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晚熬夜得太晚,实在没精力控制想要睡过去的想法。 没过一会,少女就双手捧着书本,低着头睡着了。 柔软的碎发亲昵着她的脸颊,她睡着时是安静的,连呼吸都浅浅淡淡,阳光将她的长发染成了柑橘色,再在少女的脸颊上晕开。 坐在她身旁的伊恩楞了楞,随即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导师。 女巫戴着厚厚的镜片,正激动地讲解着魔法理论,暂时还没有注意到下方睡过去的学员。 伊恩迟疑了瞬,又叹了口气,侧过身子贴近了她,用肩膀挡住了她的脸。 她要是能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这一次离开深海,前来光明国度找她,耗费了他不少神力。 先不说安抚好狂躁的大海,使海洋不会吞噬他的子民,到目前来看,光明神恐怕已经感知到了他的存在。 祂是光明国度的神,他的闯入一定已经引起了那群天使的警觉。 但那又怎么样呢。 少年垂下羽睫,兀自笑了笑。 来到这里的恐怕不止他一个,光明神纵使再强大,又能赶走几位神明? 是她招惹得太多。 伊恩已经分不清自己对薇薇安是种什么样的感情。 他想要将她带走,带到亚特兰蒂斯的宫殿里,又或者将她关起来,在一个没人能发现的地方。 就像沉船里的珍宝,谁也无法从他手里打捞她。 * 薇薇安在一片礁石上醒来。 翻卷的白色海浪不断拍打着礁石,努力舔着她滑落的裙摆。 她撑着身子坐起,然后陷入短暂的迷茫。 明明睡着前她还在魔法理论课的课桌前。 这个地方看起来离圣尔德学院并不远,因为她环顾四周时,看到了远处茂密的森林,森林之外隐约立着雪白的法师塔。 她从礁石上站起,重心有些不稳,光滑的石面接触了海水,变得更加难以站稳。 “姐姐醒了。”少年从海水中冒出了头,弯着眉眼笑看她。 水珠从他柔顺的长发上滑落,顺着赤.裸的胸膛滴落进海水之中,那双澄净的眸子犹如被海水洗礼过一般明亮。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薇薇安移动了下脚,险些摔入了海里,无奈下只能沿着礁石边缘坐了下来。 少年向她伸出手臂,见她稳住了重心,看上去有些失望,“我离不开海水,需要时不时回到大海,不然身体就会缓慢地变成泡沫。” “不过,我也舍不得离开姐姐。”他双手按上礁石,用力一撑,上半身从海水里跃出,银蓝的鱼尾从腰腹下伸展进海水之中。 薇薇安别开脸,避开他的贴近,轻声开口:“你还是别叫我姐姐了。” 自从知道了他是神明后,听起来总是有些怪怪的。 少年双臂撑在她身侧,将她禁锢在怀里,鱼尾从海水中扬起,洒落一串晶莹的水珠。 他将尾巴环上了她的腰。 “不叫你姐姐,那叫什么?”
第14章 汹涌 他的眼眸犹如风暴后的大海。 平静之下掩藏着汹涌的波澜,将不慎跌入的她卷入其中。 “姐姐……”人鱼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魅惑着眼前的少女与之对视。 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又来了,她像是被柔韧的海草拽住了脚腕,无论如何也无法从中挣脱。 少年低笑着眨眼:“如果姐姐愿意,我也可以称呼你为我的恋人。” 缠在少女腰间的鱼尾紧了紧,冰凉柔软的躯体紧圈着她,人鱼的尾巴太漂亮了,犹如一圈绚烂的星河。 不,她不愿意。薇薇安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眼前的少年还在继续诱拐着:“亚特兰蒂斯的宫殿很美,姐姐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吗?” 薇薇安缓慢地、坚定地摇了摇头。 伊恩失落极了。 她不愿意,他也不想强迫她。 漂亮精致的少年抿了抿唇,对自己引以为傲的魅惑能力产生了怀疑。 就在这时,似有若无的竖琴声自她身后的森林中响起。 圣洁纯净的气息洋溢在森林内,繁茂的树木向着两侧分开,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 两侧粗壮的树干朝着中间弯腰,翠绿的树叶从树枝上抖落,一道人影从林间小径中徒步而来。 祂唤道:“薇薇安。” 祂的嗓音清冷低沉,裹挟着竖琴的弦音传入少女耳中,将那道看不见的束缚打碎。 她惊讶地发现,她已经不再受到人鱼的魅惑控制。 伊恩蹙着眉望去,金发碧眸的神明手执竖琴,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金红的光冕自艾德身上一闪而逝,祂神色漠然,与礁石上的神明对望。 这场无声的对望只持续了几瞬,少年便笑着收回了目光。 他当着艾德的面,抬起她的下颔,飞快地在少女的唇上印下一吻。 伊恩恶劣地扬起嘴角:“姐姐,这是第二个吻了。” 他看见少女愕然的神情,白皙清透的脸颊染上一抹绯红,又心虚地往身后看了一眼。 她太可爱了。 直到一道金光如同长了眼睛,在空中划过一道弯曲的弧线,完美绕过了他怀中的少女,击中了伊恩的胸膛。 剧痛袭来之际,他看见她下意识想要抓住他的手。 少年勾着唇角,松开手臂,胸口被刺目的光明神力划出了一道长而深的口子,任由自己从礁石上仰落下去。 头顶是深白的天空,身前是向他伸出手的她,而他拖着长尾,坠入汹涌的海浪。 妖异红艳的血在深蓝的海水中绽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气。 薇薇安颓然放下手,低头去看。 海浪翻腾,拍打着礁石,泡沫与血沫混在了一起,除此之外,不见任何别的影子。 温暖清冽的气息从身后拥住了她。 金发神明敛去眸底的杀意,担忧地询问:“你还好吗?” “伊恩死了吗?”少女偏过头,在祂怀中问起了另一位神明。 伊恩胸前的那道伤口深可见骨,她差点以为自己窥见了人鱼胸腔里跳动的心脏。 光明神抿紧了唇,冷然道:“没有。” 祂一字一句地补充:“神明无法被杀死。” 哪怕他将那只鱼撕成碎片,都杀不死他。 艾德感受到怀中的少女松了口气,似乎是颇为担心地往下看了一眼。 他的心里升起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让这位向来内心平淡如水的神明感到很不舒服。 她在在意另一位神明,却没有看自己一眼。 金发碧眸的神明眸色微冷,随后将怀中的少女抱起,身后薄而透明的双翼迎着海风伸展,精灵的翅翼上,淡金的花纹布满了透明的翅膀,在阳光下泛着琉璃般的光泽。 薇薇安被一时迷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伸出手去越过祂的肩膀摸了摸。 少女柔软的小手抚摸在精灵敏感的翅翼上,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快感,温热的指腹顺着翅翼上淡金的花纹细细勾勒,一寸一寸地滑向翅根处。 正抱着她飞行的身影瞬间僵住,清冷白皙的脸上迅速染上薄红,身后扇动的透明的翅翼在半空中停了一瞬。 就停了一瞬,两道身影便从空中坠落了下去。 如同金色的流光,落向大海,却又在临近砸入海面前重新升了起来。 艾德急促地喘息混合着低哑的嗓音,压抑地传来:“你在做什么?” 从他抱着少女的角度,根本没注意到她越过他肩膀的手。 薇薇安拨开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抬眸对上他低垂的眼眸。 那双清冷的、始终温和的眼眸,此刻正忍耐着什么般看着她。 “我……”少女的神情懵懂,难得的有些窘迫。 他看着她,长风亲吻过橘色的发梢,将那双过于明亮的眸子映入眼底。 他忽然想起之前的那一幕,少年用鱼尾圈住了她的腰,吻在她柔软的唇瓣上。 他承认,他很嫉妒,也很生气。 金发神明认输般叹息,忽然更改了飞行的方向。 “我们去哪?”薇薇安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去我的神国。” 祂冷淡地说。
第15章 翅膀硬了 亚特兰蒂斯的神殿里,住着一位半神。 祂拥有着与伊恩极为相似的外貌,就连鱼尾的颜色都别无二致。 唯一与之不同的是,祂是双尾人鱼。 少年捂着伤口进来,血液犹如一朵盛放在胸口处的花。 血色的花朵被海水贪婪地吞噬,海水钻入他的指缝中,肆意汲取着神明的血。 然后,大海的风暴心满意足地平息。 “你受伤了。”神殿深处,传来清润浅淡的声音。 伊恩没有回答他。 那边也沉默了一瞬,又轻轻开口:“你见到她了吗?” “跟你没有关系。” 他别过头,忍着胸口的痛意,凝聚起深海神力治愈伤口。 光明力量擅长治愈,深海力量却不然,治愈的速度又漫长又折磨。 长久的沉寂占据着空泛华丽的神殿,坐在王座上的少年抿着唇,哪怕再疼,也不肯呻.吟出声。 他不会在那个人面前示弱。 宫殿深处的水流微微晃动,那道熟悉的声音低低地传来:“对不起……” 伊恩已经听了无数次这样的话,但这一次,他从话语中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就像说出这句道歉的人,会在不久之后死去,化为虚无的泡沫。 心口似乎更疼了,受伤的少年狠咬了下唇,声线极力平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他痛得笑了起来,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看向风暴再起的大海:“你不就是想要我活着吗?” “毕竟,你耗尽生命献给了我,就为了将我推上神明的王座……” “你跟他们一样恶心,哥哥。” 少年深蓝的眼眸犹如泪滴,他颤抖着,用尽一切力气逼迫自己放弃治愈,狠抓着王座扶手上的宝石。 伤口又开始流血了,海洋贪婪地向他追逐索取。 神殿深处再无声音。 伊恩疼到鱼尾卷曲,他将那枚镶嵌得牢固的宝石抠了下来。 他举起宝石,透过剔透的石面看着神殿,一切都变得扭曲又怪诞,所有的华丽都像一层虚假的伪装。 “我只是你们的造物…”他闭上眼。 直到那天,少女从海洋中拉住了他的手。 造物终于有了灵魂。 * 光明神国并不存在于光明国度的任何地方,只有拥有光明神的指引才能正确地找到神国所在,又或者是神明才能撕开虚空踏入这里。 虔诚的信徒匍匐着,祈求神明的指引,只为了能够踏入祂的国度,见到纯洁的天使,亦或是得到祂的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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