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溪明白这条手链的份量。 她慢慢收紧了自己的指尖,又轻轻松开,那种曾经被敷衍对待的失望,终于被这样的郑重所弥补。 “陈南。” 阿溪第一次直接喊他的名字:“你帮我戴上它。” 陈南眼眸微垂,从她手里接过贝壳手链,在托住她手腕、与她肌肤相触时忍不住颤抖了下指尖。 他深吸了口气,屏住呼吸,尝试了三次才成功为阿溪戴上。 阿溪晃了晃手链,单手支着下颚:“回礼先欠着。” 陈南有些不确定她的答案:“会有回礼吗?” 阿溪点头,很认真地将答案告诉他:“我今晚就开始准备回礼,过两天给你。” 这样郑重的心意,是不应该被辜负的,所以她也会精心准备回礼。 阿溪很少做女红,努力了一晚上,才勉强做出一个能看的香囊。 她将晒干的忘忧花塞进香囊里面,直到香囊被填充得鼓起来才停手。 陈南高兴地接过香囊,随手接下腰间价值百两的玉佩,转而将香囊挂了上去:“这里面装了什么花瓣,我好像没闻到香味。” “是萱草花。它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但可以忘忧助眠。” 陈南说:“你和阁主都很喜欢这种花。” 阿溪说:“一开始是我娘很喜欢,后来我也渐渐喜欢上了。忘记所有的忧愁,重新开始美好的生活,它的花语与我的人生如此契合,我想,这种花就是我娘给予我的祝福。” 从见到那株花起,阿溪就觉得,那株生长在悬崖边上的忘忧花就是她的化身。 当花开的时候,她也得到了真正的救赎。 *** 阿溪和陈南都没想过隐瞒彼此的关系,所以没过多久,姚容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姚容坐在湖边,钓起一条两斤重的草鱼。她从草鱼嘴里取下鱼钩,将草鱼丢进鱼篓,好笑道:“没什么感觉。” 【我以为你会有比较大的反应】 “事实上,我一直希望她能遇到一个真心喜欢、也是真心爱着她的人。” 慕文轩曾经对阿溪造成过很深的伤害,也许阿溪从来没有说起过,但姚容能感觉到,阿溪一度对男女感情很失望。 陈南的存在治愈了这份伤害,那姚容又为什么要反对。 不过姚容钓完鱼之后,还是拎着满满一桶鱼去找了阿溪,和阿溪坐在院子里边烤鱼边聊天:“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阿溪往鱼身上涂抹调味料:“我这回想往塞北走一圈。” “还是自己去吗?” 阿溪点头:“是啊。” 她与陈南师兄互通了心意,但她依旧是她。 也许未来某一天,她会停下自己的脚步,可停止的理由,绝对不会是因为陈南。 过完年后,阿溪再次出发。 塞北不比南边,那里更为混乱,而且多族混居,中原武林在那里的势力并不算大。 但好在姚容每个月都能准时收到阿溪报平安的信。 直到八月,姚容迟迟没收到信。 与此同时,塞北漠城爆发瘟疫的事情传开了。 漠城是一座三不管城。 它既不属于中原朝廷,也不属于游牧民族,各种肤色语言的人在这座城里做着交易,非常自由。 但这种自由,也意味着它缺少官方机构的统一管束和调度。 一旦遇到重大灾祸,漠城几乎没有自救能力。 姚容联想到了最坏的后果,她面色沉重,将系统拎出来:“阿溪现在在不在漠城?” 【……在。】 姚容当即看向陈南:“调动绝仙阁库存的所有草药,你带着一批人亲自将草药运往塞北,我带着另一批人,轻车简从,先行赶赴漠城。” 这座城没有自救能力,但如果阿溪想救下这座城,那姚容会不惜一切代价成全阿溪的想法。
第198章 魔教妖女27 当姚容听说漠城爆发瘟疫的消息时, 距离瘟疫爆发已经过去了很多天。 阿溪不是第一个发现瘟疫的人,却是第一批知道这个消息的人。 今年三月底,她跟着商队抵达塞北。 风吹草地, 黄沙漫天, 塞北不同于秀丽江南,这里粗犷而原始,百姓平日里喝生水,病痛时喝符水,他们遇事不靠己、不求人, 只一味跪地祈求神佛垂怜。 阿溪见过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因为夜里贪凉开了窗,醒来时发了高热。 其实只需要扎上几针,再花几十文钱配一剂药,就能药到病除,但小男孩的母亲拒绝了阿溪的提议, 拿出家里大半积蓄买了一碗“能治百病”的符水。 符水没能救下小男孩, 反而让他错过了最佳的施治时间。 看着抱着小男孩、哭得撕心裂肺的母亲,阿溪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更让阿溪感到难过的是, 这种情况不是个例。 这个地方好像病了。 这种病,不只是病在躯体, 还病在了思想认知上。 阿溪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但在商队首领问她要不要离开时,她还是选择了留下。 七月, 塞北的风沙比往年都要剧烈, 昼夜温度的变化也越来越大, 白天热得人恨不得躺在冰上,晚上就冻得人想要往身上套一两件袄子。 比人更难熬的, 是草原上的牲畜。 阿溪所处的位置是塞北中心,畜牧的草原则位于塞北最深处,当阿溪意识到牲畜大面积死亡会爆发瘟疫时,漠城已经出现了瘟疫的苗头,甚至随着人员流动,有往周边扩散的趋势。 商队首领匆匆找过来时,阿溪正在院子里枯坐,面前摆着一碟栗子糕。 “少阁主,您赶紧去收拾行李,我安排一队人马护送您撤出塞北。” 阿溪抬头:“现在就撤?” “是啊,要是再不撤,塞北就全乱套了。”商队首领十分焦急。 “你让我再想想。” 商队首领不敢催促得太急,但他眼里的焦灼,明确表示出他的不赞同。 阿溪知道商队首领肯定还有很多事要忙,体贴道:“你先去安排其它事情。留一个熟悉塞北情况的人跟着我,我想询问他一些事情。问完之后,我会让他带我去找你。” 商队首领想了想,将一个瞎了左眼的老者留了下来。 老者骨瘦如柴,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对塞北情况了若指掌。 阿溪问:“塞北以前有没有爆发过瘟疫?” “回少阁主,有。” “当时是如何应对的?” “有门路的人要么跑光了,要么就囤积草药自保。没门路的人只能自己想办法,要么逃出塞北,要么留在原地等死。” 阿溪眉心蹙起:“最后这场瘟疫是怎么平息的?” 老者语气里带着看淡生死的平静:“死的人够多了,再加上天气越来越冷,就慢慢平息了。” 阿溪亲自给老者端了杯薄荷水,老者受宠若惊,小心翼翼捧着茶杯饮了一口。 冰冰凉凉的水没入口中,老者叹息一声:“其实这还不是最惨的。少阁主知道什么叫祸不单行吗?” 塞北百姓的生活习性,结合了一部分中原人和一部分游牧民族的习性。 他们既在草原放牧也会种植粮食。 但那一年,他们养的牲畜大面积死亡,还错过了秋收。 相当于在那一整年里,他们既没有收获食物,也没有任何经济收入。 撑过了瘟疫,在瘟疫中活下来又如何呢? 缺衣少食的寒冬腊月,也在对塞北百姓步步紧逼。 如今的一切,与三十年前又有什么区别呢? 老者已经能看见未来。 …… 屋内沉默良久,只有半片薄荷叶在水面起起伏伏。老者用手抹了把脸,提醒阿溪该去找商队首领了。 阿溪跟着老者穿行于大街小巷,目光一直在打量周围百姓。 热闹而喧嚣的声音钻入她耳朵。 “包子,热乎又好吃的肉包子。” “娘,等卖掉这些络子,你给我买一朵头花吧。” “宝儿,跑慢些,小心别摔了……” 与此同时,阿溪还看到了一辆又一辆向着城门驶去的马车。 有孩子惊奇道:“爹,娘,今天怎么有这么多大人坐马车出城啊?” 孩子爹看了眼那些马车,又麻木地移开眼睛:“那些大人出不出城,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孩子语气天真:“可是真的好奇怪啊。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要忙?” 孩子爹将孩子高高抱起,让孩子跨坐在他肩头:“来,爹给你骑马咯。” 阿溪目送着这对父子远去,直到这对父子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她才扭头去看那一辆又一辆的马车,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这块石头非常沉,沉得她喘不过气。 她想要挪开石头呼吸,就必须去做些什么。 商队首领正在组织人手往马车上装货,见到阿溪来了,他高兴地迎上去:“少阁主,我们半个时辰后就可以出发了。” 阿溪摇头:“我不打算离开塞北。” 商队首领目瞪口呆:“少……少阁主……你可别说傻话啊。” 阿溪问了商队首领一个问题:“如果有权有势的人都逃了,那些无权无势的百姓该怎么办?” “这……” “他们该多绝望啊,没有人能救他们。不对,甚至没有人试图去救他们。在遇到危险的第一时间,他们就已经被放弃了。” 阿溪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塞北百姓不靠己也不求人? 因为他们没办法拯救自己,也知道不会有人来拯救他们,所以他们只能寄托虚无缥缈的神佛,祈求神佛眷顾。 她想要治疗塞北百姓身体上的疾病,也想要治疗塞北百姓思想认知上的疾病。 午后斜阳从空中坠落。 阿溪回过头,望着身后那条狭长甬道里行走的芸芸众生,忽然想起年少时一字一句读过的《备急千金要方》第一卷 《大医精诚》: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 …… 胆怯惜命是人之本性。 阿溪害怕自己会出事,她还很年轻,有亲人、爱人和朋友,有明媚光辉的未来,她在人世间有太多眷恋。 所以阿溪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商队首领的提议。 可济世救民,是医者本心。 “如果连我这样的医者,都对瘟疫无动于衷,那塞北的百姓该多么绝望。” “备马吧,我明日一早就赶往漠城。” *** 阿溪并不是一个很冲动的人,在决定去漠城之后,她利用自己的身份,调集了一大批草药,还说服了两位老大夫跟她一起去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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