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穿的都厚,两人身上都是毛毡,裹在身上倒不会显出身形,只是都很狼狈。 恰好他们二人赶来,石清莲心有灵犀般回过头来,远远地望向沈蕴玉。 那是夜色深邃,湿淋淋的美人像是月中仙子,狼狈却又惹人怜惜,一回眸,一张芙蓉面上便涌起委屈的模样,只远远望过来,便要望断人的肝肠。 定北侯世子只那么一瞧,就觉得自己心神都颤了一瞬。 这石姑娘当真是生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怪不得能让沈蕴玉如此喜爱。 而下一瞬,定北侯世子便见沈蕴玉远远走过去,直接将石清莲抱起,快步出了长公主府。 石清莲被沈蕴玉抱起来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把自己的脸塞进沈蕴玉的胸膛里,手臂攀附上沈蕴玉的脖颈,整个人与沈蕴玉贴的毫无一丝缝隙。 沈蕴玉离开时,石清莲听见金襄在啼血般的吼。 “是她将我推下去的!是她推了我!” “非是我推她!” “石清莲,你这个蛇蝎心肠,惯会装模作样的女人!” 那一声声尖叫声几乎刺破天际,但定北侯世子根本不信,那石姑娘是个端方知礼的好姑娘,在江府做夫人时人人称赞,他母亲更是对石清莲赞不绝口,反倒是他这妹妹,撒谎成性,没救了! 而此时,端方知礼的好姑娘石清莲,正被沈蕴玉一 路带到马车上。 北典府司的马车也停在院内,还是那辆双头大马的宽大马车,沈蕴玉一进马车,就将石清莲身上湿透了的衣服两下的扒下来,用力十分重,然后抽过自己的玄袍,将石清莲的发丝重重一拧,最后将人往马车床上一丢,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沈蕴玉!”石清莲见他要走,便急急地爬起来,也不在乎自己身上有没有衣裳,直接扑过去,扑在沈蕴玉的背上,从床上站起来,脚踩着床,两只手抱着沈蕴玉的脖颈,可可怜怜的用冰凉的脸蛋贴沈蕴玉滚热坚硬的下颌线,哭哭啼啼的说:“我好冷,呛了好多水,我差点就死在下面了,我在水里的时候好想你,我要是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一边说,一边哭,眼泪滚到沈蕴玉的脖颈间,宛若一场酷刑。 沈蕴玉脖颈上的青筋都跟着跳,一忍再忍,终于没有忍住,骤然扯着她的手臂把她甩在床榻间,回头身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问道:“石姑娘还想演到什么时候?你今日落水,是金襄郡主推你下去的吗?长公主府十步一卫,金襄郡主要来害你,你不会喊吗?” “金襄郡主脸颊上还印着指甲刮痕,分明是被人在水中摁下时刮伤的,石姑娘当全天下的人都是瞎子吗?耍了沈某一次还不够,还要来第二次,第次?” 沈蕴玉恨极了她现在的样子,狗仗人势,吃准了他下不去狠手,就一次又一次的来招惹他,摆出来一张受了委屈的脸,死命攀附在他身上,试图用那些拙劣的手段来重新挤回来。 “我没有想骗你。”过了许久,石清莲才道:“我只是想保护好我的家人,你知道的,没有你,我的家人和我都会死。” 石清莲啜泣道:“是我不好,我以后不会再骗你了。” 沈蕴玉闭上了眼,他早已猜到了。 但他接受不了一切都是从骗局开始的。 可他偏偏还无法狠下心去什么都不管,无法丢下她一个人在岸边受冻折颜,被人议论。 她每赢一次,沈蕴玉便更恨上几分,恨她,但更恨他自己。 “石姑娘想要的都有了,你赢了,你知道沈某的秉性,你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的招惹沈某,全身而退,离开沈某,不好吗?” 沈蕴玉今日在 席间捏碎的杯子不是因为金襄,是因为石清莲这一次又一次的找死。 再睁开眼时,他眼里又是一片冷:“你现在,又想做什么。” 是想骗他一次,还是想与他继续演戏呢? 沈蕴玉早已分不清楚石清莲哪里是真,哪里是假了,她有全天下最好的演技,总是能在沈蕴玉反应不过来的时候,狠狠的刺上一刀。 石清莲被甩下时,身上一件衣裳都没有,牛乳一般的肌肤在马车内泛着泠泠的光,她眼眸含泪,被他训斥时,却不敢哭出来,只垂着眸坐了片刻,才小声道:“我想要玉哥哥,我做什么,玉哥哥能理我呢?” 我做什么,你都不理我。 她要是掉一次湖,被金襄连累的受些伤,沈蕴玉心里再恨她,也得过来处理金襄,处理她,得过来理理她。 石清莲说这四个字的时候,沈蕴玉的最后一根弦被她骤然勒断了,他近乎凶猛的扑上去,一只手钳制她的脖子,收拢用力,不过片刻,便将石清莲掐的面色憋红。 他掐死她算了,这世上便再也没人能这样一次次的踩他的骨头,逼他低头了。 石清莲被他掐着脖子,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也不躲,只昂起头,费力的亲他的下颌。!
第76章 她是一只坏狗狗 沈蕴玉被她亲的双目赤红。 他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石清莲的脸都憋紫了,小腿都不由自主的绷起来,脚趾在他的飞鱼服上蹭过。 粉嫩的脚趾将飞鱼服的下摆都蹬的皱起来,昏暗的马车厢内,石清莲白玉般的脚趾泛着粼粼的光,分明在被钳制,但她却依旧努力的往沈蕴玉的身上攀岩。 沈蕴玉用目光威胁她,不要亲我,不要靠近我。 石清莲却依旧不肯停,哭着过来蹭他的脸。 她像是被主人赶出门去的小狗狗,蹲在门外不肯走,被雨浇的湿漉漉的,毛发都打结在一起,见了主人就凑过来,摇着尾巴蹭他。 她是一只坏狗狗,把他的心咬的七零八落,又过来摇着尾巴舔他,用粉嫩的爪子去勾他的手臂,用黑葡萄一样的眼眸看着他,可怜的呜呜叫。 一只坏狗狗。 他像是在被拉锯,心口处的伤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一样的错不能犯第二次,可她又躺在这,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沈蕴玉想,死了算了,把她庖成一把骨头,做成骨具,也可日夜陪着他。 可骨具不会哭,不会笑,不会与他撒娇卖蠢。 他恨的想让她死,却连把她丢在湖边不管都做不到。 在石清莲因窒息昏迷过去之后,沈蕴玉才松下手臂。 被掐晕过去的是石清莲,但沈蕴玉却好似是从湖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一层薄汗浸在他的额间,他的喉结都随着他起身时隐忍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他起身时,用被子将石清莲未穿衣裳的身子裹上,然后才从马车离开。 他出马车时,马车已经在路上慢悠悠的走了一半的路程了,驾车的私兵眼睛都不敢抬,安静地当个只会驾车的死人。 “石三姑娘于长公主宴上失足落水,把人送到石府去,让名叫墨言的丫鬟来接。” 私兵驾车时,听见他们大人在身后道。 私兵道了一声“是”,便听身后传来一阵袍子被风掠起的声音。 大人走了。 私兵抬眸望过去的时候,只瞧见一个月下飞纵的身影,玄袍被风扬的飒飒飞起,几个起落,转瞬间便消失在了他的 视线之中。 私兵便将车子驾到康平街,石府门口。 沈蕴玉的私兵驾马车将石清莲送回来这件事,立刻在石府引起了轩然大波,石大夫人险些便冲出去拉人了,又强行忍下,去找墨言。 今日石清莲出府,没把墨言带出去,带的只是个小丫鬟,那小丫鬟在赴宴时去长公主府的厅内等着了,现在还没回来,墨言倒是在府里。 石府里过了一片兵荒马乱后,墨言亲自带着干爽衣服来寻石清莲了,一进了马车,便瞧见她今日亲手为姑娘挑的红衣裳湿淋淋的、浸满了水堆在马车角落里,而且都被撕烂了,姑娘倒在马车的床上,一点声息都没有。 墨言手心都渗出汗来,匆匆走过去,探身过去看,就发现他们姑娘倒在床间昏睡着,竟是睡得极香。 墨言都有些不忍叫醒石清莲。 这几日来,他们姑娘虽然一直昏沉于榻,但是其实没有睡好过,时常在梦中啜泣啼哭,哭醒了又睡,睡着了又哭,人的精气神都被消磨光了。 眼下,她们姑娘睡得好,那便让她们姑娘在这睡罢。 墨言将被子给石清莲拢上,又轻柔的将石清莲半干的湿发卷起来,用厚厚的棉巾帕包上,免得让石清莲风寒入体,忙完这些,又去唤了马车外的丫鬟进来,让丫鬟与石大夫人说上一下,然后又让人提了火盆来,在马车内烧起来,免得凉到她们姑娘。 石清莲和墨言不下来,驾驶着马车的私兵也就走不脱,他便将马车停在石府的后巷里等。 秋夜明月高悬,晚风徐徐拂过,石清莲在马车里,睡了这段时间最安稳的一觉。 但这一夜,旁的地方却没有这么静了。 石清莲和沈蕴玉自长公主府离去之后,定北侯府就将金襄带走了。 定北侯世子强行把金襄扭送走,他对这个妹妹失望透顶,之前母亲与他说,若是再让他妹妹这么胡闹下去,定会给定北侯府招惹来祸事,可是他到底顾念着多年的兄妹情谊,没有将金襄送走,但今日这一事后,他便同意了母亲的看法。 石清莲不可怕,一个闺阁女子而已,石家的官职也没有强过他们定北侯府,就算是要跟他们定北侯府硬磕,也是石府磕不过,但是那沈蕴玉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别人不招惹他,他都要上去踢人一脚,别人要是招惹到他,不十倍还回去他都不姓沈。 定北侯世子只得连夜备下了马车,直接将金襄郡主强行送走。 送到东津也好,姑苏也好,金陵兰陵都好,找个安稳地方关上三年,若是性子改了便带回来,若是还是这副德行,就老死在外面吧。 也好过招惹来滔天大祸强! 金襄被送走时,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精力一样,浑浑噩噩的坐在马车上,她嘴里念着,说:“若是我就好了。” 若那夜是我就好。 可金襄不知道,是与不是,她都是一个下场。 历经各种曲折回转,她还是会做出与上辈子一样的选择,落到与上辈子一样的境地,在沈蕴玉这里,没有误会,没有权衡利弊,只有他想不想要。 金襄和石清莲的事情闹出来之后,北典府司指挥使与定北侯世子同时离席,场上的石家大兄便也没继续坐下去,也离了席,后续便也有他人陆陆续续的离席。 康安长公主喝醉了,她歪在桌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瞧着也没什么仪态可言,更不爱去与旁的人说话,反倒是她身边的波斯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举杯下了场。 波斯王子来大奉已有多年了,一口大奉官话说的格外流利,甚至还会弹琴赋诗,酒席间的礼节也很懂,他拿捏分寸很稳,正好卡在众人能接受的尺度上,不远不近,一场下来,竟有几个人对他改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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