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旧伤复发,他没再继续出任务,被赵归安排去训练新的暗部成员。 得知陛下召见,暗九还以为陛下要重新启用他。 直到抵达帝王寝宫,才知此行是为苏大人另外安置住处。 暗九那是一百个愿意,然后就听陛下喃喃自语:“大理寺牢黑布隆冬的,也不知承珩会不会害怕。” 接着又吩咐:“多点几根蜡烛,炭火也要烧得旺些,在牢里过夜已是难为他了,可不能让他再吃苦头。” “承珩本就消瘦了不少,你性子温厚些,记得照看好他,告诉他朕相信他,让他安心。” 杀人不眨眼的暗·冷酷·九:“......” 陛下,苏大人已是而立之年,并非三岁小娃娃,哪里会怕黑。 还有,是什么给了您错觉,让您觉得属下是个温厚的人? 属下只是个武艺高强的寡言哑巴而已。 从暗九口中得知陛下碎碎念的苏源:“......” 陛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关爱他呢。 其实在暗九来之前,苏源嘴上说着陛下一定会相信他是被冤枉的,心底深处还是有几分惴惴不安。 那人就是奔着把他定在耻辱柱上去的,人证物证齐全,明面上看不出一点问题。 万一陛下被假象蒙蔽,认定他醉酒后欲强迫女子,不成后将其虐杀,他又该如何自处? 好在,以上所有终究只是他的一厢揣测。 陛下仍旧信任他,并对他施以沉重的关怀。 苏源哭笑不得的同时,心里勇气一股暖流,嘴角的紧绷缓解不少:“微臣承蒙陛下信任,谢陛下隆恩。” 情绪过于激动,嗓音略高了些,以至于吵醒了隔壁的犯人。 犯人直起头,嘴里骂着脏话:“大晚上的不睡觉,嘀嘀咕咕吵不吵?!” 暗九丢出一物,犯人“呃”了一声,又躺了回去。 暗九眼神灵光地发现苏源冻得嘴唇发白,算了下时辰,已接近子时。 “福公公说,陛下宫宴上喝了些酒,出来受了风,回去后就传了太医,不久前才醒来。” “陛下也是醒后才知道您的事情,这就马不停蹄派了属下前来。” 这里暗九不得不感叹一句,平日里他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此番也是为陛下和苏大人的感情操透了心,嘴巴都要说干了。 暗九决定,未来半个月都不说话。 苏源脸色微变:“陛下现在可好些了?” 暗九斟酌一二:“陛下喝了药,已无大碍。” 苏源这才放心,和暗九一前一后走出牢房。 犯人们都在睡着,放轻脚步从牢门前经过,并不会惊动他们。 暗九在前面领路,带着苏源七拐八绕,来到大理寺牢狱的最深处,走道尽头的一间牢房。 “大人,请吧。” 暗九侧过身,抬起右手示意道。 苏源抬脚走进去,当看清牢房内的陈设,深深怀疑他是不是走错了地儿—— 数根蜡烛同时点亮,照得这片区域亮如白昼。 地上脏臭的稻草被清扫一空,老鼠蟑螂等牢狱常驻嘉宾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干净整洁的被褥。 被褥底下铺着一层木板,木板上是一层棉被,很好地保证了苏源夜里不会冻到。 这也就罢了,床尾还放了一盆炭火。 炭盆的木炭一看就是上品,无烟无味,默默燃烧着,可以真切地感知到温暖。 左边的角落里,摆放着一方矮桌。 矮桌上放着整套的茶壶茶杯,苏源猜那里边的水是温热的。 除此之外,桌上还有一副棋盘,黑白两子安静躺在棋篓里,等待苏源的临幸。 苏源:“......” 要不是前不久冻醒过不下五次,他还真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纯狱风宾馆里。 见苏源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暗九推了推面罩:“大人可是有不满意的地方?若还有什么需要,可尽管跟属下说。” 见苏源抬眸看过来,他一本正经道:“陛下说了,但凡大人有甚想要的,属下定要满足大人。” 苏源:“......” 瞧这架势,快把他当成二十九岁的大龄巨婴了。 “多谢陛下体恤,也辛苦你忙前忙后,这里我已经很满意了,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暗九一板一眼道:“陛下有令,命属下贴身保护大人,直到查明真相。” 只听命于帝王的暗部专门来保护自己,可以说是非常荣幸了。 这事拿出去,足够苏源吹一年。 当然吹是不能吹的,他一介臣子,如何能享受暗部的保护? 要是被那些个御史知道,弹劾他的奏折估计能把他整个人淹没。 姑且把这当做是他和陛下之间的小秘密吧。 苏源暗戳戳想着,见暗九执意如此,也不再劝。 等苏源喝过温热的茶水,钻进被窝里,暗九这才后退一步,咻一下消失不见。 苏源隐约听见细微的风声,上下左右扫了一圈,发现暗九蹲在房梁上,整个人融入黑暗里,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和苏源四目相对,暗九重又跳下来:“大人有何吩咐?” 苏源摇摇头,然后暗九又咻一下爬了上去。 苏源:“......” 早知有这天,他就该年幼时习武,也不至于被人算计得毫无还手之力。 现在都一把年纪,想学也学不成了。 不过有一说一,自从暗九出现,他滞塞在胸口的郁气消散不少,那种愤怒到心惊肉跳的感觉也没了。 躺在柔软的被褥里,脚边的炭火源源不断地提供着热量,苏源逐渐放松下来。 瞌睡虫爬上眼皮,苏源睡意袭来,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 翌日一早,苏源被带去刑室,接受审问。 为了避嫌,齐大人和岳坚两人都没参与审问,苏源的案子全权由大理寺左少卿负责。 大理寺左少卿问了很多问题,苏源如实回答,一丝隐瞒也无。 一场审问结束,苏源神色如常,反倒是大理寺左少卿脸色不太好看。 无他,苏源的表现太过坦然,口齿清晰,言之有据,半点不露怯。 以上种种,只有两个可能性。 一是苏源的心理太过强大,明明杀了人,却装作无辜受害者的样子,企图逃脱罪名。 二是苏源当真无罪,这一切源于一场陷害。 可人证物证又怎么解释? 大理寺左少卿越想越头疼,见一时半会审不出什么,只能让狱卒送苏源回去。 苏源回到豪华版牢房里,掸了掸身上的细尘,就这么席地而坐,边喝茶边自弈。 这幅惬意悠然的模样,叫暗中观察的大理寺左少卿更加纠结。 苏源对外面的窥视佯装不知,过了小半个时辰,昨晚派饭的狱卒又出现了。 他手里拎着食盒,自以为隐蔽地打量着牢房里的环境,眼里飞快闪过什么。 等苏源看过来,又一脸憨厚:“大人,这是今天的早饭,一碗稀饭两个包子,外加一盘小菜。” 苏源轻唔一声,指了指门口:“麻烦放在那里,稍后我再吃。” 狱卒迟疑了下,依言放下食盒:“那大人一定要记得吃,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苏源笑着应下,等他离开,拿过食盒打开,一一查验。 粥和小菜没什么问题,问题出在馒头上。 这回倒是没昨晚那么明显,只是将花生磨成粉状,和在馒头里,不细看根本看不出馒头的颜色与往常有异。 暗九悄无声息地跳下来:“大人,这饭菜可是有什么问题?” 苏源放下馒头,温声道:“我对花生过敏,而这里面恰好有花生。” 说是大理寺卿派人送来的,他是一个字也不信。 盖因为当初查许玉林一案时,他和齐大人曾在路边的面摊拼过桌。 面摊上有不少小菜,花生就是其一。 彼时齐大人要往苏源碗里加花生,他正是以“花生过敏”为由拒绝了。 齐大人比他大了十来岁,不至于连他吃什么过敏都不记得。 昨晚苏源在凉拌菜里发现了花生,就确信这菜不是齐大人送来的。 以为牢狱中光线昏暗,他不会发现菜里面的花生,会和凉拌菜一起吃下去,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时代,不止一次听过有人吃花生过敏,因而丧命的新闻。 苏源只在小时候吃过花生,仅那一次,差点去了半条命,之后再没碰过花生。 那么问题来了,是谁知道他对花生过敏,又将这件事透露给那人的? 要么是知道他幼年时吃花生过敏的人,要么是他身边的人。 苏源宁愿是前者。 “麻烦你把这些东西处理了,不要惊动别人。” 暗九领命而去,一刻钟后才回来。 带回碗筷的同时,还带了一份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回来。 对此,他的解释是:“属下跟福公公说了声,这是福公公为您准备的。” 苏源想起那个总是笑眯眯的老人家,接过食盒,兀自吃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狱卒再度出现,带走了碗筷。 临走前,他憨笑着问:“大人身子可有不适?” 苏源递给他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并无。” 狱卒拎着食盒的手紧了紧:“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担心大人您受了冻,不然就是咱们的过错了。” 苏源笑笑没说话,等狱卒离开后,自顾自下起了棋。 之后的三天,大理寺左少卿每天都要审问苏源一遍。 苏源还是那套说辞——我是无辜的,我是被陷害的,你们该去寻找真正的凶手,防止他再次作案。 奈何大理寺左少卿一点头路都没有,压根没理会苏源的言论,坚持己见,并在第四天将一日一次的审问改成一日三次。 虽然烦了些,但还在苏源的承受范围内,故此并未计较大理寺左少卿的胡乱行事。 入狱第六天,就在苏源快要被大理寺左少卿搞得不耐烦的时候,宋和璧派去盯着乔家的人总算递回了消息。 宋和璧看着字条上的内容,跟苏慧兰打声招呼,夺门而出。 ...... 次日,有人上府衙击鼓鸣冤。 府尹第一时间传唤了此人,开堂审案。 堂下,中年男子穿着一身补丁叠着补丁的短打,一边磕头,一边老泪纵横:“大人,草民有冤情!” 府尹见他视死如归的表情,心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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