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不过这也让他放松了对我的警惕……很快,他就会为这个松懈付出代价。” 这话让盛婳敏锐地察觉到:或许盛瓒今年内的死亡跟眼前人脱不了干系。 实在是好奇极了,她忍不住问:“你做了什么?” 崔淮没有言语。 虽然盛婳表现得对她舅舅没有半点情分的样子,他也还是仍存疑虑,不会轻易相信她,把所有的计划和盘托出——谁知道这位确实享受过圣宠的公主不会临时反目呢? 盛婳何等人精,一下子便猜出了他有所保留的原因: “你放心,我只是想祝你旗开得胜。以及,千万不要留下马脚。” 闻言,崔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归还是露了点风声: “马上你就知道了。” 盛婳于是心里有了数。 盛瓒,大概率要葬身在秋狝这场刺杀里了。 ——而这辈子,她可不会像上一世一样傻傻冲过去挡刀。 两人堪堪结束聊天时,远处第三次号角声响起,惊起一林飞鸟。 这意味着已经到了结束围猎的时候,所有人都得即刻从围场返回营地。 “你们可算谈完了,我站得腿都酸了,再晚来一步我都快结蜘蛛网了。” 崔树旌百无聊赖地靠着树干,见两个人走过来,忍不住抱怨道。 “辛苦辛苦。”盛婳赶紧道谢,“真是抱歉,耽搁了太长时间,让你们在今天的围猎中一无所得。” “切,”崔树旌不屑道,“这边的秋狝还不如我们那边打猎好玩,这里的世家子一个个都玩不起,方才我还看见一群人围着抢夺一个人猎来的成果,靠这种手段赢排名着实没劲。” 盛婳适时拍一拍马屁:“是是是,如果是你出手的话,肯定轻而易举就能赢过他们。” 崔树旌被哄得心情舒畅,还要做一副傲娇模样:“那些小人才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盛婳点头加捧场:“就是就是。他们根本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 崔树旌得意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面对这副场景,崔淮才终于从刚刚这位公主跟他谈判时沉静从容的姿态中回过神来,有了一种面前这两人还都是孩子的实感。 他无奈地摇摇头,打断了他们:“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对,”崔树旌一拍脑袋,险些迷失在盛婳的甜言蜜语里,殷勤地牵过马: “婳婳,你骑这只!” “好。”盛婳也不扭捏,从善如流地接过了缰绳。 / “丁侍郎次子丁从,猎得雄鹿三只,野兔七只。” “户部尚书长子耿检,猎得兀鹫八只,老虎一只。” “越骑校尉欧阳冲,猎得豹子五只,熊两只,狐狸四只。” “……” 校检官笔直地站在皇帝身旁,举着被记录得满满当当的卷轴,慢悠悠地念着今日众人射获的猎物数量。 今年的秋狝办得盛大,参加的人也多,哪怕围猎时间到了,仍有些世家子拖着猎物姗姗来迟。校检官还未清点完所有人数,卷轴就已经记不下了,只能边写边念。 盛瓒在座位上撑着头,仿佛精神不支的样子,吃多了丹药的身体时常让他感到没来由的困倦和烦躁。 这校检官拖长语调的陈述,让他听得更加心烦: “停。”盛瓒随意瞥了一眼,指了指下首的程言寒: “爱卿,你来念。” “……是。” 众臣子见状,心中不约而同升腾起一丝揣摩: 这两年,程相不知何故被圣上冷落了许多,如今看这兆头,难不成是要复宠了? 盛婳也跟着望去。 是这个节点没错了。 上一世在那场刺杀中,她刚好在盛瓒身边抄录名单,替他挡了刀,但杀手双双自尽,盛瓒又没出事,查着查着便不了了之。 这一世,她做回旁观者,就想看看还会出现什么变故。 不一会儿,程言寒沉静的声音便从上首传来,如潺潺流淌的山泉,没有像刚刚那位校检官一样刻意拉长尾音,总算让在座的所有人听得顺耳了些。 盛瓒听得更是困顿不已,渐渐地,眼皮似有阖上的架势。 半刻钟过去,他看起来完全陷入了沉睡。 天子作为表率,在百官面前更不能失礼。陈公公只好走近前去,硬着头皮唤他: “陛下?陛下?” 盛瓒呼吸如常,仍是没醒。 程言寒也仿佛注意到身侧皇帝的动静,侧首望去。 一众臣子默不作声地看着,左右互相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陛下荒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在一片微妙的氛围中,只有座下离得最近的盛婳看得分明—— 有一瞬间,程言寒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凛冽的杀意,如深冬枝头最尖锐薄透的冰锥,目光一触便能刺破皮肉。 方才被替代的校检官原本正跪在阶前低着头颅,下一刻像是突然接到什么指示,猛地站起身来冲向前方,官袖里早已紧握在手的刀刃直直朝着皇帝而去! 他的速度极快,仿佛早就有备而来,根本不是寻常文人会有的敏捷。 离得最近的程言寒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本也有机会舍身救君的陈公公不知何故亦没有作动,就连一旁守着的御林军反应也慢了一拍。 但几乎是同一时间,皇帝身侧的一名侍女却动了一动。 千钧一发之际,这名侍女速度更快、动作更干脆地打掉校检官手上的刀刃,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卡住了他的喉咙和脸颊,早有预判一般把他嘴里准备自尽的毒丸挤了出来。 一眨眼功夫,贼人便被生擒。 在座的臣子都被这名反应极快的侍女吸引了注意力。 程言寒背过腰后的手慢慢攥紧,心中渐渐升起疑云: 落星阁的杀手水平怎么如此良莠不齐?秦辜……莫不是在给他设套? 故意装睡的盛瓒听到预想中的动静,连忙站起身,想要绕过桌子查看。 便也就是在这个间隙,潜伏在他身侧的另一名侍女掏出了早已等候多时的刀具,狠狠刺向他毫无防备的脖颈——
第34章 刺杀 盛瓒感到脖颈一痛, 鲜血猛地流溢而出。 持刀的侍女没有犹豫,更用力地将刀尖向里推进了一些。 “嚇……” 喉咙被刺穿,盛瓒已经疼得叫不出声了。 在这一刻,他却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瞪圆了双目, 不可置信地、死死地望着程言寒的方向—— 或许更准确地说, 是他身后不远处眉目森冷的崔淮。 晕眩感渐渐袭来,下一瞬,盛瓒的身躯便软软倒了下去, 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 死不瞑目。 这一招声东击西令许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侍女将刀拔出,喷溅了一地血迹, 才有老臣瞠目欲裂、连滚带爬地跑过来: “陛下!陛下!” “把刺客给我拿下来!” “快叫随行的太医!快!” “……” 一堆人涌了过来, 有人尖声惊叫, 有人六神无主, 有人老泪纵横,有人麻木不仁, 现场顿时陷入一片荒诞的混乱。 行凶的侍女也被御林军控制住。她的脸上一直保持着诡异的微笑, 痛快地望着那倒在血泊里的帝王,不知为何并没有像其他死士一样立刻原地自尽。 程言寒盯着这名侍女, 眉头皱得死紧。 他直觉更不对劲了。 为何会多出来一名杀手?难道是秦辜的计谋?可为何这两名杀手明明有机会了结自己不给主人留下把柄,却偏偏活了下来? 程言寒不着痕迹地向四周扫了一眼, 趁着众人混乱之际, 悄悄离开了。 陈公公好似才回过神来, 大着胆子去探盛瓒的鼻息, 片刻后收回了颤抖不已的手指,涕泗横流地跪下来大喊: “皇上、皇上……驾崩了!” 盛萤、盛浯不在, 作为在场皇帝唯一的血亲,盛婳也跟着装出着急忙慌的样子跑上前去查看。听到这句哭嚎,她瞬间拿出了毕生的演技,眼眶一红便落下泪来,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崔淮仍端正坐在座位上,没有像众人一样围过去,只是冷眼旁观着。 只有崔树旌看到哭得泪眼朦胧的盛婳感到一阵于心不忍,凑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节哀。 / 兵荒马乱,人心惶惶。这一夜注定不甚平静。 皇帝猝然驾崩,在场血缘上最亲近的外甥女盛婳一瞬间成了几位大臣的主心骨,一晚上都不得不忙前跑后,一边立刻着手安排拔营事宜,一边还要审讯凶手。 夜幕降临之下,营地火光通明,四处都加派了更多巡逻的队伍,沉重的脚步声混杂着铠甲刮蹭的金属声传进临时搭建起的审讯营帐内。 不过半个时辰,生擒的检阅官和侍女便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血肉模糊,身下淌出来的血洇红了大半块兽皮地毯。 “还是不肯招?” “啊啊啊!!” 提刑官董丕夹着一块刚从皮肉上离开的烙铁,微眯着眼: “来人,上桶水。” 两人刚被火烫的铁块折磨,这会儿又要被摁进水里忍受窒息的痛苦,饶是盛婳上辈子见惯了审讯,这会也忍不住偏过了头。 上刑的士兵很有经验,将人头猛地摁进水中,又精准地掐着点把人拽出水面,确保人在极致濒死的时刻又得到呼吸的机会,如此往复。 “咕嘟咕嘟……我、我招!” 那名检阅官被摁进水中一次就投降了,从他惊恐的表情和颤抖的嘴唇来看,应是曾经有过溺水的阴影才如此害怕。 “指使我的,是左相大人!” 这个意料之外、细想又觉有迹可循的名字一出来,在场的众人都神色各异。 虽然当时情况混乱,但也有人注意到作为离皇帝最近的人之一,程言寒在凶手有所动作时却选择袖手旁观,虽然也有反应不过来的可能性,但行迹确实可疑。 最重要的是许多人都注意到,皇帝临死前,最后一眼望的就是程言寒的方向,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盛婳面上也做出一副讶然的表情,但心下却毫不意外。 因为今日这一出,本就是盛瓒想要嫁祸给这个难以寻到由头拉下马的“宠臣”,结果弄巧成拙,玩火自焚。 就算幕后指使是他自己,最后这个罪名也会落到程言寒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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