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那么些做甚,晃得人眼晕,灭了吧灭了吧,留一两支够使得了。” 阮桑坐右首,对面付轶脸色阴沉,死死盯着她,她看也不看,转头阻止仆妇,“不准灭,全给我留着。” “你……”付母心头恼火,瞧了眼儿子,干笑一声,开导起媳妇来。 “阿母知你心里不痛快,男人嘛,谁没个三妻四妾的,阿轶都这个年纪了,你大度些,让人进了门,他的心也就回来了,不比如今日日见不着人得强?” 公婆蒙在鼓里,还当付轶迷上外头的女人,才成日不归家,哪里知道他这些日子的狼狈。 阮桑好笑,“阿母这么大度,怎地上回公爹想讨一房小,您又不肯呢?” 二老皆是老脸一红,付母扭捏半晌,搡了一把老伴儿,“他又没官身,多个人就多一份嚼用,他不挣钱花花的,讨什么小老婆。” 付母如今每顿饭少说要吃一只鸡,其余山珍海味也不可缺,还跟着儿媳学,吃起燕窝虫草之类的补品。 早年穷怕了的人,一旦富起来,总是先紧着口腹之欲来满足,付母的节俭大多在别人身上,对待自己,从来都很大方。 付轶充耳不闻,阴沉的目光始终盯在妻子白皙的脸上,冷不丁开口。 “夫人,你把咱们家的钱,都藏哪儿了?”
第68章 讨价还价 ◎“沈大人,你这是故意偏袒!”◎ “钱?什么钱?” 付母最着紧的就是钱, 一听就急了。 “咱家所有的钱。”付轶一字一句说着,视线移到母亲脸上,“店铺、庄子, 连咱府里的帐上,都空了, 钱全没了。” “全、全没了?”付母三魂丢了七魄, 喃喃重复一句, 猛地指向阮桑,“你、桑姐儿,是不是你拿了?” “是, 是我拿的。”阮桑平静说道:“铺子变现、田产房契卖或抵押,拢共收回来……” 她想了想,笑吟吟看着婆母,“三万四千多两,全在我手里。” 付母眼中精光一闪, 媳妇管家,从不叫她晓得家里有多少钱, 每月除了吃用, 还额外给她三十两,说这叫月例钱,大户人家的夫人都有。 老太太估摸着, 这个家少说也有……千两白银, 啧,老有钱了。 一时, 被这突如其来的三万家财, 砸得找不着北。 “你别犯傻啊阿母跟你说, 快拿出来, 阿母不跟你计较……” 付母磨着后槽牙,深刻感受到肉疼的滋味,盯着媳妇,这会儿杀人的心都有了。 付轶昨晚悄悄摸回家,把能想到的地方都翻遍了,始终没找到阮桑藏起的钱和账本,他深知老娘爱财如命,只得推她出来施加压力。 老娘没让他失望。 眼见阮桑稳坐如山,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婆母的尊严受到挑衅,付母起身,刚说了句好话,“桑姐儿,咱们万事好商量……” 嘴上这么说,只要一想到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付母哪能淡定得下来,脸色突变,恶狠狠掳袖子,上来想要撕扯媳妇。 “你把钱还回来,不然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阮桑今日特意带了四个健壮仆妇,见状急忙阻拦。 付母在村里就出了名的泼辣,即刻喊叫着骂起脏话,粗鄙下流的言语,流水价从那两片薄薄的嘴唇向外吐,犹如毒液。 一边叫骂,还撺掇老伴助威,付老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辈子以老妻为主心骨,打架动手他不行,骂人这种事倒是不输女人。 四个仆妇站成人墙,挡下一片唾沫星子,阮桑坐在后面,低垂眼帘拨弄茶盏盖子。 见她一幅铁了心跟自己对抗到底的样子,付轶冷声吩咐,“铭哥儿呢?还有圆姐儿,把他两个抱出来。” 孩子在手,不怕她不就范。 付母的叫骂停歇一瞬,继而拍着大腿嚎啕起来。 “嗐呀,杀千刀的贼婆娘,昨儿她就把俩孩子送娘家去了,说什么曾祖母病重,回去探望。我早就知道,这贱蹄子没安好心,打从嫁给你那天,她就瞧不起咱家、瞧不起你……” 这时付轶的二弟和小妹听见动静,也跑进来,跟着两老,一同对大嫂指责斥骂。 阮桑冷冷坐在椅上,瞧着这一家子丑陋嘴脸,以及对面神色阴狠的丈夫,心中的念头更加坚定。 她对付轶说:“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全给你也行,我只要带走两个孩子。” “给她,孩子给她。”付母听见转机大喜,拉住儿子,“只要她把钱还回来,你还怕找不着女人给你生。” 付轶满心烦躁,甩开成事不足的老娘,指着阮桑,语调阴厉,“东西交出来,我可以考虑跟你和离,孩子,你休想带走!” 付母愣了一下,豁然醒悟过来,“对,你拿什么跟咱们谈条件,钱是我付家的钱,孩子是我付家的姓,你是我付家的媳妇,这要在乡下,族老非拿你浸猪笼不可,现如今在城里,那上头可还有王法呢。” 她唾沫横飞,指挥小儿子现在就去套车,“咱这就回老家,开祠堂,整不死这贱妇。我儿子可是官身,死了老婆还愁娶不着新的!?” 阮桑好似一尊风雨中屹立不倒的顽石,指节轻敲几案,目光灼灼逼人,看着付轶。 一家子大呼小叫、虚张声势的做派,这几年她领教过不少,从前,丈夫坚定地站在她这边,两人同进退、共荣辱,相互扶持,彼此信任。 而今形同陌路,也是他率先发难,她知道,只要付轶发话,这些人就会把她当乡下妇人那样对待,让她没尊严、耻辱地死去。 阮桑不禁质问,这些年,她是瞎了眼吗?竟认为面前的男人是可托付终身的良人。 “付轶。”她慢慢叫出他的名字,“都到这会儿,就别撑了吧。你如今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充什么官身?三司日夜派人盯着你,不消两日,就该扒了你这身官袍、丢进大牢,等着秋后问斩。” “你个贼婆娘,这么咒你男人,黑了心的……”付母嘶声咒骂,回头瞧见她儿子脸上的神情,心里猛地咯噔一下,脚下一软,险些一头栽倒。 付轶撑着桌子才能勉力站稳,凶相毕露,一副要跟她同归于尽的狠戾,又重复一遍,“东西拿出来,阮桑,不然你今天别想踏出付家的门。” 阮桑也跟着站起,面对群情激奋的付家人,她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无耻。 府中下人一向以夫人马首是瞻,早得了吩咐,这时全都堵在门口,但到底付轶是一家之主,厉喝一声“关门”,下人们互看一眼,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好大的威风!” 眼看厅门快要合拢,被一只白嫩的手撑住。 “姐夫,当年你在我爹娘面前郑重立誓,要一辈子对阮桑好,如今却合起伙来欺负她。” 阮柔踏进门,嗓音高亢清亮,“阮桑是正正经经的官家小姐,不是盐贩子的女儿,也不是乡下花钱买来的童养媳,你们这些姓付的,给我放尊重点儿。” 付母等人被她气势所慑,一时呆立原地,付轶却被那句“盐贩子”惊得脸色一白,他以为这事外人无从知晓。 待看清阮柔身后的沈之砚,付轶瞳孔骤缩,一时间,以为是来抓他归案的,心虚使然,一跤跌回椅上。 “你怎么来了?” 阮桑快步上前,横眉瞪着妹子,却终是没忍住眼眶中的酸热,紧紧捏住她的手。 都这会儿了还嘴硬,阮柔也横她一眼,“我要不来,你就白让人欺负了。” 从小到大,她只见过阮桑欺负别人,今儿算是开眼了。 阮桑嗤了一声,撑出个强笑,“我有主意,用不着你管。” 你可拉倒吧,阮柔默默注视她,前世爹爹获罪,她一个外嫁女,也被付家强行送去家庙,半分好处不念,这家人是个什么德性,她比阮桑更清楚。 即便阮桑有底牌在手,她也不放心,非得赶来给她压阵不可。 诚然,阮柔自个儿怕是不顶事,这不还有沈大侍郎么,算是狐假虎威一把好了。 她扯了扯沈之砚的袖子,跟着阮桑上去坐下。 沈之砚一言不发,便已让付轶胆战心惊,实际眼下他多少有点儿外强中干,伤势未愈勉强跟来,全凭身后白松、朱枫两个撑场面,脚下略有虚浮,走到椅前坐下。 目光自在场众人身上逐一扫过,付母脊梁骨顿时矮了几寸,记起媳妇的妹子,嫁的是刑部侍郎,三品官儿,比他家付轶大好几阶呢。 有娘家人坐镇,阮桑终于可以把和离书拿出来,拍在付轶面前,目光有意无意瞥了眼婆母。 “签了吧,孩子跟我回娘家,刚才我说话算话,钱我可以都不要,包括我嫁妆的那一半,都给你。” 付母咽了口唾沫,觉得不错。 付轶起先抱着侥幸,为免打草惊蛇,由始至终一字不提帐本,兴许阮桑只是恰好,才把字画行的帐册全带了回来。 眼下沈之砚来了,眼见到手的希望彻底破灭。 “夫人,是我对不住你在先,你要和离,我……”付轶一改先前凌厉,做痛心疾首状,悔恨万分,“我答应你就是。” “但孩子你不能带走,本朝律法从无此等先例。” 阮桑早预着付轶要讨价还价,却还是被他的无耻恶心到了。 “付轶,人家都是先礼后兵,你先把狠话放下了,这会儿才跟我说什么对不住,可还有意思?” 她转头直视婆母,“你们付家进京那会儿身无分文,聘礼也只给我家封了八十两。去年修家庙,我捐的也是这个数。既是和离,就该两清,孩子不肯让我带走的话,那现在就请你们从这儿搬出去,家庙那份钱我就不要了,你们回乡还能有个住处,如何?” 付母被拿住死穴,拼命摇头,咧着嘴哭起来,享过福,哪还受得穷,她才不要回乡下。 付轶心下权衡,拿到钱,调令便能到手,至于帐本拿不回来,反正上面关于他的交易事项早就撕毁,死无对证,便是真让沈之砚得到,也无法定他的罪。 “孩子不能给你。” 付轶咬死不松口,孩子在手,即便和离,与阮家的姻亲不会彻底斩断,将来私盐案追究到他,也有亲家作保。 “妹婿通熟律法,当知你这要求不合情理。”付轶余光瞥着沈之砚,对妻子言辞恳切,“你的嫁妆,自该交还予你,那三万银,你我对半分。” 阮桑万般不齿,冷笑道:“付轶,你如今自身难保,要铭哥儿和圆儿跟着你这么个犯官罪臣的父亲,牵累他们一辈子吗?” 付轶飞快看了沈之砚一眼,“你一介妇孺,休得胡言,我何罪之有?朝廷是讲证据的,岂容你信口开河。” 沈之砚冷眼看着他,要是有证据,严烁早将他抓回天牢了,眼下仅凭梁泽的口供,的确不能定下付轶的罪状,只将人请回去按律问询,根本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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