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袁翁的远房侄子到了这儿来,觉得那地方遭过火灾,死了人不吉利,位置又有些偏,打算把那宅子卖了,听说要价不高,只是……” 刘彻沉着脸道:“只是什么?” “只是没钱的买不起,有钱的嫌晦气,听说袁翁的侄子也修缮过了一些,能住人了,可问津者仍旧寥寥无几……” 刘彻沉默了半晌,忽的道:“那场火灾,事后没有人去查吗?” 袁家的人又不是傻子,知道起火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往外跑? 烧死几个人也就罢了,当日留在袁家的全都死了,这怎么可能! 而袁翁向来乐善好施,结交甚广,他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小贼曹都能厚赠百金,如今他全家都死的不明不白,竟然没有人为之张目,岂不古怪?! 探听消息的人听罢也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官府的人也去了,查完之后说的确是意外失火,这事儿便这么结了案,之后倒是也有与袁翁交好的人提出过疑义,后来却都不了了之了。” 他叹口气,语气中带了几分规劝,同这年轻的贼曹道:“袁翁也是一方名士,家资不斐,甚至于曾经是列侯的座上客,他的朋友当然也非泛泛之辈。” “即便如此,都不能为袁翁张目,我知道您向来急公好义,只是当下之际,还是保全自己为上啊……” 刘彻谢了他的好意,将人送走,脸上已经是一片冷意。 他取酒在院中遥祭袁翁:“当日受了你一百金,今日自然应该为你身后之事尽心!” 又使人去请魏不疑,告知此事。 魏不疑着实惊住:“怎么会?!” 当日往袁家去,本就是他与刘彻同行的,袁翁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却不曾想如今竟已是天人永隔。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了自己先前同刘彻回京时遇到了那个瘸子,当下嘴唇大张,失声道:“啊,原来是他!” 魏不疑连说了几句“怪不得!”。 刘彻见状难免不解:“怎么了?” 魏不疑却是懊悔不已:“我怎么没认出他来呢!要是我那时候认出他来,事情就不会如此了——” 又将回京时遇到的事情说与刘彻听。 他眼眶通红,自责不已:“当日往袁家去时,是袁翁之子同袁翁一起接待的我们啊!那时候在驿馆外,他认出我来了,只是以为你我位卑言轻,唯恐给我们招惹祸事,竟然避而不谈……” “是了,那是通往长安的官道,他们心知在雒阳求助无门,所以才要去长安,没想到到了长安,也无人肯替他们主持公道,袁郎甚至因此丢了性命!” 说到此处,魏不疑哽咽出声,难以为继:“若是我那时候聪明一点,认出他来……我怎么,怎么这么蠢啊!” 命运就是那么奇妙。 曾经短暂的眷顾过袁郎,但是又不肯深爱他,以至于到了今日这等境地。 刘彻原就为袁翁之事难过,见表兄为此自责不已,心里也是酸楚,伸手去拍了拍他的肩,道:“过去的已经过去,懊悔又有什么用?替袁翁报仇雪恨,才是真的!” “当日长安差役说袁郎的尸体被人背走了,此后又有人为袁家复仇,我想,大抵是袁翁引以为傲的那个女儿还在人世吧……” 魏不疑擦了眼泪,恨声道:“现在,您打算怎么做呢?” 刘彻极淡的笑了一下,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袁娘子想要的猎物,该当已经入彀了。” …… 深秋的夜晚是寂静又萧瑟的,就连夏日里的虫鸣声都消弭了。 窦玉凡几个人手执烛火,行走在从前的袁府主院里。 购置这座宅院的钱,是他们几个人一起出的。 要是自己出,一则稍有些多,手头拘谨,二来,其余几人听闻城外袁家祖屋墙壁里发现了金子的事情,都要来分一杯羹。 当初袁家的血案,是他们一起参与的,如今再分果子,当然没有甩开其余人的道理。 窦玉凡只得捏着鼻子答应了。 他虽然姓窦,但与先太皇太后的窦氏其实没有任何关联,否则,也不会在这雒阳龟缩着,给阜阳侯世子做跟班了。 其余人也是如此,虽都是列侯子弟、官宦人家,实则不过是实封几百户的猎侯和低阶官员之子,抬着一点镀金的招牌,给自己装点门面罢了。 几人把钱凑了出来,袁老头的侄子很痛快的去官府完成了相关手续,为防夜长梦多,当天晚上,他们就过来了。 为了怕事情宣扬出去,也怕惹人注意,他们甚至于都没敢带侍从,更不敢大张旗鼓的点灯烧油。 窦玉凡头一个去的就是主屋,这也是正常人的想法——要是真有宝贝,不都得藏在自己房里吗? 袁老头的侄子说自己到这儿之后总是做噩梦,说他伯父生气他把自己府上搞得一团糟。 “这关我什么事啊,不都是火烧的吗?” 那人满脸愁苦,用帕子擦着额头的冷汗:“我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啊,找神婆看了,说他是在地府难以安枕,叫我按照从前他房间的布置给安排起来就好了。我哪儿能知道他屋里怎么摆?” “亏得府上还有老人在,好歹帮我一起置备齐了!说来也怪,我照做之后,居然真的没事儿了!” 窦玉凡无心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只想赶紧把袁府拿到手,嗯嗯啊啊的应了几声,没说别的。 这会儿到了主屋,才觉得奇怪:“袁老头都多大年纪了,又不是女人,怎么屋里边摆这么多镜子?” 其余人也觉得有些古怪,在屋子里转着,东瞧瞧,西摸摸,实在拿不准哪里可能藏着东西。 有个人迟疑着问:“现在就砸?” 他的同伴犹豫着道:“先别吧?袁老头这个人鬼精鬼精的,真要是藏钱,应该不会找这么容易暴露的地方,这儿又不是那座老屋,平时去的人不多,真要是叮叮当当的砸墙,谁发现不了?” 窦玉凡也说:“不错,应该是有暗门才对。” 几人本就不是专业搞机关和盗墓的,在屋子里转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门道,视线再落到屋里那些过于繁多的镜子时,忽然有人灵光一闪。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镜子的朝向,都是被固定住的啊……” 他们瞬间兴奋起来。 大抵是因为前不久袁老头的侄子刚修缮过主屋的缘故,他们在院子里发现了两桶红漆,用刷子蘸着,沿着镜子折射光线的角度,依次画了线条过去。 最终的目的地,是主屋旁边的静室。 窦玉凡满心兴奋的进去,将将把门打开,就见袁翁正在对面注视着他。 大抵是因为光线太过昏暗的缘故,这画面格外的阴森可怖。 窦玉凡着实吓了一跳,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其余人闻声一惊,快步过来,看清楚之后,纷纷大笑出声。 “一个死人,居然把你吓成这样——” “玉凡兄,你没尿裤子吧?哈哈哈哈哈!” 窦玉凡恼羞成怒,神情扭曲的冲上前去将那副画像撕个粉碎,泄愤似的,一拳击在墙上。 稍显清脆的一声响。 显然并非实墙。 窦玉凡转怒为喜:“在这儿!” 几人也都顾不上笑他了,把手里边的蜡烛搁下,到近前去,七手八脚的研究起来。 好一会儿过去,就在几人都满头大汗的时候,那道手臂长的暗门终于“咔哒”一声打开了。 窦玉凡在最当先,只觉得暗门一开,便有什么东西掉到了自己脚面上,并不算重,还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 他不耐烦的回头:“别挤,当心把东西挤坏了!” 弯腰去捡地上的东西,却在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的时候愣住了。 那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藏宝图,当然也不是金饼。 而是两个穿着古怪衣服、涂着血色嘴唇,身上扎满了银针的偶人! 再去看那暗门里边,却只有一口木箱那么大,上上下下都泛着黑红色。 窦玉凡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摸,继而将手送到鼻尖下轻嗅。 一股血液腐烂的恶臭味传入鼻翼。 这,这是巫蛊!
第308章 刘老登大舞台23 在本朝,这东西可是要命的! 就像是一道惊雷直中面门,窦玉凡浑身颤抖,脸色煞白,什么都顾不得了,转身便跑。 后边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平白被他撞了一下,骂出声来:“你瞎了啊……” 执着蜡烛凑近去看,待到对上那偶人木然的眼珠时,忽然间浑身僵住,脚下发软。 窦玉凡跑出主屋没多远,就见面前有成队的火光靠近,慌忙想躲,然而这烧得光秃秃的院子,他能往哪儿躲藏? “什么人?站住!” 窦玉凡衣袖掩面,停也不停。 先前喊住他的人见状冷笑,当即引弓而射。 一支箭矢凌空而出,重重的楔进窦玉凡身前树干当中,伴随着咚的一声闷响,那尾端的白羽急速的颤抖起来。 他满头大汗的停下脚步。 这时候来人已经一个冲锋,到了近前,一声断喝:“究竟是什么人?再不束手就擒,就地格杀!” 窦玉凡早就被那支冷箭吓得腿软,再听这话,更没了逃窜的力气,跌坐在地,用仅剩的一点勇气颤声道:“冤,冤枉啊……” 来人嗤笑一声:“我都没问你的罪,你怎么就开始喊起冤枉来了?可见是自知道做了亏心事,做贼心虚!” 再听宅院内有异声传来,更是凛然了神色,挥手向一干下属道:“去,把藏在里边的那些老鼠都给我抓出来!” 就在不久之前,有人偷偷往衙门去报信,道是接连几日都见从前袁家的府宅里点着灯火,诸多鬼鬼祟祟的人往来其中,因着刚发了阜阳侯意图谋反的事情,觉得或许与之有关。 要知道,袁翁的远方侄子觉得那地方死了人晦气,除去为了卖掉那宅院而去监督工人做活会过去之外,可是从不肯踏足,更别说留在那儿过夜了。 那地方本就有点偏僻,又刚死了一大家子人,寻常人避之不及,怎么会往里扎? 除非是想要隐藏踪迹的逆贼! 这要是寻常时候,衙门才懒得管这些烂事儿,但涉及到阜阳侯,即便有可能是假的,也得去走一遭。 如今朝廷正在跟淮南王开战,阜阳侯这个沟通淮南的内鬼就是大汉公敌,一切针对他的行为都是政治正确,要是他置之不理,哪一天传到上官和长安耳朵里,自是好大一桩罪过。 本县的贼曹和游檄怀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过来,在外边还没觉得什么,待到靠近了,却见似有灯火。 这可就奇怪了。 要是有人堂堂正正的在这儿,起码也要在门前挂两盏灯笼,何必如此黑灯瞎火的摸黑儿,掩人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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