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实行陵邑制度,强本弱枝,迁移地方上的豪族大户往来长安,此处也就成了豪富贵族云集之处,庄园酒肆、赌场商铺数不胜数。 刘彻带着霍光和张安世,一头扎进了赌坊里。 苏武像是一只上紧了发条的青蛙,带着数名心腹好手,警惕的把守住了赌场的窗户和各处出入要道,时刻小心的提防着。 赌场里人声鼎沸,最热闹的就属六博戏,其次则为樗蒲。 张安世是个传统意义上的乖孩子,从没到过这种场合,倒觉得很有意思,面带新奇的环顾四遭。 霍光倒是见过,他爹霍仲孺也喜欢玩这些,虽然肯定没彼处的这么高端,但万变总不离其宗。 刘彻挤到了人最多的的地方,摸出一把金豆子之后,对手霎时间如同过江之鲫似的涌了过来。 赌场里的人眼睛才贼呢。 这小子年纪轻轻就能随手掏出一把金豆做赌注,可见家资不斐。 看他那双明显稚嫩的小手,显而易见没玩过这东西。 脸又很生——在这儿的都是豪富子弟,贵族之后,他们没见过的人,基本上可以默认为乡下来的。 什么,你们家在地方上也是豪族? 地方上算个屁啊,这儿可是长安,甭管你多有钱,外地过来就是乡下人! 霍光抵达长安之后,基本上没怎么出过门。 张安世是文雅贵公子,从不涉足赌坊。 刘彻就更别说了,他从前倒是也出过宫,但要不是到他舅舅家去,要不就是往姨母家,哪儿来过这儿啊。 是以人虽都是说出去会让人吓一跳的人物,到了此处,竟无人认识! 刘彻要的就是这个无人认识。 大方的抓了两把金豆叫霍光跟张安世也去赌,他自己随意的挑了个对手开始寻找手感。 第一局,输得毫不意外。 多久没摸赌具了? 不稀奇。 第二局,又输了。 第局,感觉有点出来了…… 然而前三局玩下来,周围人看他输得痛快,给钱也痛快,已经认定了这是个冤大头,即便看他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熟练,也压根没当回事。 赌注压得极多。 第四局,刘彻赢了。 对面鸦雀无声,俱是满脸带绿。 这怎么会…… 再来! 刘家人向来都是招猫逗狗的好手,赌钱喝酒是刻在DNA里的本能,更别说刘彻浸淫此道几十年。 他不光自己琢磨,还请擅长此道的人给他教学呢! 前三局输是输在手生上,再之后感觉到了,就是胜多输少,胜极多,输极少。 张安世拿着刘彻与他的那把金豆子,却没有急于下场,而是场外观摩,熟悉规则,十拿九稳之后,坐了上去。 他选的是棋赌。 一场都没有输。 原本的世界里,张安世是因为父亲的荫蔽被选官,是什么让他被皇帝看重,另眼相待的? 武帝出行时遗失了箱书籍,十分痛惜,其余人束手无策,张安世这家伙把这三箱书都默写了出来…… 这脑袋去算棋,怎么可能输啊! 霍光下场却要比张安世早得多。 他从前是接触过赌博的,玩的也挺6,主要是聪明人基本上做什么都6,并不仅仅局限于赌博。 他也输,但是输得极少,胜的更多。 个人都在赢,且是源源不断的赢,当然就要有人源源不断的输,当人面前的金银财物越堆越多,且仍旧乐在其中,没有任何收手的意思之后,周围人就没那么冷静了。 赌坊的主人额头青筋绷起,笑容满面,到霍光面前去:“这位公子,须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霍光抬头看了他一眼,耳朵里听着那边儿皇太子兴高采烈的声音,单手扶住腰间佩剑,另一只手继续赌博。 一句话都没说。 霍仲孺别的不讲,身形是极高大的,冠军侯也好,霍光也好,这副骨架都很像他,霍光手往剑柄上一按,那股酷似兄长的锐气便出来了。 赌坊主人深知会咬人的狗不叫,还真不敢跟这个毛头小子硬碰硬,遂又去张安世面前:“这位公子今日百战百胜,何不见好就收?” 张安世目光落在面前棋局上,指间捻着一枚棋子,摇头道:“不收。” 又问他:“还有别的事吗?” 赌坊主人深吸口气,忽然一巴掌拍在他右臂,脸上带了几分威胁之意:“你可知道这是谁家的买卖?” 手臂受力,那枚棋子随之滑落,骨碌碌落到了地上。 张安世这才转过脸去看他,淡淡道:“你这赌坊人来人往,宾客极多,一日有多少金银入账,又向朝廷缴纳多少赋税?” “打开大门做生意,最后输不起,却以势逼人,你可知犯得是哪一条律令?” 再点一点赌坊主人身后面色不善的打手们:“这是你店里雇佣的工人,亦或是你家主人豢养的门客?” 他笑了一笑:“你家主人果真是了不起啊。” 当今最为厌恶贵族豢养门客,魏大将军乃至于冠军侯都不曾触碰这个禁地,陡然将这帽子盖到普通权贵身上,可想而知这分量有多重了。 更不必说赌坊本就是暧昧生意,真要是扯到律令上,闹到明面,只怕是犯了所有赌坊的众怒…… 赌坊主人听到此处,额头已然有了几分汗意,又觉得这少年兴许是在吓唬他,于是故意冷哼一声,道:“赌坊有罪,你来此难道便没有过失?真闹大了,得罪的可不止是我们一家,有你的好果子吃!” 张安世心说我爹得罪的都是诸侯王、馆陶公主,乃至于当朝丞相这样的人物,你们一群开赌坊的在这儿跟我说这说那——你们算老几啊,仇视我们张家,排的上号吗你们! 他深觉好笑,旋即起身:“那我们这就去吃好果子。” 赌坊主人马上按住了他的肩膀。 这一回,力气却轻得多。 “您且坐,小人说话急切了些……” 张安世以目示意落在地上的那枚棋子。 赌坊主人赶紧吩咐下人:“还不快捡起来!” 下人马上弯腰,张安世抬腿轻轻将他手臂踢开,同时抬头:“你来捡。” 赌坊主人脸色变了几变,周遭人的目光投来,含义难辨。 他几经踌躇,终于还是讪笑着弯下了身,捡起那枚棋子,客客气气的放回到桌案上。 张安世朝他摆摆手:“没什么事了,你去吧。” 赌坊老板涨红着脸,好半晌没说话,梗着脖子走出去几步,便歇了去寻年纪最小的那小子说话的心思,而是使人过来:“去告诉主人,有人前来寻衅,脸生得很,脾气却很硬。” 侍从领命而去。 约莫过了两刻钟,就在人桌上财物越堆越多的时候,终于有人簇拥着一个二十出头的贵公子来了。 赌坊主人便引着他去见人当中唯一还没接触过的刘彻面前去。 彼时刘彻脚踩在凳子上,袖子撸起来老高,头发也有点乱,正兴奋不已的玩投掷游戏。 那贵公子仔细端详几眼,确定没见过这小崽子,便料定他没什么尊贵出身,下巴一摆,马上有人近前去斥退同刘彻赌博的人:“让开让开,知道谁来了吗?!” 刘彻大叫一声:“不准走!这一局都没结束!” 赶人的侍从被气笑了:“我家主人可是龙頟侯之子!” 刘彻眼皮都没抬起来,满不在乎道:“龙什么侯?根本没听说过啊!” 这下子,那贵公子脸上的气定神闲也绷不住了。 当即怒道:“我堂堂弓高侯之后、龙頟侯之子,你居然不知道?!” 刘彻闭上眼睛,专心致志的摇着木筒,不耐烦道:“你在狗叫什么啊,都说了没听说过啦!”
第296章 刘老登大舞台11 韩英没有办法接受这个回复。 想我韩氏乃韩国王室之后,弓高侯更有着平定七国之乱的大功在身,父亲龙頟侯韩说随从大将军北征匈奴,得此勋爵——你这乡下小儿骤然来到帝京,竟然连这些关系都不曾打探清楚吗?! 真是好大的胆子! 死到临头,还敢大放厥词! 韩英面露恼怒,旋即下令:“把这小子给我抓起来,抽十鞭子叫让他清醒清醒,好叫他知道爷爷我是谁!” 这话才刚落地,那边儿一直警戒着的苏武便率人围了上来,一声断喝:“谁敢?!” 张安世与霍光也丢掉面前刚进行到一半儿的赌具,齐齐往这边儿来。 一时间,场内气氛危险,剑拔弩张。 只有刘彻好像没有丝毫察觉,神色如常,眼眸闭合,口中念念有词,终于将手中木筒摔在桌上,与此同时,五枚黑白分明的棋子受力落在桌上。 俱是黑色朝上。 通杀。 “哈哈!”刘彻兴奋不已,招呼面前对手们:“给钱给钱!” 韩英被气笑了,恼怒之于,心里边尤且存着些许清醒。 真的蠢到一无所知的人毕竟是少数,更多的是有恃无恐,面前这三人到底是哪种情况,还真是不好说…… 坐在赌桌前的小王八蛋年纪最小,却最是狂妄倨傲,俊美些的那个看起来也有些难辨深浅…… 韩英遂将目光转到霍光身上,强行按捺住心头火气,语气客气道:“这位小哥可是长安人氏,令尊官居何职?” 这话刚问出来,张安世嘴角便不由得流泻出几分微薄的笑意来。 怎么偏问他呢。 霍光也是一时语滞,好一会儿过去,才如实道:“在下出身河东郡,并非长安人氏,家父只是河东的一个小吏而已。” 韩英觑着他的神色,见不似作伪,再去回想这三人的狂妄与霍光此时衣着,不由得心下大疑,脸上客气之意大消:“既如此,又如何到了长安?!” 霍光抄着手,老老实实道:“谁还没几个阔亲戚呢,还不许我进京打秋风吗?” 韩英被这话给气笑了,一边笑,一边磨牙:“把这三个胆大妄为的小兔崽子给我抓起来,吊起来打!” 赌场里豢养的打手们从令而行,还没等迈步过去,苏武所率领的为卫队们的反击就先一步到来了。 这群江湖游侠虽然也有些能奈,但显然不足以与近乎百里挑一的羽林卫武士们相较,只是一个照面,便被打得落花流水。 苏武的父亲苏建曾经跟随魏大将军出征漠北,而这个年轻人本人也曾经修习兵法,等韩英瞠目结舌的回过神来,想要脚底抹油的时候,才发现赌场的要紧门户早就被对方的人手把持住,须臾之间,竟易了主。 韩英本人被扭住了胳膊,面红耳赤就要叫骂,看押他的羽林卫压根儿没给他出言不逊的机会,二话不说先往他下巴上砸了两拳。 一股腥甜猛地涌出,韩英瞬间就哑了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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