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还有一份怜悯与同情,是她亲手种下魔纹阵。或许对这残魂而言,阵杀景述行亦是帮他解脱。 “什么破逻辑!”迟露忍不住骂了一句。 “抱歉了,前辈,景述行绝对不能死。”她以手掐诀,拼着全身力气驾驭灵力,攀上法阵的阵眼。 江语慕毕竟是个死人,管她活着的时候有多优秀,一旦身死,她所设下的所有大阵皆能为灵华宫所解。 哪怕对面是生魂,也只需要悄悄地,悄悄地,趁对方不注意—— 在江语慕启动法阵之时,迟露已经飞身冲到景述行身旁,凝结灵力化盾,拉着仿佛痴傻的他,用力压在地上。 旋即轰隆一声,飞沙走石。 本就失去屋顶的行宫微微摇晃,稀里哗啦的又塌陷一大半。 景述行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刹那间褪去血色,煞白的,不住地发抖。 灵华宫的实力,在实战方面一向为人不齿,即使迟露努力抵挡阵法灵力的冲击也无济于事。幸亏二人已经滚到角落,这才免于受伤。 盾碎的那一刻,灵力的冲击卷的少女乌发四散,掀红盖头一般,挑起了面具的一角。 迟露精心绘制的假面,于此刻消散溶解。秀丽的面容映在景述行眼中,杏眼像是着了火,在夜色中迸发火星。 景述行指尖一颤,一直持在手中的面人从指缝间滚落,啪叽坠落在地上。 面人滚了滚,滚进无人发现的狭缝中,和由江语慕来带的另一只面人依偎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作者君敲着键盘)(八爪鱼模式启动) 燃烧吧我的小宇宙!!我要开始爆更之路了! 今天两更~
第38章 ◎双眼仿佛复明,灿若星河。◎ 迟露吃了一嘴灰, 费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没事吧?”她抹了把脸,焦急地问景述行。 景述行没有说话。 他还维持着被迟露按在地上的姿势,四肢发软,将将抬着头, 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是迟露, 是灵华宫的少宫主。 欺他瞒他辱他,护他顾他怜他。 景述行的喉头一阵发苦, 猜不透此间究竟含何意。 余光蓦地瞥见残影, 江语慕失去了所有灵力, 正自上而下,怔怔瞧着他们二人。 她蹙眉看向迟露:“你在做什么?” 迟露张开双臂, 母鸡护雏般把景述行掩在身后:“他救过我许多次,所以我也要救他。” 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 又黑又圆的瞳孔中倒映出残魂愕然的神情,神情由愕然转为忧伤,最后停在紧绷的嘴角上。 “当真是无聊。”江语慕努力遮掩自己的情绪, 她直起身子, 任枯寂的月光穿透纤薄的魂魄, 任生魂破碎得四分五裂。 迟露又想起了江语慕的生平,年纪轻轻便名动天下,而后遇到了景逸,此后百年音讯全无, 自此沉寂。 她最终没有和江语慕再说些什么,在不成型的宫殿中站起身,抬手想把景述行拉起。 甫一起身, 四下游走的煞气像是找到了目标, 朝景述行扑来, 还没扑到近前,就像被人挥袖擦除般,抹去了行踪。 迟露已经习惯景述行的能力,她蹲下身,声音中饱含惊喜:“你能感受到他们?” “吓死我了。”她拍了拍胸脯,“在找你的时候,我好担心你看不到这些煞鬼接近,被他们弄伤。” 景述行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过了不知多久,他闷闷地开口:“不见了。” “应当是灵力耗尽,维持不住形体才消失的。”迟露回答,“江前辈虽然被禁锢十年,但死前为自己设下苏生阵,仍有避免魂飞魄散,转世重生的希望。” “她么……”景述行忽然发出冷笑,“姑娘怕是误会了,我与她早已没了母子之情。” 他抬起头,眼神像是被剜出空洞:“你难道没听说过吗?是我亲手割断了她的喉咙。” 他的脸一下子被迟露捧起。 迟露气不打一处来,半跪在地上抱住景述行的脸,两手忽地张来,用力拍在他的两瓣脸蛋上:“你胡说什么呢!” 力道重了些,甚至打出“啪啪”的响声。 “我再说一遍,那根本不是你做的,江语慕的身上大多是煞鬼啃咬后残留下的煞气,你割出的那一道血痕,再晚一会儿都要愈合了。”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端,立刻收手,在衣服上蹭了两把,用极低的气声道歉:“对不起。” 道歉的声音过低,没能让景述行听见,在景述行眼中,他只看到了迟露快速收手的动作,以及在收手后,无比…无比嫌弃地擦拭。 他垂下头,又听迟露语带紧张地问:“那…你之前说不见了的东西,是什么?” 景述行伸出两只手,一只手空空如也,另一只手上还拿着那根手杖:“你送我的面人不见了。” 他喉咙发苦,仿佛噎着口浓血,景述行睁眼看到迟露嫌弃擦手的模样,闭眼想到那副假面下的圆圆杏眼,身份的变换与重叠令他胆战心惊。 他恨不得像迟露对他做过的那样,伸手握住那细软的脖颈,质问她究竟有何意图,想要对他做些什么,撕扯那张笑语盈盈的脸,看看背后究竟有几重假面。 景述行微微躬身,青白色的手掌扣住肩胛,手背上血色褪去,一条条青筋突兀地绘于其上。他身形佝偻,将脸埋进臂膀,不知何时红了眼眶。 迟露温和地看着景述行。 “没关系,面人而已,我还能再买的。当时把它给你,也是想着未来我和少宫主回灵华宫后,可能不会再有机会见面,送给你留作纪念罢了。” 她的一番话毫无安慰作用,反而令景述行心想:原来她已经不打算于他见面了。 顾及到景述行双目失明,在一片碎石砖瓦中无法兼顾细节,于是开始翻动石板,寻找小面人的踪迹,她正专注地四下寻找,听到景述行絮絮叨叨地开口。 “是我的错。”他的声音细弱蚊蚋,似乎在用锋利的长剑剖析自己,以剑端挑起自己的血肉,深深地没入内里脏器。 “醒来之后,我想去找你。我担心你出事,你让我不要杀人,但我把那些看守我的修士全杀了,我还杀了阻拦我的路人和煞鬼。” 他失魂落魄地坐着,白衣垂地,一身玉骨嶙峋,落入迟露眼中,宛如一只失去主人后,匍匐地蔫在地上的小狗。 小狗的嘴唇皱巴一下,死死地抿了起来,细汗从前额沁出,他的胸腔起起伏伏,压抑堵塞不畅的呼吸,为了阻止疼痛占领意识,他的牙齿倏地重重咬下,一串殷红顺唇瓣淌落。 迟露不找面人了,慌忙蹲在景述行身前:“你怎么了?” 少年郎抬起眸子,不知是不是错觉,迟露觉得那双眼睛仿佛复明一般,灿若星河。 他舔掉唇旁的红血丝,咯咯地笑,笑声中竟有了恶鬼般的森森孑然:“这是报应。” “报什么应啊!”迟露生气地给了景述行一个暴栗,“都说了不是你杀的人。” 逢月城这一家真是奇怪,夫不爱妻,母不爱子,子…… 子谁都不爱。 她抓起景述行的手腕,贴上翠色手环,全身一阵痉挛过后,神情了然:“和之前一样,是你随便‘咻,啪’的反噬。” 和上次相比,甚至还加重了几分,也不知景述行如何熬下来的。 “什么?” “就是你的那个能力。”迟露绘声绘色在景述行眼前表演,甚至自娱自乐地加上动作。 素手捻出一枚火星,迅速升高,如烟花当空炸开:“咻——啪!” 景述行忽然失笑,他因痛苦紧皱眉头,两条细长眉毛下撇,表情古怪地像是又哭又笑,看上去十分滑稽。 迟露灵机一动:“那我们还是按上次的方法,先把你拍晕……” “不要!”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被景述行一把拽住手腕,孱弱的少年半跪在地上,眼里流露出无限的哀求:“别把我打晕,我一点儿也不疼,我能消减煞气,打跑那些修士,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不能让迟露再次不声不响地离开。 迟露深切地忏悔,她之前都对景述行做了什么! 景述行一定是被自己上下其手摸怕了,害怕在昏迷后再度被她轻薄,顶着无比剧烈的疼痛也要维持清醒。 她实在是太过分了,还好刚刚没有过多的触碰,不然一定又会刺激到他。 迟露左思右想,明智地把想扶着景述行的想法咽回喉咙,结结巴巴地问:“那你现在,能走吗?你的眼睛不好,用手杖足够吗?” 如果不够,她再伸手扶他。 景述行眸色昏沉沉,强打起精神回道:“足够了。” 迟露松了口气,露出明媚灿烂的笑容:“那就好。” “我来领路。”她站起身,踮起脚尖举目眺望,眼中瞬间被阴森诡异的煞气挤满。 这些东西堆积在眼前,呼啸着来尖叫着走,时不时还往景述行身上扑,绝对的精神污染。 迟露把手伸进煞鬼聚集的黑气中,再度探出,发现那些煞鬼确实对自己不屑一顾,执着地对逢月城中的人进行攻击,有些煞鬼初具人形,攻击时手脚并用,连啃带咬,骇人得很。 难不成,逢月城的人自带吸引煞鬼的标志? 迟露心念微动,扬手掐诀,凝聚灵力聚成护罩,嚯地倒扣到景述行身上,灵力化作一道无缝的盾牌,登时隔绝了景述行和煞气。 漆黑的煞气前一秒还气势汹汹,大有要把景述行碎尸万段的架势,下一瞬便成了无头苍蝇,四下茫然地转悠。 “我们往山下走吧,你现在的身体绝不能留在这儿,太危险了。”迟露咽了口唾沫,将目光从煞鬼身上离开。 “煞鬼倒是其次,若是撞上逢月城的修士,他们肯定会要把你再抓回去。” 景述行忍住浑身的剧痛,挤出温和的微笑,勾起唇角轻轻点头。 迟露寄出飞舟,拉着景述行往山下走。出乎她的意料,越往山下走,所见的煞鬼越少,仅有的几只煞鬼,也在漫无目的地晃悠,像是再找攻击的目标。 而逢月城的百姓们,早已躲进家中,把有用没用的符纸往门口、窗上一贴,关紧房门不敢出。 终于在巷道深处,迟露看到早些时候见到的货郎,他正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一名少年修士仗剑横在他身前,神情坚毅地胡乱挥剑。 “你们这些妖魔,休要伤人,看剑!” 迟露:…… 她转头警告景述行:“别动手啊,不许在我面前杀人。” 屈指一划,护罩当头降下,隔绝了少年和煞鬼。 等那些黑乎乎的煞鬼离去后,迟露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少城主,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些煞鬼的目标是你,货郎小哥只是被误打误撞卷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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