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勋等人的脸上划过一丝疑惑。 第二波十盘糕点紧随而至,伙计读得有些磕巴:“菡、菡萏香酥卷、采莲翠翠糕、红裙裹鸭肉、飞龙、飞龙惊燕软团儿,玉花翩翩佳人红娟糕,鸳鸯羹荷花、粉融香雪滴露——” “且慢!”二长老忙道,“马掌柜,是不是弄错了,这不是我们点的菜吧?” 老马干笑:“自然不是,这些都是花家四郎从花宅特意带过来的。” 二长老:“那我们点的——” 他飞速闭嘴了,因为第三波主菜登场了,足足有十五道,菜色之创新,色彩之花哨,摆盘之夸张,器皿之华丽,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二长老此时只觉之前他精挑细选的八道招牌菜就如狗食一般粗鄙不堪。 “既然东都净门已经定了酒楼,若连吃食也让沈长老破费可就太失礼了,”花一棠笑道,“都是粗糙的家常菜,大家千万别嫌弃啊!” 众长老脸皮隐隐抽动:粗糙?!嫌弃?!你他娘的逗我呢?! 凌芝颜低声问林随安:“四郎莫不是怕此处的吃食酒水有毒,所以全部自备?” 林随安:“凌司直,您想多了。” “?” 木夏率一众仆从哒哒哒登上赏楼,二十名仆从四人一组抬了五个大木箱,齐刷刷摆在十位长老的正前方,啪一声同时开启箱盖。 霎时间,金光四射,闪瞎人眼。 什么东西?!莫非是暗器! 沈勋条件反射以袖遮眼,好半天才敢睁眼去看,这一看,立时瞠目变色。 五个大木箱满满当当装着的,竟都是长三寸、宽、厚过半寸的金条,犹如五座小型金山在阳光下闪动着摄人心魂的金光。 花一棠幽幽叹气道,“花某此来匆忙,来不及挑选礼物,只能备些黄白俗物。这五千金就当是花某送给东都净门分坛的见面礼,还望诸位英雄千万别嫌弃啊!” 沈勋听到自己心跳停了,还听到另外九位长老齐齐吞了口口水。 凌芝颜额角狂跳,默默瞪着林随安。 林随安挠脑门:“那纨绔只是想给他们来个小小的下马威罢了。”
第82章 丁坤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感觉嗓子里好像卡了一片不上不下的金叶子,憋得心跳都七上八下的。其余几名长老的情况比他也强不到哪儿去,皆是两眼发直, 狂吞口水。 沈勋面部肌肉隐隐发颤,维持着岌岌可危的笑容, “花家四郎果然名不虚传, 当真是出手阔绰啊。” 花一棠双眼弯若月牙,晃晃悠悠摇着小扇子,“花某自小便是这般性子,为朋友可两肋插刀一掷千金,对敌人便是睚眦必报挫骨扬灰。” 丁坤打了个寒颤,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甚至有种错觉, 仿佛屋檐的阴影成了精,攀过花一棠花瓣般的衣袂,在他身后蔓延生长,变作一朵怒放的巨大黑色牡丹。 花家四郎的言下之意很清楚:若乖乖做花氏的朋友, 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若与他为敌,花氏碾死他们就如同碾死蚂蚁一般容易。 丁坤知道, 花一棠所言并非虚张声势。 净门不比普通的江湖门派,看待花氏这个庞然大物自然比旁人更清楚些, 世人皆说花氏家主花一桓天赋异禀,乃为不世出的经商天才,方才成就了现在的花氏, 但净门中人自然清楚,商战之惨烈较之战场更甚, 不见兵刃的血肉横飞才最是惊悚,他到现在都记得,十年前,花一桓是如何步步为营,将与他夺取东都商业版图的青州白氏一口一口蚕食殆尽,逼得白氏家主大病三月,退守青州老家,偏安一隅,再也不敢踏出青州半步。 而比起花一桓,花一棠的手段愈发狠辣。 与青州白氏商战之时,花一桓年过弱冠,两大世家你来我往尚且斗了两年,白氏才显出败势,如今的花一棠仅有十六岁,只用了七天就将叱咤朝堂的冯氏踹了个底朝天,花一桓起码还为青州白氏留了半条命,花一棠可是毫不客气将冯氏彻彻底底挫了骨扬了灰。 不仅丁坤听明白了,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几位长老的表情扭曲纠结至极,就如他们此时的心境一般。 沈勋的笑脸挂不住了,冷冷瞪着花一棠,花一棠也不客气,狠狠瞪回去,两方对峙,一触即发。 即便来时有心理准备,凌芝颜还是暗暗心惊,心道江湖人做的皆是刀口舔血的买卖,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花四郎说的这番话简直就是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真不怕将他们逼急了狗急跳墙吗? 想到这,凌芝颜忙碰了碰林随安,示意她打个圆场,岂料林随安“啪”一声将千净狠狠拍在了桌上,千净刀鸣震得整张桌案嗡嗡作响。 东都净门众人表情顿时大震。 凌芝颜:“……” 林娘子你咋还火上浇油呢?! 就在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靳若突然幽幽叹了口气,抓起一块酥饼嘎吱嘎吱吃了起来,“可惜了,此处没有宫廷玉液酒。” 此言一出,林随安就知道稳了。 花一棠展颜笑道:“啊呀,我家靳若什么都好,就是管不住嘴,让诸位长老看笑话了。” 赏楼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倏然一松,东都净门众人齐齐松了口气。沈勋捡起摔在地上的笑脸挂回去,道,“马掌柜,送两坛白鹭酿上来给我们少门主尝尝。” 这又是一个心照不宣的信号,互相试探的流程结束,即将进入正题,闲杂人等速速退下。 马掌柜和木夏立时率人退出赏楼。 林随安见凌芝颜还是一头问号,侧身悄声解释道,“靳若研究了好几日,推测易容术最大的破绽应该是无法模仿人的微表情。” 刚刚她和花一棠对东都净门众人又是嘲讽又是恐吓,为的就是引出他们不同的情绪表情,方便靳若辨认云中月的真身。 凌芝颜果然一点就透,微微颔首。 林随安悄悄活动着手腕,心中暗自思量:云中月此人捉摸不定,敌友不明,功夫诡异,背景莫测,他若在,那就是一枚定时炸弹,万一关键时刻背后捅刀可就不妙了,他不在最好,正是专心对付东都净门的好时机。 沈勋从袖口抽出轴书递给花一棠:“这是沈某草拟的契约书,还请花四郎与林娘子过目。” 契约书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两条: 【东都净门分坛愿付一千金购买千净。】 【自交易达成之日起,东都净门分坛向花氏提供任何消息皆不收取任何费用。】 花一棠点头:“的确与之前商讨的合作意向一致。” 沈勋:“东都净门一言九鼎,相信花家四郎与林娘子也是言出必行之人。” “花氏做生意最讲诚信,”花一棠摇扇道,“只要契约合理,定不会反悔。” 沈勋露出笑意:“既然如此,那就请二位签字画押——” “可现在的问题是,有人出价比东都净门更高,”花一棠打断沈勋,“花某是生意人,利字当先,自然是价高者得啊!” 沈勋眯眼:“不知花四郎所说的这位竞价者是谁?” “是我!”靳若嚼着龙眼干高高举手,“我承诺,以后净门扬都总坛、唐国各地分坛向花氏提供任何消息亦不收取任何费用。” 沈勋脸皮狠狠一抽:“什——” “花某算过了,东都净门分坛的消息一年价值最多三千金,加上卖出千净的价格,仅有区区四千金,”花一棠“故意”瞟了眼五千金璀璨耀眼的“见面礼”,见十位长老脸皮都有些挂不住了,才用扇子轻轻敲着手掌,继续道,“可若与靳若合作,唐国各地净门的消息一年价值起码有四万金!” 沈勋整张脸都沉了下来:“花四郎,莫说我没提醒你,靳若最多只能替扬都净门承诺,各地分坛他根本做不了主!” 花一棠轻蹙眉头:“沈长老所言有理,花某也觉得这是个大问题,可是又不想放弃这么好的买卖,于是冥思苦想了好几日,总算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啪一敲扇子,“只要靳若重掌唐国所有净门分坛,我这个买卖不就做成了吗?” 沈勋目瞪欲裂:“你说什么?!” “卖出千净只能得一千金,但若是林娘子和千净在一起,便可助靳若将净门分坛尽数收归回总坛,花氏净赚四万金,啊呀呀,沈长老觉得花某应该如何选呢?” 沈勋与众长老拍案而起,怒发冲冠:“好一个花一棠,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废了东都净门!” 花一棠施施然起身,慢条斯理捋了捋袖子,“这可着实冤枉花某了,花言巧语诓骗我等前来又设下埋伏的,不正是诸位吗?” 三长老怒喝:“既然已经撕破脸了,大家何必与他废话,一起——” “唰——”诡异绿光如电而至,三长老只觉头顶猝然冰凉,发髻吧嗒一声摔在了地上,满头发丝还未散开,又是一道绿光从上至下贯劈而下,他从未见过这么快的刀,大惊之下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觉那绿色刀光携着避无可避的刺骨杀意,将他整个人劈成了两半。 是千净之主,林随安!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之时,三长老看到一道细细的血丝飘到了半空,映着蔚蓝无垠的天空,颜色异常艳丽。花一棠摇着扇子站在阴影里,朝着他笑,那笑容阴森诡异,如同来自地狱的白无常,三长老听到身后惊呼四起,刀刃交接声不绝于耳,不禁心有戚戚然,原来那个传说是真的,如果杀人的刀足够快,被杀的人根本感觉不到疼,甚至在死后还能留存几息时间的意识,他的身体已经变凉了,想必是魂魄即将离体—— 突然,三长老一个激灵,他看到四长老倒在了地上,头顶秃了一块,上半身光溜溜的,衣服不知去了何处,一条细细的血线从头顶划到肚皮,但再看去,仅仅是被划破了表皮,并无性命之危。 三长老豁然回神,惊觉自己全身冰冷也是因为被剥了衣衫,他也没死!可那濒死的恐怖感受深入骨髓,使他全身僵硬,竟是动也动不了了。 林随安当然不会杀了他们,虽然谣言传得神乎其神,说她英雄了得,能以一敌百,但林随安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十分清晰的,就是个穿越过来的半吊子,之前力挫六十名金羽卫,一大半原因是因为金羽卫装腔作势,分批进攻,才让她钻了空子,若楼下埋伏的一百人真的冲上来,形势定然万分危急。 所以,此次最快最有效率的战术就是——速战速决!擒贼先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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