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勾唇笑了一下,如寒冰化作柔和春水:“但我确实和皇姐想得一样。” “女子既是这世上顶天立地的中流砥柱,亦是造就繁华盛景至关重要的织杼。” 因为你,我自此意会到女子不仅有着百转千回的柔情恻隐,也有心怀天下的胆魄胸襟。 也是透过你,我才得以窥见天下万千女子的美好缩影。
第72章 娶妻 很奇怪。祁歇说这话时, 明明他的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沉冽淡漠,但盛婳却无端从他清冷如霜的眼眸中读出如长剑淬火一般的灼意。 ——好似他会有这样的想法,仅仅只是因为她。 盛婳心尖没来由地一跳,偏过头躲开了他的目光。又觉得自己这样的反应过于露怯, 好像猜到了他是什么意思之后却不敢面对, 不禁清咳一声, 若无其事道: “你能这么想,我很开心。”她顿了顿,故意带上一点促狭笑意: “但比起纸上谈兵还是实际行动更有说服力。如果你不仅能够说到做到施行律法, 还能早日娶到一个能力出众的女子, 我会更开心。”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倘若他当真认同她的观点,他便不应该把除她以外的女子当做洪水猛兽来疏远。 认同不认同, 其实跟祁歇想不想接触女子这件事一点干系都没有。盛婳也知道自己不该把两件事情混为一谈, 如果祁歇不露出那样炙热的眼神, 她可能不会慌神说出这样的话来。 听到这话, 祁歇原本还有一点熹微光芒的瞳眸骤然间沉入一片死水里。 他盯着她,看她强装镇定稳重、宛若长辈嘱咐小辈该早日开枝散叶的表情, 半晌, 突然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湛然若神。 只是那笑怎么看都是冷的。 盛婳没有看他的眼睛, 自然也错过了他面上一闪而过的嘲讽。 无人留意的书案下,明黄朝服被一只大手慢慢揪紧, 祁歇的语气里不带一丝波澜: “皇姐的话, 我记下了。” 乍然得到祁歇的答复, 盛婳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反应过来之后欣喜涌上心头,她几乎是满脸希冀地问: “真的?” 祁歇看着她难掩欢欣的面容, 心脏仿佛被剥离开般痛得缩起,他没有勇气再给她肯定的回话,指节微蜷,只道: “皇姐还有什么事?” 盛婳只当他是羞于承认,没有在意,听他这么问,便拿过那本文书,指着末尾傅裘的名字道: “这一位,乃风蕲四溪县县令傅永耿之子,他的爷爷曾是江南巡抚,父子二人皆是廉洁奉公,两袖清风。这一家祖上世世代代都是,吏维良臣,只是到了这一代,傅永耿被诬陷贪污受贿,打入大牢,真相我已调查清楚。”盛婳说着,从怀里掏出宿三搜集来的证据: “只因他挡了程言寒在地方搜刮民脂民膏的道。如今程言寒虽死,但他留下来的罪孽仍要清算,傅家,也是时候沉冤得雪了。” “……皇姐这是要我还傅家一个清白?” “是。”盛婳补充道:“我希望你能在敲定对程言寒这些年来贪赃枉法的处罚时,能够让傅家无罪释放并昭告天下,也让傅裘能够正大光明地参加明年的科举。” 她的神情是那样的义愤填膺,倘若祁歇不知道她与傅裘的牵绊,见她这般气怒,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怜她所怜,慨她所慨。 而如今……傅裘这两个字已经成为他心中魔障般的一根刺,拔不掉也剜不去,一从她嘴里听到,这根刺便开始隐隐作祟,钻入他更深的皮肉之中,带来更为真切的痛楚。 她究竟是真的为了傅家,还是为了那个人才会来求他? 祁歇无法辨别。这一刻,迎着她满是期待的目光,他动了动唇,却只能哑声道: “好。” 盛婳于是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那笑既显得她容色愈发晃眼夺目,也叫祁歇一瞬间垂下长睫,掩住眸中阴鸷的暗色。 他感觉到那根刺已经变成了一把削皮如泥的利刃,狠狠扎进了他的心里。 祁歇突然道:“皇姐,我有一个要求。” 盛婳脸上灿烂的神色转变为疑惑,想到他这么听话,给点甜头也无妨,便道: “你说。” “希望皇姐不要干预我的婚事,”祁歇盯着她,声音沉闷:“我想自己做主。” 盛婳微微蹙眉。倒不是她不肯予他自由,只是能入他法眼的女子少之又少,他若这样说却一直封闭内心,娶妻生子的日子便更加遥遥无期,她的任务不是永远也没法完成了吗? 他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把身边侍候的宫女一个两个全都赶跑了。从这个细节来看,指望他自己做主不如她劳心费力一点,替他相看。 如此一来也好早日达到那个玄之又玄的标准,她也能尽快开溜。 盛婳不想让自己变得讨人嫌,但为了回家,她不得不这么做。 虽然系统说过,“下善教子之名”的任务只需要完成一半——让祁歇拥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后面的声名自然会流传起来,不需要等她见证之后再离开,但她的时间依旧非常紧迫。 两年后,为崔树旌转移寿数之时,也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如果到那时任务还没有完成,她就不得不需要放弃对崔树旌的寿数转移。 再者,看到祁歇在这个世界安定下来,也是盛婳的期盼之一。 她不想留下这两个遗憾离开古代世界。 盛婳斟酌片刻,语气柔和下来:“我若不干预,你就真的会乖乖同其他女子成亲、充盈后宫?” 祁歇紧紧盯着她,反问道:“皇姐为何如此关心我的婚事?” 也许是被方才她对傅裘的维护一激,也许是按捺不住这些日子以来听她与各个男人之间牵扯不清的消息时积压的怒火与妒意,他几乎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般执着地问道: “我会娶谁,与皇姐你有何干系?为何一定要我娶一个甚至无数个素昧平生的陌生女子?这样做,我与那付出身体的青楼小倌又有何区别?这皇帝当得又有何意义?” 第一次听到祁歇如此疾言厉色地反驳她,盛婳一时间愣住,下意识思考他话中之意,又诡异地觉得不无道理。 是啊,确实如果连心爱之人都不能抉择,他这皇帝做得也挺憋屈的…… 可盛婳还是隐约察觉到不对。这不是她出于对任务的忧虑,而是认为祁歇的怒火实在是来得莫名其妙。 他想找一个倾心的女子成婚,她不是不理解,方才那一句问话也只是为了确定他是否真的愿意让其他女子敲响他的心扉,断没有阴阳怪气之意。可祁歇为何看上去这样生气? 盛婳眼观鼻鼻观心,还是没能琢磨出原因来。 自古以来,帝王为平衡各方势力,不得不接受后宫里被塞进背靠世家权贵的美人,哪怕是史上最清心寡欲的皇帝,后宫也从无空置的道理。 就连上辈子当女帝的盛婳,后宫也有几位争风吃醋的男宠,虽然盛婳不碰他们,也没有一儿半女,但他们确确实实起到了稳定臣心的作用。 祁歇虽是被她推着坐上这个位置的,可她也教过他帝王之术,为他做过这方面的心理准备。虽然每次提及后宫之事,他总是一脸兴致缺缺,但盛婳知道他是听得进去的,为何现在又要反过来指责她? 就因为她不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所以不能插手这件事吗? 盛婳也不知怎的,心间突然生出了一丝委屈之意。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有些不对头,或许是因为祁歇第一次对她说出了这样冷硬的话语,或许是因为自己不得不逼迫他做不喜欢的事情的无奈,让她钻了牛角尖。 她容易吗她?要不是为了回家,她根本懒得给这种狗屁任务一个眼神!他祁歇是要妻妾成群还是孤独终老,她统统都不会管! 盛婳此刻心里的感觉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操蛋。 而祁歇见自己被怒意驱使下脱口而出的话凶得眼前之人愣了一愣,彻底沉默下来,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口不择言。 “我……” 他想说对不起,想说那些都不是他的真心话,唇开阖一瞬,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别说了,”盛婳深吸一口气,重新整理好了情绪: “我们都需要彼此冷静冷静。正巧我今天想找你解决的事情也说完了,我先走了。” 祁歇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来不及抓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殿门口。 / 这厢,盛婳一口气跑到了殿外,站在长廊里平复着呼吸。不待在祁歇面前,那股空落落的感觉总算好了很多。 她摇头苦笑一声,昨晚才和好,今儿个又谈崩了,祁歇登基的这几个月,两人就没有超过一天心平气和的时候。 想得心烦,盛婳干脆不想了,刚要拐去偏殿找司浔茵,却再次眼尖地发现前面拐角处站着一个身着暮山紫宫装的女子。 两人对视一眼,郁明珰这次终于不跑了,像是鼓足了勇气,向盛婳走来: “殿下,可还记得我?” 郁明珰一张艳质英姿的容颜已经被宫中岁月磋磨得带上了些许苍老的痕迹,或许是这些日子以来待遇好了,颊边稍微养起了一点肉,精神没有那么萎靡,比盛婳当年见到她时好了不少。 听到崔淮口中对往事的叙述,盛婳还以为这位郁皇后的性情应该类似于将门虎女,刚正不阿的性子,却没想到她一开口,便是娇柔软糯、如江南侬语的嗓音。 盛婳施了一礼,微微一笑:“当然知道,您是阿歇的生母。” 盛婳没有提及她当年误闯冷宫的经历,就算说了,郁明珰也没有印象。 谁知郁明珰却摇了摇头,从袖口里掏出一个老旧的荷包,含笑道:“这是当年殿下您留下的吧?” 盛婳看着她手中静静躺着的荷包,从遥远的记忆中挖掘出这个物什的印象,知道这是她当年留在冷宫之中装着金叶子的荷包,顿时吃了一惊: 她怎么还留着……? 郁明珰看着她的神色,毫不意外,轻轻牵起了嘴角: “当年我沉溺于无望的悲伤中,并未留意到殿下进了我的宫殿,等到我发现这个荷包追出来时,只看到殿下小小的身影。”郁明珰眼角眉梢都是柔和的笑意: “还得感谢殿下当年留下的钱财,着实让我撑过了不少难熬的日子。”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33 首页 上一页 72 73 74 75 76 7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