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苏源这么说,仆从登时息了声。 太医见仆从们被训责,私以为苏源是站在他们这边的,暗自得意着。 然后,他们就被苏源敲打了。 “他们还是孩子,对疼痛的忍耐程度较低,陛下派你们前来协助,就是想让孩子们尽可能少受点罪。” “本官希望你们都能担起各自的责任,该配药配药,该施针施针。” 瞧这话说的,好像他们这两天都在躲懒耍滑一样。 苏源全当没看到太医的不满,意有所指道:“据本官所知,任何人对疼痛的忍受程度都是有限的,高出那个点,将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 这种可能性极低,却不妨碍苏源故意夸大。 果不其然,太医被镇住了,讷讷点头:“下官知道了,这就回去调整药方。” 苏源满意一笑,打发两批人离开。 ...... 这边苏源继续翻看这两日孩子们的情况,那边两批人出了门,脸色都不大好看,好在没有先前的剑拔弩张了。 仆从们出来已经有一会儿了,心里惦记着自家小主子,片刻不敢再耽搁,小跑着回了种痘点。 痘疹科的太医不紧不慢地走在后头,低声嘟囔着。 “苏大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以为开药方跟喝水一样简单呢?” “话说苏大人刚才说的那话,到底是真是假?我以前还真没听说过,也没在哪本书上看过。” “管他是真是假,别搁这墨迹了,赶紧配药去,免得又被这位远靖伯训话。” 太医们顶着烈日往药房走去,仔细看去,其中两人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 稍微走得快些,就一瘸一拐的,龇着牙直吸气。 因行动不便,脚步赶不上另四人,自然而然落在了最后。 山羊胡太医擦了把汗:“这么热的天,真真要人命了。” 八字胡太医直哼哼:“都说......仁德宽厚,现在看来也不尽然。不过是夜里打个盹,就挨了一顿板子。” “噤声!”山羊胡低声呵斥,“这里可是皇庄,旁边就是御林军,你不要命了?!” 八字胡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忙拉着山羊胡诶呦诶呦地往药房去了。 殊不知,在他俩离开后,一个肤色黝黑、后背佝偻的中年男子拎着水桶从假山后绕出来。 男子瞧着一副憨厚相,蹲下身给花草浇水,淅沥沥的声音不绝于耳,却给人以存在感极低的感觉。 便是驻守在路边的御林军,也只看了他一眼,再未投去第二道目光。 经这一遭,皇庄上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有汤药和针灸做辅助,孩子们种痘的日子也不算太难熬。 身边的奴才们变着法儿地逗他们开心,心情愉悦了,在一定程度上也可忘却痛楚。 可随着时间流逝,孩子们身上的丘疹逐渐形成疱疹。 但凡长了疱疹的地方,那叫一个钻心痒。 几岁孩子的自制力远不如成年人,身上一痒,就忍不住想要抓挠。 不仅仆从们,太医也不敢让他们随意抓挠,留疤是次要,化脓感染就麻烦了。 然嘴巴都说干了,孩子们还是不听,哼哼唧唧对着疱疹蠢蠢欲动。 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向苏源求助。 苏源得知后,当即表示这事好办。 在太医的注目下,苏源让人准备一批质地柔软的绸布。 太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御林军送来了绸布,他们才知道苏源是想干什么。 ——苏源直接让人缚住了孩子们的手脚! 太医:“!!!” 山羊胡太医忍住掐人中的冲动:“大人,他们可都是皇家子女,陛下要是知道了......” 不仅苏源,他们都得跟着倒霉。 苏源不以为然,这也是无奈之举,相信弘明帝一定能理解他的不得已。 “放心,本官会将此事如实禀告给陛下。” 八字胡太医只觉得苏源在胡闹:“可要是他们再闹起来,又该如何?” 苏源微微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转头就让御林军去苏家取来了当年给元宵编写的睡前故事......的拓本。 想当初苏源编写这些睡前故事,可耗费了不少时间精力,每个故事都诙谐生动,引人入胜。 拓本数量有限,每户人家的几个孩子共用一本,十几本就都散出去了。 小祖宗们被缚住手脚,哪能不挣扎,差点闹翻天了去。 好在身边有识字儿的仆从给他们讲故事,成功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眼瞅着这些小祖宗乖乖躺在床上听故事,既不吵也不闹,所有人都狠狠松了口气。 苏源作为种痘总负责人,每天都以浸了药汁的巾帕蒙面,亲自探望孩子们。 孩子们得知有趣的故事都是苏源想出来的,每次看他的眼神都亮晶晶的。 有问必答,乖巧粘人,和先前翻天小祖宗的模样判若两人。 种痘第六天,苏源照常去种痘点探望孩子们。 甫一进门,两个小皇孙趴在床上翘头翘尾,欢喜得不得了。 他俩分别是太子妃和方侧妃所生,一个七岁,另一个六岁。 方侧妃平日里唯太子妃马首是瞻,生的儿子也很亲近嫡出的兄弟们。 太子嫡幼子眨巴着眼:“苏大人,等回去后我可以跟皇祖父说一声,把你要到东宫来吗?” 苏源不明所以:“为何?” 方侧妃的儿子软糯糯地说:“四哥说,要让苏大人只给我们写故事。” 苏源:“......” 他是当官的,不是写书的啊。 而且这些故事是为了元宵所写,你们只是顺带而已。 苏源沉默几秒,轻笑着说:“那微臣就等小皇孙的好消息了。” 小孩子心思简单,信以为真了,高兴得欢呼出声:“好耶!” 苏源失笑,详细询问了他们的感受,又让太医检查疱疹是否有破损,这才离开。 一轮走下来,一个半时辰就这么过去了。 苏源和太医们不顺路,在种痘点门口各奔东西。 太医回想方才所见场景,感叹着直咂嘴。 “没想到这个办法真能奏效,刚开始我还以为他们会闹腾呢。” “不愧是状元郎,对付熊孩子有一手。” “嗤——本事再大又怎样,我没记错的话苏大人家里只有一个闺女,这些年再没个动静,别再多年之后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八字胡现在是满肚子的怨气,仗着身边都是熟悉的人,话不过脑子直接说了出来。 山羊胡笑了笑,说的话也不怎么好听:“这几天从早到晚都在熬药针灸,皇庄上蚊子还多,夜里睡不好,人都快累散架了,也没见有人记得咱们的好。” 八字胡紧随其后:“咱们累死累活,也没见有人记着咱们的好,功劳全归某些人了。” 只能说他俩对揣摩人心有一套,三言两语就挑起了其他人对苏源的不满。 “算了吧,他可是三品大员,还有爵位在身,咱们又能如何?” 是啊,他们丁点儿办法都没有。 只能顶着烈阳回去继续干活。 八字胡和山羊胡落在四人身后,不着痕迹对视一眼,露出得逞的笑。 这时,驼背黑脸的男子拎着水桶从远处走来,临近时停在路边。 八字胡脚步一扭,不动声色往男子靠近。 一抓一握,手心里多了个物件。 八字胡呼吸变得急促,看了山羊胡一眼,眼里满是热切。 ...... 来皇庄第六日,意味着苏源已经有六天没见到元宵了。 想元宵读书练武如何了,是否又长高一丢丢。 想宋和璧前几日在抚育院留下的擦伤好了没。 想苏慧兰有没有按时锻炼,腰病可有缓解。 苏源长呼出一口气,今天也是恋家的一天呢。 索性提笔磨墨,将所思所念写在纸上,自有御林军帮忙送回苏家去。 清洗好砚台和毛笔,放在太阳底下晾晒,苏源打算去看一看玉米。 在皇庄管事的引领下,苏源来到玉米地里,站在田埂上往下看。 玉米种下十多天,嫩黄色的芽已经破土而出,在阳光的照耀下变成嫩绿色。 乍一看生机勃勃,长势极好。 一旁有农户讲述近日以来玉米的生长情况,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其实珍珠米种得有些迟了,要是再早一个月,长势会更好些。” 苏源莞尔:“这样已经很好了,明年和天薯一前一后大丰收,再过个一两年就能推广了。” 农户黝黑的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是呢,到时候咱们老百姓都能尝到新作物的滋味了!” 苏源放眼观望着嫩绿色的玉米芽,眸中含笑:“没错。” 得到苏源的回答,农户眼神更亮了,愈发喋喋不休地说着,任凭那管事眼睛都快挤抽筋了,也没能让他闭嘴。 谈话间,苏源又想到和玉米有关的赵琼。 以赵琼纯良的心性,知道小侄子感染痘疹和自己有间接关系,指不定怎么自责呢。 只希望赵澹加把劲,尽快将幕后之人撅出来。 否则就算陛下和太子相信这件事和赵琼无关,到底众口铄金,光是舆论就能压死一个人。 苏源在田埂上小站片刻,期间想到很多。 马氏的异样,被收买的内侍和陈正极为相像的死因,还有扶桑国相关...... 脑子里仿佛堆满了毛线团,乱糟糟的毫无头绪。 第六感告诉他,以上所有的疑惑很快就会迎刃而解,只需耐心等候。 可到底陈正死在他面前,苏源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大人,正午太阳晒人,您要是想看珍珠米,回头等傍晚时再来,若您热出个什么好歹来,奴才可就罪过大了去了。” 管事觑着苏源的脸色,故意放大夸张地说。 苏源也正有此意,转身离开。 管事跟在后头:“大人小心脚下,前两天农户锄地,田埂上堆积了好些泥块,都还没来得及清理。” 苏源轻嗯一声,绕开崎岖不平的土块,回了种痘点隔壁的住处。 思虑甚多,一时间心绪难平,索性取来曝晒在太阳底下的毛笔砚台,执笔尽情挥洒。 纸上的字迹一改往日的遒劲板正,暗藏锋芒,而是恣意挥洒,潦草的发泄之作。 几张大字写完,如意料中那般冷静下来。 刚收拾了满桌狼藉,有“笃笃”敲门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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