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将此前被窦家人挤掉的校尉们重新回两军。 这些人当中有从前被窦家指派过去的,也有被耿戎指派过去的,但是无论从前出身何处,经此一事,只怕都对耿戎感恩戴德,却又要对窦氏恨之入骨了。 窦敬岂不知南北两军之于他有多要紧? 没了手里边的军权,他也好,窦家也好,马上就是砧板上的肥肉了! 现下耿戎一言不发,便对着窦家痛下杀手,窦敬岂能视若无睹? 马上以大将军令阻拦了耿戎的命令——这才是本朝最高军事长官,你一个卫将军,很了不起吗?! 耿戎不从,拒绝受命。 把官司打到了廷尉那儿。 当代廷尉不是别人,正是窦敬的女婿张珣。 就他个人的意向而言,当然是倾向于自家岳父的。 然而耿戎又岂是易与之辈? 他将自己当年被册封为卫将军的圣旨内容复制一份,并窦敬违规操作南北两军校尉入职的原委一起递到了廷尉官署,进门之后二话不说,先拔刀将桌案斩去一角,厉声道:“高祖皇帝立法,与天下共!廷尉更是天下刑吏仰望所在,我知你乃是窦敬之婿,却愿意相信你身为九卿之一的操守,必然会秉公判处!如若你敢歪曲事实,扭曲判决——耿某人认得你,耿某人的刀却不认得你!” 说完,扬长而去。 张珣:“……” 啊这。 不讲武德啊你这个小垃圾! 他心下恼火,却也不敢真的拿自己的人头去做赌注,耿戎当年敢起兵反帝,现在难道就不敢杀他一个区区九卿了吗? 可若是秉公处置,则窦敬必输无疑,他毕竟是窦敬的女婿,窦家派系的人…… 张珣迟疑再三,还是将这案子报到了天子的案头。 朱元璋伸个懒腰,看都没看廷尉呈上来的文书,就开始在朝堂上发飙:“九卿之首的太常何在?!” 论序列,太常还在廷尉前边。 本来他还在吃瓜,一边吃一边想可真是一出好戏啊,就是得小心点,别管是谁输了,都别溅我一身血! 哪成想自己就被点出来了。 出列行礼之后,太常便听天子在御座之上发问:“太常掌宗庙礼仪,能否告诉朕,廷尉职责所在?!” 他打个激灵,不假思索道:“修订律法,明察断案!” 朱元璋觑着底下满面菜色的廷尉张珣,冷笑一声:“尔身为九卿,便该忠君报国,恪尽职守,你把朝堂当成什么,你的廷尉衙门吗?你又把朕当成什么,你手下断案的小吏?!” 张珣听得不好,马上跪地请罪,太常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心说:“哦草,没想到溅我身上的是你的血啊!” 朱元璋压根不提耿戎跟窦敬的争端,二话不说先把张珣给撸了,叫他回家种地瓜,紧接着也不给那二人开口打官司的机会,马上开始商议由孰人接掌廷尉。 又一个空置出来的九卿之位哇! 陛下你要是说这个,那我们可就精神了啊! 朝堂上的局面,正如当初争夺少府令之位。 最后被选上来的,是一个闻名关内的能臣,名叫庞英。 第一次碰上这种事,或许还可以说是巧合,但第二次呢? 必然是有人蓄意为之! 既然如此,那这个人又会是谁? 窦敬心头陡然浮现出一层阴翳。 扭头去看耿戎与潘晦。 二人俱是一张木板似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窦敬鬼使神差的抬起头去看天子。 这一看,他就怔住了。 因为天子也正在看他。 天子的手收在袖子里,这是一个容易叫人缩肩弓腰的姿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天子做起来,却显得闲适从容。 窦敬忽然察觉到,天子变了。 他好像有什么地方,跟之前不一样了。 一个可怖的想法在他心头浮现,像是海啸发生之前海平面上升起的巨幕,当他看见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窦敬悚然之间,想起来公冶先生告诉他的那句话。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这是天子的象征! 群臣惊呼。 燕王、窦大将军脸色苍白,就跟凭空被人绊了一下似的狼狈倒地。 有人近前去扶,窦敬浑浑噩噩的站起身来,目光却也仍旧紧盯着朱元璋,而朱元璋仍旧坐在原地,却也仍旧好整以暇的看着窦敬。 这世间总要有人死,既然如此,死的人为什么不能是你窦大将军呢? 朱元璋向他笑了笑,问空间里边的老伙计们:“我笑的还算亲切的,是吧?” 窦敬被他笑得毛骨悚然。 空间里边,李元达慢腾腾道:“老朱,你不能定义一个完全不存在的东西。” 朱元璋:“???” 嬴政:“+1。” 李世民:“+1。” 刘彻:“你还是选一种适合你的笑法吧。” 朱元璋:“嗯?” 刘彻:“譬如这样——桀桀桀桀桀!” 李世民接下去:“窦敬,你的死期到了!” 李元达替曹操发炎:“不必担忧,汝妻子我养之!” 嬴政:“错了,老朱这种人,怎么能说这么露骨的话?” 他纠正道:“汝妻子与你同去,勿虑之。” “对对对,还是始皇懂我!”朱元璋拍着大腿:“咱从来不干这种破坏别人家庭圆满的事!”
第52章 我给朱元璋打工那些年13 这场打到朝堂之上的官司,耿戎大获全胜。 这并不是因为朱元璋拉偏架,而是因为他占理。 窦大将军不经卫将军而擅自拔擢窦氏之人填充南北两军,这是不法的行为,耿戎以卫将军的身份废黜这种乱命,又有何错? 窦大将军如果觉得气不过,大可以遵从律法来走流程,要么等待某位校尉任期满了,又或者是抓住了谁的小辫子借机去职,到时候再经过卫将军府审核通过,调遣合适的人去填充职位啊! 国法如此,走到哪儿都不能说耿戎不占理。 窦敬大获全败,脸色灰暗至极,却也顾不得同耿戎争辩,甚至于没有去看朝中那些可能得意,又或者可能失意的脸。 他只盯着天子。 朱元璋旁若无人的点了他:“燕王,可是有事起奏?” 窦敬倏然笑了一下,神色讥诮,怆然道:“臣无事启奏。” 朱元璋“噢”了一声,云淡风轻。 内侍察言观色,发声唱喏:“退朝——” …… 窦敬回到家中,跌坐在座椅上,一句话都说不出。 不知过了多久,有仆从小心翼翼的在外传话:“鲁夫人打发人过来,说是温好了酒,问您是否有时间过去享用?” 鲁夫人的女儿,嫁给了前廷尉张珣做继室,就在不久之前,听闻丈夫被剥夺了廷尉的官职,张夫人窦氏急匆匆回到娘家,希望父亲能够加以援助。 这才有了鲁夫人温酒一事。 书房内无人做声。 仆从摸着衣袖里的厚赐,正犹豫着要不要再问一声的时候,书房的门开了,窦敬神色冷沉的出现在书房门口,仆从略微觑了一眼,便赶忙低下头去,毕恭毕敬的退到一边。 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窦敬离开了书房,却没有往鲁夫人处去,几经踌躇之后,终是去了后院佛堂,他的正妻梁夫人久居之处。 梁夫人如往常一般,跪坐在蒲团上低声诵经。 光阴似箭,她也有了年岁,衣着简朴,长发挽起,眉宇间仍旧能够看出年轻时候端秀姣好的样子。 窦敬来了,她也不起身,仍旧跪坐在原地,心平气和的念自己想念的经文。 窦敬终于没有再发脾气,摆摆手将侍从们遣退,关上佛堂的门,自己也扯了一个蒲团,姿态随意的坐了上去。 “你这些年,到底是在固执什么?” 他将心头的不解问了出来:“是因为南姬吗?可是我已经告诉过你,她只会是一个姬妾,永远也动摇不了你的位置。” 梁夫人不言不语,置若罔闻。 窦敬见状,又道:“是因为我当年纳南姬入府?我是不得已而为之——她是被她父亲献上的边夷之女,代表的是西牙部族的顺服,你让我怎么拒绝?” 梁夫人仍旧不语。 窦敬便一个个问了出来:“不是因为南姬,又是因为谁?兰氏、鲁氏,还是别的什么人?你这样深恨她们,深恨我吗?” 梁夫人终于停下了念经的动作。 她持着念珠,转过脸去看着他,平和的告诉窦敬:“我不恨她们,不恨南姬,不恨兰氏,不恨鲁氏,不恨你所有的姬妾。我甚至很怜悯她们。被当成货物,毫无尊严的送给别人,是令人深感羞辱的事情,你不会明白的。” 窦敬错愕不已。 而梁夫人静静注视着他,试图从这张脸上找寻到当初的影子。 但是她注定不能如愿了。 “我只是在伤心,为我自己,也为我的孩子。” 她说:“二十二年前,我的女儿失去了她的父亲,而我,也永远的失去了曾经风雨同舟的丈夫。” “当然,我也在恨,”梁夫人看着面前人眉头一寸寸皱起,却仍旧继续说了下去:“恨你杀死了与我相濡以沫的丈夫,却以一种耀武扬威的姿态继续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愚蠢又骄横的,一次又一次的询问我,究竟是什么改变了我。” 窦敬被刺痛了。 他霍然起身,勃然大怒:“我看你是在佛堂里待得太久,已经疯了!” 梁夫人笑了。 她一边笑,一边轻轻摇头。 窦敬被她笑的愈发恼火:“你笑什么?真的疯了吗?!” 梁夫人问他:“我笑,是因为看见了你的畏惧与胆怯。窦敬,你是否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呢?” 窦敬脸色大变,却斥责道:“胡言乱语!” “窦大将军为什么会心血来潮,到这里跟夫妻缘尽之人促膝长谈?是因为对于过去的所作所为觉得懊悔,还是因为你的敌人给了你生死关头的威胁,所以你希望一个数十年来与你敌对之人,能说几句宽慰的话给你听?” 梁夫人道:“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窦大将军向来尊奉鬼神,崇信卜卦之道,怎么却连《易经》都没有看完呢?” 窦敬冷冷的盯着她,一言不发,良久之后,倏然冷笑一声。 他走了出去,吩咐左右:“将这座佛堂拆掉,马上动手!” 左右听得怔住,再见窦敬神色冷厉,赶忙应声。 梁夫人不以为意,走出门去:“一座佛堂罢了,拆掉又能如何呢?难道你心里的那座佛堂,你也能拆掉吗?” 窦敬拂袖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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