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陛下肯服软,还请殿下顺势接住橄榄枝,别再恼啦……做皇家姐弟的,本就该相互扶持才对。” 盛婳抿唇没有言语,半晌也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要是真能做一对普普通通的姐弟就好了。 不过她这次来也是抱着和好的想法——只要祁歇能保证从此断绝对她的念头,她可以勉强做到既往不咎。 两人交谈之际,又一道急匆匆的人影从小道的另一头冲过来。 见着宫灯前披了一身光晕的盛婳,任顺跟看见救命恩人一样大呼道: “殿下可算来了!陛……我等得好苦啊!您快些来吧,陛下一病只有您能招架得住啊!” 盛婳甚至错觉他脸上挂了两道迎风招扬的宽面条泪。 没道理走到殿前任顺还要演戏给她看,盛婳这会儿终于生出了一个不确定的想法: 难道祁歇真的病了? 被两个侍从一前一后拥着来到养心殿前,盛婳刚想进门,却眼尖地注意到长廊拐角处出现一个踌躇的女子身影。 那人见到有人来,又转身提着裙摆跑了,环佩轻响的声音飘荡在空寂的寒夜里。 这宫里,祁歇还未立后纳妃,盛瓒的妃子除了身怀六甲的義妃李青璇和传闻中疯疯癫癫的皇后、也就是祁歇的生母郁明珰,好似也没有人能穿起那样隆重的衣裳。 看身形又不像李青璇。 想到崔淮说过郁明珰这些年来在宫中靠着装疯卖傻、又因为自身还怀有宝藏秘密这一价值而被盛瓒留着活口,盛婳心中有了答案: 儿子登基称帝,郁皇后自然不必继续装傻,估计是她听闻祁歇生病,想过来看望却心生退却。 毕竟她在祁歇小时候给他带来了那样深切的伤害。 盛婳在心中叹了口气,问身旁的任顺: “这些日子,陛下与太后娘娘有见过面么?” 任顺回想了一下,诚实地摇头:“陛下除了登基当日下旨册封,让人将娘娘接回原来的寝宫之后再无交集。太后娘娘每次来也只是在殿门外徘徊许久,不曾进入,属下劝了也没有用,干脆随她去了。” 看样子,祁歇并没有完全原谅这个母亲。能做这些,可能仅仅只是出于为人子的责任而已。 想到系统给出的那个“上全孝道”的为帝标准,盛婳又开始发愁了: 母子俩闹得这么僵,她总不能按着祁歇的头,逼他和母亲握手言和吧? 算了……连她都在跟他冷战呢,还是先考虑自己吧。 勉强揉了揉被寒风吹得发僵的脸,盛婳推门进了养心殿。 / 进了殿内,没有闻到特别浓的药味,盛婳松了口气,看见床榻上用绸褥直挺挺裹着一条长状的春卷。 一看就知道里面藏了人。 难得见到祁歇这样孩子气的情状,盛婳咳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表明存在感。 没动。 盛婳一摸才发现手下全是绸褥里充满的棉花,根本没有活物的存在。 她皱了皱眉,把绸褥一整个掀了开。 空空如也。 她转过头,刚想在殿内搜寻起祁歇的踪迹,却差点撞入一个宽阔的胸膛里。 盛婳一惊,忙不迭退了开,听到几步开外那道熟悉的、隐含笑意的沙哑嗓音传来: “阿婳就算着急见我,也不必一来就翻我床被。” 盛婳简直要气笑:“不是说风寒严重,怎么不在床上好好待着?” 祁歇一身白净中衣,又瘦了不少,衬得那张宛若高山寒雪的脸更加血色全无。 闻言,他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迟缓的目光细细扫过她的每一寸眉眼。 不够。 仅仅只是这样还远远不能够一解他这些日子以来的煎熬和思念。 哪怕她狠心拒绝了他,痛斥他不该抱有妄想,在大雨滂沱的夜晚赶他离开,进宫过殿却不来见他,种种抗拒、抵触的行为也完全无法将他心中那头由爱欲控制的巨兽彻底斩杀。 现如今,她的到来更是让那头巨兽得到血肉的投食,生长得愈发庞大,几乎撞得他心口闷疼,似乎只有将她用力箍进怀里才得以纾解。 ……她会来,是不是就说明,她还是念着他、想着他的? 他还没有被她放弃,对吗? 又来了。 他又露出那种沉重渴切到要将她整个侵占的目光了。 盛婳头皮发麻。 她既无奈,又有些怀疑在她和他相处的那些日子里,他究竟有多少次用这样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目光进犯她?她又是怎么做到时常忽略过去,只当做是姐弟亲厚…… 倘若她早点知道,及时做出举措,或许也不会放任他的感情野蛮生长,直到现在这个不破不立的局面。 而她也不得不做这个恶人。 “我今日来见你,是想给你一个机会。”盛婳深吸一口气,直视他道: “彼此冷静了这么多天,你错在哪,我相信你心里清楚,我也不想多说。你如果改得掉,我们还能是一对非亲胜亲的姐弟,你如果不想改……我们从今以后就不必再见面了。” 祁歇指节微颤,方才还燃起的一丝希望被她这样绝情的话语一浇,如同他这几日泡了无数次的冰水一般寒凉。 哪怕他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仍有一股即将冻毙在她清泠泠眼眸中的错觉。 那里面的冷漠和决绝仿佛扩开了波澜,凉意宛如水流冲净她进来时他心中那点隐晦的欢喜。 眼睛盯得酸涩不已,祁歇缓慢张阖着沉重的眼皮,想起任顺千叮咛万嘱咐的计策,他极为艰难道: “……我改。” 听到从齿缝间挤出来的这两个字,盛婳有一瞬间的讶异,随即就是满脸的狐疑: 他真的会改? 她不过是把那日的威胁重复了一遍,他若真听得进去,何不早早答应她? 真的是这长达大半月的反省让他拨云见雾,意识到对她的念想都是虚妄的? 不管怎样,他能答应下来到底是令她心安的。 养他五年,祁歇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他说的话从不食言,既然做下保证,他就一定会做到。 盛婳轻吁一口气:“如此最好。那么从今日开始,你不要叫我‘阿婳’了,叫我‘皇姐’吧。” 觉察到她彻底划开界限的意图,祁歇攥紧了拳,垂下眼睫,以一种极为乖顺的姿态唤道: “……皇姐。” “嗯。” 今日能逼他斩断念想,能够顺利走出第一步,盛婳已经满足了,至于赐婚的事,一口吃不成胖子,她还是要慢慢筹谋才好。 此时,她才终于有闲心询问他的状况:“身体怎么样了?” 原先她以为祁歇是装病,但看他这副唇色苍白、身形较以往薄瘦许多的状态,还是不免有些忧心。 她不知道的是,祁歇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显出几分病色已经连续让自己泡了两天的冰水,甚至在盛婳往这边赶来时,他又泡过一次冷澡,奈何身体本就比常人康健,因此这样折腾下来竟也没有发起高烧,只是头晕了些而已。 但是一分不适说出口就能变成十分,祁歇的声音低了下去: “还是很不舒服。” 他等着盛婳的手和往常一样覆上他的额头,为他试试温凉。 但没等到。 盛婳连手都没有抬起来,只是忧心忡忡道: “太医可看了?” “看了,药也开了。”祁歇心头空落一瞬。他做足了掩饰,走过去执起了一只药碗:“苦。” 盛婳不知道那只是普通的温补药汤,捂了一下碗壁,眉头皱得更紧: “都凉了,这得是中午放到现在的吧?” 祁歇不答话,默认了。 “晚膳用了吗?” “……没有。” 盛婳又有一种自己身为老妈子的操劳感:“你一个人在宫中本就容易积劳成疾,为何平常也不多注意些?” “因为这里不是公主府。”祁歇突然直直地看向她,半晌才移开了目光: “我吃不惯。”没有你在。 盛婳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只能干巴巴道:“那……我让林师傅重新入宫掌厨?”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但祁歇还是低头应好。 盛婳转身出去唤了任顺,让他准备一些吃食过来。 任顺见盛婳神情平和,料想两人应该是重归于好,忙不迭高兴地前去准备,连离开的脚步都是欢欣鼓舞。 “我让任顺去备膳了,你一会儿吃完再喝药,喝完药就去睡觉,我先走了。” 走……没走动。 盛婳的衣角被两根手指可怜兮兮又克制地夹住。 祁歇坐在榻上,低垂着眼道:“皇姐就这么不愿在这里多待片刻吗?” 其实是可以的,但盛婳现在就想尽力避免和他的接触,于是找了借口:“浔茵还在等我。” 说到这里,她心念一动,又改口道:“你还没见过她吧?不如我把她叫过来,你俩认识认识?” 让祁歇多接触其他女性,哪怕没有成婚的意向,也好助他更快地斩断情思…… 盛婳越想越觉得可行,转身想去唤人,这次衣角却被一整只大手死死攥住。 祁歇闷闷道:“不要。” 烧灼的热意渐渐席卷上他的大脑,意识也开始变得有些昏沉,好像……是他期盼已久的泡了数次冰水的后遗症不合时宜地来了。 这一刻,随着精神的不济,祁歇的自制力正在以他察觉不到的速度土崩瓦解,连同往日甚少纾解过的倾诉欲也在井喷式地生长。 “不要走……我讨厌她,不想见她。” 撒气的话语因为带上了一丝不明显的委屈之意,仿佛让他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不管再怎么龇牙咧嘴也显得虚张声势。 盛婳眨了眨眼睛:“不是还没见过面,怎么就讨厌她了?” “……你想把我推给她,我不要。” “我不喜欢她。” 他把盛婳的手慢慢牵过来贴在脸侧,她今日进宫忘了带个手炉,此时手上微微冰凉的触感让祁歇很是舒服,忍不住蹭了蹭,眼神迷离,语速极缓道: “可不可以不要把我丢给别人?” 念着这是个发烧的病号,又怕挣扎间指甲会划伤他的脸,盛婳到底没有狠心甩开他,于是哄道: “好,不丢。但是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看着祁歇烧得通红的脸颊,盛婳那股趁人之危的恶趣味却开始偷偷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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