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眼】 对!阵眼!凡是破阵,必毁阵眼。 七星阵的阵眼在哪?! 林随安眸光飞速扫过七人的站位、步伐和招式——屁啊,她哪知道阵眼在哪?!目光又扫过七人的脸,六张年轻面孔之中唯有沈勋的老脸颇为格格不入——林随安心一横,管他三七二十一,我单方面宣布阵眼就是你了! 足尖踏裂地板,林随安整个人犹如一只优美的水鸟贴着地面掠入七星阵,直逼沈勋而去,天枢等人立刻发现了她的目的,六道刀光从四面八方疯狂劈了下来,可这一次,林随安没有任何对招和防守,因为任何停顿都会消减她的速度,迅风振秋叶的步法变成了提升速度的工具,林随安双脚飞速点地,踏裂地板的咔咔声被甩在身后,她没时间了,不能守、不能退、只有攻! 第一刀擦过了她的头顶,第二刀割开了额角,第三第四刀划过手臂,第五第六刀撕裂了衣袂,林随安闻到了血腥气,她已经分不清是自己流出的血还是血腥杀意的味道,她的眼瞳冰凉,头脑异常冷静,视线里的沈勋面容惊恐变形,犹如电影慢动作般双手握刀劈下,千净的刀光迎了上去,墨绿光线犹如激光切断了沈勋的刀—— 断刀落地之时,摇光率着东都净门的兄弟跃上了赏楼,正欲大展身手,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六位师兄围站在一名小娘子十步之外,目眦欲裂,持刀手臂疯狂抖动,每个人的虎口皆是血肉模糊,天枢的刀啪一声掉在了地上,刀刃全部砍豁了。 站在中央的小娘子身姿笔直,额角伤口流下的血染红了半张脸,狭长的凤眼半眯着,一手扛着墨绿色的横刀,一手捏着大长老沈勋的咽喉,手臂和小腿都在滴血,与她相比,沈勋全身上下没有半点伤,只有手里的刀断了,可看沈勋的脸色,仿佛他才是那个即将失血过多阵亡的人。 林随安身后,九名长老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其中四人连衣服都没了,也不知遭遇了何等惨烈的战斗,摇光等人心生绝望,他们接到命令才过了不到一刻钟,十位长老和七星竟然全军覆没。 千净之主林随安到底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沈勋全身冰凉,他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苦练多年的七星阵居然就这么败了,他不相信! “你怎么知道摇光之位是七星阵的阵眼?!莫非我东都净门有内贼?!” 林随安这次可真惊到了,喔嚯嚯,这样也能瞎猫撞到死耗子?! 干脆实话实说,告诉他其余六人都是帅哥,就你最丑——呃……这个答案是不是有点毁她的形象? 林随安换了个说法:“因为你狂妄自大又贪生怕死,若迫于情势亲自上场,必会将自己布置在最重要且最安全的位置上。所以阵眼只能是你。” 沈勋双眼暴突,喷出一口血。 “区区七星阵,在林娘子眼中,不过是孩童玩物罢了。”花一棠摇着扇子走过来,冷声道,“若非顾念净门同门的情谊,我们怎会明知是陷阱,还一而再再而三给你机会,早就踏平东都净门,将你大卸八块!” 林随安:“……”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她也付出了一丢丢血的代价——行吧,这个解释还挺符合她的逼格的,毕竟现在就靠她的逼格镇场子了。 凌芝颜已经放弃驻守楼梯口,任凭净门弟子冲了上来,就如林随安预料的一般,当他们看到十位长老和七星一败涂地之时,都被巨大的心理落差都击懵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算上用飞爪冲上来的,此时赏楼上的东都净门弟子大约有三十来人,只有之前埋伏人数的三分之一,林随安正纳闷其他人去了何处,又有人登上楼梯,竟是木夏、马掌柜、花氏仆从、白鹭舫的伙计,还有五六个提着菜刀的大厨,零零总总算下来也有近三十人。 木夏率众人快步走到花一棠身前,齐齐抱拳。 木夏:“四郎,剩下的人都料理好了。” 马掌柜:“净门的人比想象中难缠,多用了些时间,还望四郎海涵。” 林随安和凌芝颜万分诧异对视一眼,靳若表情淡定,显然早就知道这步暗棋,沈勋瞬间破防,尖叫道:“老马,你何时成了花氏的走狗?!” 圆润的马掌柜端着圆润的笑脸,“一个月前,花氏大掌柜说四郎要来东都玩玩,缺个吃饭的地方,就将白鹭舫买下了。” 沈勋气得全身发抖:“你我君子相交多年,我对你推心置腹,将你当成毕生好友——” 马掌柜笑容透出阴森:“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可沈长老你的交情也太水了吧,东都净门在白鹭舫打了足足三千五百贯的白条,这哪是将我当成好友,分明是将我当成冤大头!若非怕你欠债不还,我何苦与你虚与委蛇,日日讨好你?!” “你这是为虎作伥,将我东都净门推入火坑之中——嗷!”沈勋的怒吼以一声惨叫结束,靳若用他测量痕迹的小细绳干净利落将沈勋双臂反绑在身后,那系扣很是讲究,只捆住了他们的两个大拇指,可沈勋的表情却仿佛被抽了筋一般痛苦,扑通跪地,全身痉挛。 “让东都净门分坛陷入水深火热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你。”靳若居高临下看着沈勋,表情绷得死紧,“沈勋,你可还记得净门的门规?!” 喔嚯!来了来了!靳若的主场来了! 林随安万分激动,恨不得手里端盘瓜子,岂料花一棠突然攥住她的手腕,硬生生将她拖离了吃瓜第一线。 以林随安的力气自然能轻松挣脱,无奈怕弄折了花一棠弱不禁风的小胳膊,只能任他拽着坐在赏楼“船头”处,眼巴巴瞅着占据VIP位看戏的凌芝颜,心里别提多羡慕了。 花一棠盘膝坐在对面,从袖口掏出碧绿通透的小瓷瓶,里面盛着晶莹剔透的伤膏,将贴身帕子叠成三角形,用角尖小心沾好药膏递过来,“上药。” 林随安嘴里“嗯嗯嗯”,脖子拔得老长,看着沈勋面容狰狞大吼,“莫要用你扬都净门的孬种论调来忽悠我们,什么安居乐业,远离江湖,简直是不知所谓!堂堂七尺男儿,若不能做出个功业,岂不白白来世上走一遭?我们东都净门的兄弟皆是铮铮傲骨,定要做锄强扶弱、泽被百姓的英雄!” “哦,锄强扶弱,泽被百姓啊——”靳若冷冷瞥了眼沈勋,转目看向以七星为首的净门众人,“我且问问大家,东都净门分坛三百八十个堂口,这三年来,有哪一个堂口的兄弟吃饱穿暖了?” 净门众人嘴巴张了张,似乎想反驳,但却无话可反驳。 靳若:“吃都吃不饱怎么锄强,人都饿晕了怎么扶弱,连自己家人都无法保证温饱,如何能泽被百姓?!有功夫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屁话,不如先想法子让自家兄弟吃好点,住好点,比什么都强!” 喔嚯!靳若这思路不错。林随安心道,文艺地讲,这叫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学术的讲,这叫马斯洛需求,先满足低等需求,再谈高等需求;通俗地讲,这叫贴地气,扎根群众。看来靳若这些日子没白混啊,起码学到了花一棠嘴炮功夫的三成—— 突然,肩膀被人狠狠一拍,林随安一个激灵回头,豁然对上了花一棠幽深的瞳孔,硬邦邦的嗓音携着熟悉的果木香砸进了林随安的耳膜。 “别看他,看我。”
第84章 云水河的风清淡、悠长, 忽得近了,又忽得远了,将靳若的声音、净门的声音、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吹远了, 林随安怔怔看着花一棠的脸,看着他轻轻靠过来, 眉心蹙成一团, 如水的瞳子闪动着光芒,睫毛形成的光影在眼睑下轻轻颤动。 那种口干舌燥的感觉又出现了,林随安吞了口口水,“……什么……” 花一棠撩起眼皮,瞪了林随安一眼,“别动。” 他抬起手,宽大的袖子滑落至手肘, 露出白皙的手臂,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指腹轻轻贴着林随安的侧脸,小拇指微微托起她的下巴,指腹和掌心的温度仿若一团柔和的风, 熏热了林随安半边脸,另外半边则是凉的,因为花一棠正用沾了药膏的帕子轻轻按压着额头的伤口。 原来是帮她上药啊, 林随安轻轻吐出一口气,搞这么暧昧, 还以为他—— 花一棠的手指突然一顿,滚动的喉结发出咕咚一声,耳朵泛起薄红, 哑声道,“别动。” “我没动——” “别说话!” “……” 林随安眨了眨眼, 她发现这个姿势导致二人距离贴得很近,她能感觉到花一棠每一次的呼吸,那么同理可证,花一棠也可以——林随安悄悄吸了口气,又慢慢、慢慢吹了过去——花一棠手指剧烈一颤,整个人仿佛烫了般缩了回去,两只大眼睛万分凶狠地瞪了过来,满脸绯红。 林随安“噗”一声乐了,岂料乐极生悲,扯到了颧骨上的刀口,呲呲冒血。 花一棠通红的脸上又覆上了一层黑,换了帕子沾上药膏,继续给林随安上药,只是姿势变得很奇怪,胳膊伸得老长,身体极力往后缩,脸还远远侧到一边,堪比拆解定时炸弹。 林随安更想笑了:“你怕我吃了你吗?” 花一棠哼了一声,声音和他的小心翼翼动作截然相反,每个字都仿佛干枯的树杈张牙舞爪:“林娘子为了帮一个还没入门的徒弟就能舍生忘死,这般英勇无敌,花某自然是怕的。” 林随安恍惚间似乎闻到了伊塔熬的醋茶味儿。 “花一棠,你不会是——” “我是你生死不离的搭档,比什么师徒关系亲近多了!我犯得着吃他的醋吗?”花一棠又掏出两块新帕子,倒上金疮药, 看到林随安胳膊伤口的时候,连连倒吸凉气,保持距离的姿势也忘了,两条眉毛以紧蹙的眉头为中心,呈现出七扭八歪的造型,比真正受伤人的表情丰富十倍。 林随安小腿的伤势最重,皮翻肉白,血浸湿了鞋袜,甚是骇人,林随安侧头观察着花一棠的表情,果不其然,胆小的纨绔又被吓得眼眶通红,忙转移注意力道,“靳若那边似乎挺热闹,要不咱们过去瞅瞅?” 花一棠闷不吭声,干净利落包扎好伤口,不得不说,手艺还真不赖,包扎得又结实又漂亮,金疮药也是上品,止血止疼效果一流,林随安很是满意,直接跳起身,“谢啦……你在干嘛?” 花一棠尴尬收回准备扶林随安的手,干巴巴摇动小扇子,“走,瞧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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