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您救救鹊儿吧!” 三皇子睁开眼睛,眸光渐渐凝定,冷若春水:“你发生了何事?” 鹊儿隐去了膳食公公的事情,只说自己为了给三皇子送东西、给桂生找药,惹恼了丽妃,被丢到了最辛苦的浣衣局。 她举起自己的双手,语带哭腔:“殿下,您看,我的手在冷水里泡了两三日,如今又红又肿。而且浣衣局的管事动则打骂,我手臂上有好几处淤青。要是再在那里待下去,也许我根本熬不过这个冬天……” 三皇子慢慢坐直身子,打断她的诉苦:“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鹊儿咬了咬唇:“奴婢想从浣衣局调回长信宫,继续照顾殿下。” 三皇子淡淡道:“前几日,你想方设法离开长信宫,没有提前知会过我与桂生一声。如今倒是为了回来跪下求我。” “奴婢知道,殿下定然还恼着奴婢。” 鹊儿开始大打感情牌,说着她曾为三皇子做过的事情。 估摸着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鹊儿开始认错。 “前些日子,奴婢的弟弟托人给奴婢带了口信,说今年家里收成不好,奴婢娘又病了。还说他们给奴婢定了门亲事,等过几年奴婢从宫里出去,也不至于没有依靠。” “奴婢去玉妆宫,确实有自己的私心,若能多得些奖赏,一来补贴家里,二来给日后的自己傍身。” 说完自己的私心与苦衷,她话锋一转,泣声道:“但殿下您想想,咱们长信宫是什么情况?缺衣少粮,冬天最是难熬。奴婢留在长信宫,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殿下挨饿受冻。去了玉妆宫,奴婢还能给殿下送些吃食布匹,私下接济您和桂公公。”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般,三皇子轻轻扯开了唇角:“我在宫中没有权势,就算我开了口,浣衣局的管事也不会听我的话。” 他的声音轻而温和,但只要鹊儿抬头看上一眼,就会发现他的眼里一片冰冷。 可这会儿,鹊儿正低着头,将自己早已打好的腹稿娓娓道来:“不会的。再怎么说,您体内都流着陛下的血,你要是真开了口,再闹上一闹,浣衣局的管事不会不同意这个请求。” “这样一来,我就要彻底得罪丽妃了吧。” “殿下。” 鹊儿膝行两步,来到窗下,伸直身子去抓三皇子的手:“说句难听的,要是这也算得罪,那殿下早就已经将丽妃得罪光了。您别忘了,要不是为了给殿下送吃食,给桂公公寻药煎药,奴婢也不会被逐出玉妆宫……” “鹊儿。” 三皇子反手拽住鹊儿的手腕,力度极重。鹊儿疼得抬头,恰好撞进三皇子那双凌厉含怒的眼眸,吓了个激灵。 “从进来到现在,你可曾问过一句桂生的情况。” 鹊儿脸色惨白:“……奴婢忘了。” “是忘了,还是心虚,所以不敢问?” 鹊儿浑身哆嗦,一股寒意从她的尾椎一路蹿升,令她头皮发麻。 尖叫声压在她的喉间,鹊儿不死心地扯开唇角,怀着侥幸:“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怎么没听懂?” “没听懂吗?”三皇子抬头,看向院中西北角那棵柿子树。 鹊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树根旁,有一块不大不小、明显刚翻新过的土壤。 “你送来的东西,都埋在里面。”三皇子甩开鹊儿的手,“我给过你机会了。” 鹊儿跌跪在地,震惊地看着三皇子。 三皇子沉沉吐了一口气,又说:“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 可最后,鹊儿还是将那碗热气升腾的药递了过来。 所以他将那瓣夹竹桃放到了鹊儿身上,利用夹竹桃来引导丽妃的视线,让丽妃彻查玉妆宫的人事,揪出那个膳食太监。 那个膳食太监要是熬不住严刑拷打,就会交代他的同谋。 也许他会交代出鹊儿,也许不会。 但无论他交代不交代,鹊儿都没有性命之忧——丽妃不是在主持公道,她不会因鹊儿意图谋害一个无关紧要的太监,而对鹊儿痛下杀手。但丽妃也不会让鹊儿继续待在玉妆宫里伺候。 “桂生没死,所以我也没有取你的性命。” “但这已经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谈什么情分,那会让我觉得很可笑。” 鹊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长信宫的。 她心里五味杂陈,有后悔,有害怕,有遗憾…… 等她回过神时,她已经站在宫门外。 破旧却高大的宫墙将她拦在外面,只有那棵高大的柿子树,从墙内横伸出几支枝杈,上面挂了几个半生半熟的柿子。 不知怎么的,鹊儿突然就想起了三皇子的问话。 去年没有吃上的柿子,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吃上了。
第205章 亡国之君5 [叮, 膳食太监交代了他的同伙。系统判定贵妃计划失败,宿主和桂生的危机已解除。] [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二,获得100积分。] [系统开始升级……] [三日后将向宿主开放“经史子集”版块, 敬请期待。] 接二连三的提示音在三皇子脑海里响起。 三皇子站在四四方方的狭小庭院里, 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疲倦。 他干脆坐下来,身体后仰,躺在杂草堆上,一手枕着后脑勺,一手搭在额前, 遮去太阳的同时也挡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真正情绪。 [吃一颗糖吧。] 三皇子闷闷应了声“嗯”,从腰间解下荷包,取出一颗奶糖塞进嘴里。他嚼着糖,含糊不清道:“鹊儿到最后一刻,还是没有问起桂生的情况……” [桂生今日恢复得如何了?你和鹊儿在院中聊了那么久, 也不见他屋里传来动静。] 三皇子被问得一懵。 系统还能不清楚桂生的情况? [你看, 她没有吃上的柿子,会有其他人吃上。她没有问出的问题, 也会有其他人问出来。] 所有的意难平,好像都在此刻烟消云散了。 三皇子想, 原来那份被人弃之如敝履的心意, 也会被其他人所珍视。 [背叛从来都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情,但庆幸的是, 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人值得我们交托信任。不是吗?] 三皇子忍不住笑出声:“您说的其他人, 是指您自己吗?” [当然。] 姚容果断承认, 并快速反问道:[你觉得,我是值得被信任的吗?] 三皇子一愣, 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垂下眼去细细思量。 姚容耐心等待他的回答。 她很清楚,对于她的存在,这孩子心底肯定有很多困惑和彷徨。 只是他之前有更重要更紧急的事情要去处理,而且两人之间还没有建立起初步的信任,就算他心里有再多想法,也不会跟她开诚布公。 所以前几日,姚容并不急着跟这孩子沟通。 一直到现在,她才开口挑明。 “您真的是太|祖皇帝派来的吗?” 不等姚容回答,三皇子继续道:“是不是,其实不重要。” 姚容挑眉。 “我想,我是信任您的。” “无关您的来历和身份。” 三皇子从小在冷宫里长大,没有锦衣玉食,但有春玉姑姑和桂生为他遮风挡雨,也没遭遇过太大的坎坷。 直到这几天,他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坎坷。 在他无助又不知所措的时候,是系统一直在陪伴他,帮助他和桂生熬过这一劫…… 来历和身份都可以造假,情谊却造不了假。 再说了,系统如此神通广大,他有什么值得被系统欺骗的地方吗。 花费这么大的力气来欺骗他,还不如直接去欺骗永庆帝。 冬日午后的阳光并不灼热,带着些许慵懒意味,晒得人也昏昏欲睡。三皇子侧过脸,长而卷翘的睫毛垂落,覆在眼睑上,神情恬静,呼吸渐轻。 就在姚容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三皇子突然轻声道:“其实我这几天,一直睡不踏实。” “一部分原因,是我担心桂生半夜会发高热。另一部分原因,则是——” “我觉得,您的出现,就像是一场美梦。” “我害怕有一天睁开眼睛,您就像来时一样,毫无征兆地离去了。” 也许当梦醒来,他依旧是冷宫里无依无靠的三皇子 ,从未遇到过什么明君养成系统,也不能救下与他相依为命的桂生。 所以他每天睡醒,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问系统一句“在吗”。 得到系统回应,他才起床洗漱。 姚容静静听着他剖析自己的想法,等他止住了话音,才问:[为什么会有这个担心呢?] “可能是因为,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选中我吧。” “鹊儿为了地位和财富,抛弃了我。我知道您与鹊儿不同。正因如此,才更让我惶恐不安。” “您要的,是我成为天下共主。” “地位和财富,在努力之后,还有可能获得。但那个位置,不是有心努力就能得到的。也许倾尽我的一生,都无法实现这个目标。” “您能等多久呢?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 “我没有成为皇帝的资本,也没有成为皇帝的野心。我这几日反复审视,都找不到自己身上的长处。” 姚容的神情不自觉认真严肃起来:[不必妄自菲薄。] 三皇子苦笑,这是妄自菲薄吗? 这是有自知之明。 他信任系统。 他怀疑的,是他自己。 他不担心系统欺骗他。 他害怕的,是系统抛弃他。 姚容当然知道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语,没办法驱逐三皇子心中的彷徨。她组织了下语言,突然问他:[你觉得成为皇帝,需要有什么资本?] 三皇子张了张嘴。 ——成为皇帝,需要有什么资本? 他其实也不太清楚。 但他觉得,比起他来,五皇子或六皇子无疑更具优势。 就连母妃身份低微的四皇子,也要合适许多。 [是像五皇子一样,拥有帝王的宠爱? 永庆帝是一个怎样的人,你应该已经看透了。 那样自私凉薄、不堪为帝、不堪为父之人,他的疼爱,轻贱如纸,也配成为资本?] [还是像六皇子一样,拥有一个实力强大的母族? 今日你倚仗强大的母族成为皇帝,他日你的母族就必然会成为你的掣肘。 他们会仗着昔日的恩情,对你横加干涉,对你指手画脚。] [你所欠缺的,是能力,是对治国之道的学习。 如果你现在就熟练应用帝王心术,拥有治理国家、平定天下的才能,那还要我这个明君养成系统做什么?] 说到这儿,姚容眼眸轻轻一弯:[至于野心……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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