割的、如同畜生一般的楚凄然没说话。 可是他笑了。 那是一种很高高在上的、很肆意的笑,笑得干裂唇瓣撕扯出鲜血来。 笑得他肩膀都在颤抖,好像终于听到了什么笑话。 * 柳成霜很成功地进入了长明城内。 穿透那血色屏障的一瞬间有头晕脑胀的错觉,就好像生存的权利被谁剥夺。 再一睁眼,她已然站在了长明城的漆黑街道上。 周遭一点光都没有,血红天幕给人以窒息的压迫感,漆黑的街道漆黑的店铺与漆黑的楼阁,无一不如同坟墓般死寂可怖,随风吹来不知名怪物的嘶吼。 最关键的是,温槐不在她身边。 柳成霜近些天在内门中学到了很多,她猜测,这血红屏障可能是某种任意门一类的东西。每个进入血红屏障的修士都会被随机传送到长明城的某处地点。 但很可惜,作为纯正的蓬莱宗弟子,柳成霜对这里的地形是一窍不通。 她掩下心中惴惴不安的恐慌感,缓慢驱使马匹在这座死城内行走,剑柄始终攥在她手心中,随时准备着拔出来。 还没走出这趟街道,柳成霜便听见了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 她猛一回头,只见这道长街的尽头,站着一位白衣的修士。 他大概已近中年,衣服好像在地上滚过,脏兮兮又破破烂烂。这位修士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街道尽头,盯着不远处那匹雪白大马,也不说话,也不动。 柳成霜先是心中一喜,觉得自己总算找到了一位正道,能结伴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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