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昭昭忙道:“只要两三人就可以了,这几年我会给她们工钱,等回到长安,我再将她们还给你们。” 雪奴也没与她推辞客气,道:“可。九娘说的学堂之事,我觉着很好,自己都想去当老师了。唉,没九娘张大郎在,有个官身护着,我办不起来,还是等到九娘回到长安之后再动作吧。” 雪奴要是做这些事,实在太打眼,没个人护着,到时候遭到嫉恨就麻烦了。 谭昭昭道:“不急,先护好自己,等到我回长安再说。” 两人细说着,进了长安城,西市还未关闭,雪奴赶了去酒庐,谭昭昭回了家。 进屋洗漱换了身衣衫出来,武氏来了,她看上去神色疲惫,眼皮略微浮肿,看上去好似哭过。 谭昭昭只当没看见,招呼武氏进屋坐。 武氏立在廊檐下,道:“外面不冷不热,我们就在廊檐下歇着吧。我不客气了,九娘上次煮的舔羹,我还想吃一碗。上次回去让府里厨娘煮了,总是没你这里吃着的可口。” 谭昭昭当即道:“夫人稍等,我这就去准备。” 眉豆机灵,赶紧下去灶房吩咐了,搬了塌几案桌到廊檐下。 武氏坐了下来,倚在凭几上,长长唏嘘了声。 谭昭昭顿了下,问道:“夫人这时如何了?” 武氏幽幽道:“遇到了些不顺心之事。” 谭昭昭见武氏欲言又止,也不便多问。阿满眉豆送了三足鼎上来,谭昭昭看着天色不早,道:“夫人留下来用晚饭如何?” 武氏直起身,四下张望过去,道:“小郎呢?可会打扰到你?” 谭昭昭道:“他有乳母带着,在西郊的庄子去玩耍了。我恰好独自在家,夫人来了,我求之不得呢。” 武氏道:“张补阙的差使一旦下来,九娘定要离开韶州,再见面不知要待何时。我们好生说说话,就当替九娘提早送行。” 谭昭昭冲着她一笑,小声道:“夫人喜吃何种酒?” 武氏眼睛一亮,抚掌笑道:“只要是酒,我就不挑。” 有雪奴在,谭昭昭从不缺酒,她笑道:“等下我多拿几种酒,夫人都尝一尝。” 煮了小碗甜羹,武氏吃得心满意足。天色暗了下来,灯笼亮起,将廊檐下照得一片明亮。 桑落酒,三勒浆,烧春酒,葡萄酒等接连上来,武氏酒一下肚,人很快就精神了几分。 谭昭昭谨慎小心,在武氏面前谨遵着守孝的规矩,她吃着鼎内的鱼片,喝着甜羹相陪。 武氏连着喝了几种酒,丰盈艳丽的面孔,浮上了层胭脂,眼眶更红了些。 仰头将水晶盏里的葡萄酒,一口饮尽,武氏神色恨恨,道:“狗东西,真是气煞我也!” 谭昭昭犹豫了下,问道:“是谁让夫人如此生气?” 武氏看向谭昭昭,想了又想,低声咬牙切齿说道:“一个负心郎!” 说完,她放下水晶盏,双手蒙住脸,呜呜哭了起来。 谭昭昭大致猜到了些,负心郎绝不会是裴光庭。她抬手召唤来眉豆,轻声吩咐她去准备热汤脂粉。 武氏伤心哭着,谭昭昭在一旁默默陪伴。待她哭累了,递上了热布巾。 武氏接过擦拭完手脸,重新上了脂粉,道:“让九娘见笑了。” 谭昭昭道:“夫人真是客气,人都有遇到伤心之事的时候,我还欠着夫人人情呢,夫人这般客气,反倒令我不好意思了。” 哭过之后,武氏心里的憋屈仍挥散不去,连着吃了两盏酒,问道:“若是有人负了九娘,九娘会如何?” 谭昭昭半真半假道:“我估计没那般大度,要不当作废物弃之不顾,要不会报复回去。” 武氏咬了咬唇,神色纠结道:“可要是你有愧在先,那人也是没法子呢?” 谭昭昭脑子转得飞快,武氏有愧在先,除了她已经成亲的身份,再无其他。 李林甫已成亲,排除掉亲事,就是他与别的女人又有了纠葛,或者是他府里的妻妾给他生了孩子。 谭昭昭斟酌着道:“夫人,我的话,估计听起来不那么顺耳,夫人莫要怪罪。” 武氏道:“九娘自管说就是,奉承的话我听得多了,没意思得紧。” 谭昭昭道:“夫人若是觉着愧对男人,夫人着实是多虑了。夫人的身份尊贵,可夫人的亲事,可是自己做的主?” 两次亲事,皆不是她做主,由不得她嫁不嫁。 武氏神色黯淡,苦涩地摇了摇头。 谭昭昭道:“吃穿用度,夫人肯定是天底下顶顶好。人有心,有情,岂能只看这些?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什么亏欠,愧疚,尤其是对于男子,实属多余了。就拿妻妾来说,侍妾等同于奴仆,可实际上,肌肤相亲,床笫之事都是真真切切发生,生下来的孩子,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妻妾并无不同之处。究竟是名份,还是实际上的关系重要?” 武氏怔怔看着谭昭昭,脑子里一片混乱。 谭昭昭朝着她淡淡一笑,道:“夫人,世俗规矩,天生对女子不利,该觉着愧疚,首先当是男子,而非夫人。这一个负心了,再另选一个就是。试着让自己像是男人那般去想,灯一灭,在枕边陪伴的,妻妾都一样能得到欢愉。” 武氏浑身一震,垂眸若有所思。过了半晌之后,她长长舒了口气,眉眼间的郁色仍在,不过振奋了起来,朝谭昭昭举杯道:“九娘比我想得透彻,反正都一样,何须在一棵树上吊死。” 一旦上了心,肯定没那般快彻底放下。谭昭昭无法挑明了说,只能尽力委婉给李林甫上了眼药。 至于结果会如何,谭昭昭也不敢确定,毕竟李林甫还有个舅舅姜皎。 等到武氏吃完酒离开,谭昭昭洗漱之后,她顾不上歇息。沉思之后,写了一封信留在雪奴处,等到李隆基回京,托她寻机会亲自交到高力士手上。 过了几日,朝廷的诏令正式下来,谭昭昭也收拾好,与雪奴玉姬她们等人道别,启程离开了长安。 官道宽敞平坦,路上车马络绎不绝。 小胖墩兴奋地趴着车窗,看得目不转睛。 张九龄手伸在他的腋下举着,转头亲谭昭昭的脸,含笑亲昵地道:“昭昭,我们归家了。” 谭昭昭心绪万千,道:“是啊,归家了。”
第六十三章 越走越寒冷, 从秋到冬。 长安干燥,到了荆湖一带雨水多,路上泥泞难行, 因着有小胖墩,便在客栈里歇息,待天放晴后再前行。 谭昭昭没功夫惆怅,所有的心思被小胖墩占据, 生怕他在路上生病。 所幸小胖墩除了流了两天鼻涕,精神好得很。哪怕清鼻涕都快流进了嘴里, 他还是一蹦三尺高,吵着要出去骑马玩耍。 终于赶到了吉州境内, 朝廷的诏令已至, 张九龄无需考虑孝期的问题, 前去见了吉州刺史, 商议开山之事。 吉州府耽搁了两日, 再前往梅岭,在山下的客栈歇息一晚之后,次日翻越梅岭。 梅岭上气温低, 必须选择有太阳的天气。在太阳升上天空时, 山上结冰的路虽未完全融化, 却不会那么冷。 这次依旧选了脚夫帮着翻山,谭昭昭看着在床上翻滚的小胖墩, 愁眉不解。 张九龄从屋外回来,捧着香甜的烤栗子给她:“昭昭先前晚饭没吃几口,再吃上一些垫垫肚皮。” 谭昭昭道:“我没甚胃口, 放着吧,当做明日的干粮。” 张九龄仔细打量着她, 道:“昭昭怎地了?” 谭昭昭指着小胖墩,道:“你瞧他,有脚夫帮着驾车,我万万也不敢让他坐里面。” 虽有千山仆从在,谭昭昭如何能放心将小胖墩交付给他们。 张九龄笑道:“无妨,到时候我背他。”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只是,谭昭昭抬眼看向张九龄,他虽在长安休息了几天,这一路小胖墩折腾,他比初到长安时还要消瘦。 张九龄哪能不知她眼神中的意思,道:“昭昭,我没事,是比以前变得结实了。昭昭可要查看一二?” 说罢,张九龄手伸向衣襟,作势欲解开:“昭昭若讲礼尚往来,就知我所言非虚。” 谭昭昭白了眼张九龄,道:“你瞧小胖墩。” 小胖墩像只青蛙般匍匐在床上,仰着头,乌溜溜的眼珠好奇盯着张九龄。 张九龄讪讪放下手,走上前将他摁在床上,盖上被褥,道:“淘气,快睡觉!” 小胖墩闷声不响,双腿在被褥里乱蹬,如何都不肯睡,吵着道:“不要,不要,我要玩。” 谭昭昭只得上前,拉开张九龄,侧身坐在床沿边,哄道:“乖,快睡了啊,明日起来,我们去爬山玩耍。” 听到玩耍,小胖墩来了劲,虽不懂如何叫爬山,只连声叫着好。 谭昭昭温柔地拍着他,顺着他说了下去,一下又一下,小胖墩终于沉入了香甜的梦乡。 在路上谭昭昭怕小胖墩择床,晚上会哭闹,晚上都跟着他们睡。 客栈里的床榻不宽,小胖墩睡得四仰八叉,张九龄睡在最外面,经常只能侧身占据小小的一块,好几次都差点滚到了地上。 地上铺着苇席,滚下去倒也没关系。只张九龄不行,客栈里的苇席看似干净,不知多少双脚踩过,他连坐都坐不下去。 到了上床歇息时,谭昭昭将小胖墩搂到了最里面,他撇嘴要哭,闻到她熟悉的气味,哼了声,又睡着了。 张九龄从背后拥住了谭昭昭,道:“我以为昭昭眼里只有小胖墩呢,原来还记得我。昭昭真好。” 谭昭昭按住他乱动的手,道:“张大郎,休要得寸进尺。我是想着晚上睡不好,明日别将小胖墩摔下去了。” 张大郎气得很,反手将谭昭昭制住,一个鹞子翻身,就将她撂倒在身下。 谭昭昭定定看着他,微笑道:“张大郎,你要反了不成?” 张大郎冲她挑衅地笑:“对,张大郎要反了。”说话间俯身下来,逐渐往下:“昭昭,难道不喜欢这般?” 谭昭昭咬牙隐忍,小胖墩睡在身边,生怕吵醒了他。 羞耻与刺激,双重夹击,谭昭昭好似看到,凛冬的冰天雪地里,长出了绿草如茵,开出了艳丽的花朵。 “昭昭。” 张九龄搂着她,柔声地喊她:“昭昭,你可松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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