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为什么,皇后不给别人传消息,却让人巴巴地跑来把永寿宫的情况传到贵妃耳朵里。 “娘娘。”春玉唤了一声,她不是担心,是心里气不过。若不是当日娘娘和皇上待在一起,这次被人诬陷,是怎么都解释不清的。 “没事,等着吧。”年若瑶气定神闲地坐下喝了杯茶,她有预感,很快就有人来翊坤宫请自己了。 果然,她这杯茶刚下肚,苏培盛就到了。 “贵妃娘娘。”苏培盛语气十分恭敬,“皇上请您去永寿宫。” 苏培盛扫了一眼桌子,看着上面摆了一盘还没动过的点心,猜测贵妃还没用晚膳,笑着道:“皇上说了,不耽误多少功夫,等从永寿宫回来了,再和您一起回翊坤宫用膳。” 有了皇上这句话,年若瑶底气更足。 再看苏培盛脸上的笑容,分明是请自己去永寿宫看热闹的。 -- 永寿宫。 熹嫔虚弱地躺在床上,四阿哥跪在地上伺候她喝药。 皇上和皇后坐在主位上,地上跪着一个容貌清秀的小宫女,是永寿宫负责跑腿的二等宫女。 年若瑶到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静嫔和四阿哥也在。 “贵妃。”皇上见她愣神,唤了一声。 虽是警告的语气,但是在场众人都能听到了里面含有一丝无奈地宠溺。 回过神来的年若瑶立刻给皇上和皇后行礼,静嫔等人又向年若瑶行礼。 “清云,你把那天看到的事情再当着贵妃的面说一遍。”皇后语气威严。 跪在地上的那个宫女瑟缩着身子看了一眼年若瑶,忙转过头开始道:“那天奴才去膳房给熹嫔娘娘提膳,路上碰见一个四人抬的银顶轿子,几人行动鬼祟,专挑往没人的小道走。奴才心里觉得奇怪,就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落,发现他们也是往膳房去的。” “那时天已经黑了,奴才看到里面坐着的人好像是贵妃娘娘,就不敢跟了,往回走的时候,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回头,隐约看到贵妃娘娘掀开帘子和人说话……” 年若瑶在一旁认真听着,这次编台词的人倒是有长进,重要情节全都讲得很模糊,什么‘隐约’‘好像’,若是被人拆穿了某处细节,也可以推脱自己天黑没看清楚,少担一些责。 那个叫清云的小宫女说完,便低着头不再言语,仿佛十分害怕贵妃胁迫自己改口似的。 众人的视线都移到年若瑶身上,皇后没说话,但是探寻的目光却明明白白说明了,她也在等贵妃的解释。 这次,若是下毒的人成功毒死熹嫔,得益最大的就是贵妃和静嫔。 可现在‘人证’只提到了贵妃,丝毫没说静嫔。 四阿哥背对着众人给熹嫔喂药,清云话音落后,他僵直了身子,强忍住自己不回头看想要杀害自己额娘的仇人。 皇上来到永寿宫后,只问了太医熹嫔的身体如何,还有吩咐苏培盛去请贵妃,其他时候再也没开过口。 “贵妃,这个宫女说的话是真的吗?”众人沉默了很久,皇后率先打破了这个局面。 年若瑶定定地看着那个宫女,“那天我做了轿子,也经过了膳房,但是没有停留。” 这是承认了自己那天坐了轿子是事实。 皇后心一沉,难道真是贵妃所为? 躺在床上的熹嫔声泪俱下道:“贵妃,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故要害我性命?” 没想到,竟然是两宫联手给自己设的局。 “呵!”年若瑶忍不住笑出声,这次真是巧了,她倒要看看谁还准备往枪口上撞。 给人下毒还如此嚣张,四阿哥忍不住想要站出来质问这位素来得意的贵妃,当着皇阿玛和皇额娘的面,她怎么敢? 熹嫔被子下的手抓住四阿哥的袖口,微微合上眼眸,两行清泪从她脸上滑落。 四阿哥语气十分焦急,“额娘!” 皇后用余光打量了皇上一眼,见他目光深沉,紧紧抿着的唇却暴露了他现在的情绪波动。 皇上,动怒了! 这时,安静了半天的静嫔开口了,看了眼熹嫔又瞅了一眼年若瑶道:“也许这一切都是误会,劳烦皇后娘娘把这件事查清楚,给熹嫔姐姐一个交代,也还贵妃娘娘一个清白。” 静嫔话音刚落,那个叫清云的小宫女竟然抱着宁死不屈的态度道:“奴才没有撒谎,所说的句句属实,贵妃那日确实与人私会密谋了什么事。” 弦外之音,贵妃说的话句句为假。 “贵妃,你可有人证?”皇后决心按照自己的处理方式来办,两方各执一词,那就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是对的。 眼见着贵妃落入下风,熹嫔和静嫔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她们决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皇阿玛。”四阿哥突然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皇上面上,含着热泪道:“弘历求皇阿玛给额娘主持公道。” 四阿哥自从懂事后,再也没在人前掉过泪,皇上看到他落泪,“弘历,你退下吧。” 四阿哥不解,迷惑地看着皇上。 难道事已至此,皇阿玛还想着包庇贵妃? 年若瑶感受到来自四阿哥那个方向不善的眼神,不免心惊肉跳。 这个孩子,对自己的怨恨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深。 皇上站起身,俯视四阿哥,“弘历,你不退下吗?” 帝王的威压让四阿哥犹豫了片刻,想到躺在床榻上中毒的额娘,还有犯了错仍不可一世的贵妃,他挺直了脊背,“弘历要等着皇阿玛的决断。” “那一日,朕让人接贵妃去了养心殿,那些抬轿子的太监也是朕的人。” 皇上说完,永寿宫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四阿哥更是呆滞在原地。 熹嫔和静嫔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清云宁死不屈的倔强,熹嫔声泪俱下的控诉,静嫔看似好心的提醒,皇后举棋不定的摇摆。 这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如果她们没算上皇上的话。 “皇上……”静嫔看着皇上,有些不甘心,皇上是不是为了包庇贵妃才这样说。 四阿哥同样震惊地看着皇上,他不敢相信自己一直视作为天的皇阿玛,有朝一日会为了女色而说出这样违心的话。 “那日抚远大将军和怡亲王也在,贵妃与朕一起用了晚膳。”皇上眼神冰冷地扫过众人,深深地看了一眼静嫔和卧在床榻上的熹嫔,“既有本事诬陷贵妃,那么找人打听怡亲王和抚远大将军是否来了养心殿,也不算难事吧?” 皇上这话,一锤定音,贵妃是被人诬陷的。九五之尊的天子没必要和她们在这儿陪她们兜圈子,皇后霎时间就明白了,熹嫔和静嫔联合起来陷害贵妃的计策,失败的一塌涂地。 皇上话语里的寒意逼得清云瘫软在地上,她茫然无措地看着在场各位贵人,自己也没想到,贵妃那日私会的人居然是皇上。 打从皇上接过这件事的话语权后,这件事早就偏离了她们的预期。 年若瑶几乎没动嘴皮子,就看了一场大戏。 “这还真是凑巧,本宫的人证就在这儿。”年若瑶笑容愈发明艳。 “那日天黑,奴才没敢凑近了看,只记得贵妃娘娘身边带着的都不是翊坤宫的宫人,眼生的很。”清云突然开始极力为自己解释,仿佛这样就能重新为自己找到一条生路。 “皇后,这样诬陷主子的宫人,该怎么处置?” “皇后,这样放任奴才诬陷贵妃的主子,又该怎么处置?” “皇后,都处置了吧。” 皇上三连问后,起身经过年若瑶身边,牵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静嫔和熹嫔二人惶恐地看着面带愠色的皇后。 当天晚上,熹嫔和静嫔被褫夺封号,贬为钮祜禄贵人和乌雅贵人,清云则依照宫规被杖毙。 而四阿哥,被皇后训斥一顿后回到毓庆宫颓废了好几日都缓不过神来。 -- 得知静嫔被降为乌雅贵人后,太后便病倒了,一连好几日卧在床榻上,皇后想去慈宁宫侍疾,却被太后拒了。 “让贵妃来侍疾吧,她平安诞下两个阿哥,是个有福之人,来慈宁宫也能让哀家沾沾她的福气。”太后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一丝笑意都没有。 离得近了,皇后甚至能感受到太后周身散发出来的对贵妃的寒意。 当初太后愿意从永和宫搬到慈宁宫,贵妃是代替自己出了力的。皇后沉默了片刻,婉言拒绝道:“回皇额娘,贵妃身子还未调理好,还是臣妾来侍奉皇额娘吧。” 贵妃出了月子后,除了来景仁宫请安,别的地方再没去过。太医也说贵妃这一胎伤了根基,需要悉心调养。 “在哀家面前,皇后也如此端庄大度,可见平日在皇上面前的贤良模样都是真的。”太后的声音依旧冷淡。 这句话讽刺意味十足,皇后微微躬着身子,对太后的话不做任何表态。 “既然皇后这样护着贵妃,哀家便不与你争论了,中宫事务繁忙,慈宁宫这儿也用不到你,就让几个阿哥和公主来侍奉吧。” 太后身体有疾,子孙前来侍奉是人之常情,太后的话无法回绝,皇后道:“臣妾遵命。” 听到皇后的回答,太后蹙起的眉头微微舒展开,嘴角浮现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恍惚间,太后眼角的细纹更深了。 养心殿。 皇上照例向太医问起太后的身体,接着又召见了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徐珪礼,询问太后最近心情如何。 “太后娘娘上了年纪,很是想念家人,想求皇上恩典,挑选几个乌雅氏的孩子进宫陪陪她。” 太后要选的几个孩子,最大的和淑慎一般年纪,最小的也有福嘉这般大,几乎全是与四阿哥和五阿哥年纪相当的姑娘。 现如今,几位阿哥和公主日日要去慈宁宫给太后侍疾,免不了和这些乌雅氏小姑娘接触。 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一些风言风语。皇上眼角眉梢的冷意越来越明显,太后是想插手几位皇子的婚事。 “就按照皇额娘说的,把乌雅氏的几个族孙接进宫来吧。朕要忙于朝政,这几日就不去慈宁宫叨扰太后了。” 这一次,连一句皇额娘都没称呼。 徐珪礼愣了愣,这次不管皇上怎么想,太后的目的是达成了。 宫里两个嫔位被降为贵人的事情众人还没消化完,毓庆宫就传出来六阿哥上吐下泻的消息。 翊坤宫,得到消息得那瞬间,年若瑶呼吸一窒。 一想到弘曜不在自己身边,要独自面对宫里的风风雨雨,她的心脏就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用力抓着一样生疼。 这个时候,向来爱哭闹的七阿哥和八阿哥竟然乖巧地睡在悠车里,把海嬷嬷安排在主殿看好两个孩子,年若瑶带着红泥和张荣昌飞快赶去毓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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