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鸿赫然抬头,眼里的泪还在流,脸上的表情却变了,从悔恨变成了阴鸷。 “从你家中缴获钱银共有五千七百三十三贯,广都藩区房契四十六院,五大都城绣坊和香铺地契两百一十二家。”花一棠鼓掌,“哎呀,真是了不起呢,你用了足足两年时间,竟然赚了扬都花氏一间绣坊一个季度的利润呢。” 众人侧目:娘诶,真的假的?!花四郎这货不会又在吹牛吧? 裘鸿脸皮抽动,“花县尉这是在炫耀扬都花氏的财力吗?” 花一棠摆手,“裘门主误会了,花某只是想告诉你,耗费如此惊人的人力物力,甚至还将自己送进了牢房,才赚了这么点——”花一棠搓了搓两根手指,“你实在没什么经商的天分。” 裘鸿脸青了。 “不过有一点,你是远超花氏的。”花一棠笑眯眯道,“两年间你娶了十房妾室,三个养在诚县,七个养在广都,广都的妾室生养了四个孩子,还有一个马上就要生了。” 裘鸿:“你到底想说什么?!” “两年前你以儿子读书为由,将父母、妻儿都送去了广都城,可有此事?” “有何不可?” “广都城距离诚县两百多里,路上快马加鞭要走七八日,你这般两头跑,还有一个如狼似虎的正房和七个如花似玉的妾室需要轮流照顾,体力跟得上吗?” 众人:“嗯咳咳!” 裘鸿:“此乃我的家事,花县尉管的也太宽了吧!” “花某只是好奇,既然广都的妾室有孩子,那为何诚县的三名妾室一无所出呢?所以,便去查了查,你的管家告诉我,你诚县的妾室每月必喝避子汤,不得有孕。这又是为何?” 裘鸿脸皮抖了一下。 “这几日县衙为全县百姓派送百花露解毒,纵使是衙狱里的犯人也一视同仁,除了玄明和韩泰平都送了,可为何裘门主却将百花露偷偷倒了,一口都不肯喝呢?莫非是嫌弃花某的百花露味道不好?”花一棠摇到裘鸿眼前,撩袍蹲身,放低声音,“花某觉得甚是蹊跷,于是就让狱卒给你的餐食里放了点蒙汗药,趁你熟睡之际,请我家方大夫帮你做了个全身检查。” 裘鸿脸唰一下白了。 朱达常:“嗯咳咳咳咳!” 凌芝颜啪一声放下笔,满脸“这狗逼笔录实在写不下去”的郁闷表情。 林随安听得津津有味,云中月还捧场追问,“查出来什么了吗?” 花一棠一敲扇子,“哎呦喂!绝了!诸位猜这么着,裘门主身上竟是半点符水的毒都没有呢。” 众人:“哦——” 凌芝颜又提起了笔。 “于是乎,花某就产生了一个推测,裘门主是不是早就知道符水有毒,所以早早转移了父母妻儿和妾室,留下的妾室因为喝过符水,身有残毒,自然不能有孕,而他自己更是独善其身,半点符水都不沾。” 花一棠又晃悠晃悠站起身,“此事裘门主做的不厚道啊。明明知道符水有毒,居然还帮玄明助纣为虐,戕害族人,啊呀,花某向来心里藏不住事儿,若是一个不小心将此事透露出去——啧啧,也不知民风淳朴的诚县百姓会不会去广都城追杀裘门主的家人呢?” 裘鸿眼皮抖了抖,闭上了眼睛,“花四郎,我裘鸿自知罪孽深重,但这都是我一人所为,莫要连累我的家人。” 花一棠滴溜溜一转,“哦?没想到裘门主居然是个敢作敢当的铮铮汉子呢!” 裘鸿睁开眼,冷冷盯着花一棠,“花家四郎,你生在扬都花氏,自小锦衣玉食,又如何能知道穷的滋味?我承认,我早就知道符水有问题,但我又能如何?诚县太穷了,穷得根本活不下去!我身为裘氏家主,必须要为我的族人做打算,我要为他们谋活路!” 裘鸿顿了顿,眼眶泛起红光,拉长脖颈,仿佛一只不甘示弱的公鸡,“我知道,和玄明合作这两年,诚县百姓甚是辛苦,但我也是无奈之举,最起码,朱氏和裘氏的族人都活下来了!我们穷怕了,我们都是被穷逼的!”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感情这裘鸿还把自己当成了拯救族人的英雄?! 林随安:好家伙,裘鸿整套话术总结下来就是,社会有罪,他人有罪,世界有罪,宇宙有罪,连他娘的路过的蚂蚁都有罪,只有我是清清白白的一朵小莲花。 花一棠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用扇子遮住了嘴巴,再一次发出了爆笑,这是他在三次审讯里笑得最大声的一次,甚至笑出了眼泪,“哈哈哈哈,我第一次听到有人将卑鄙无耻人面兽心说得如此道貌岸然清新脱俗,哈哈哈哈哈哈哈,啖狗屎!” 突然,花一棠一脚踹在了裘鸿的脸上,裘鸿飞了出去,趴在地上,脸上挂着鞋印,整个人都懵了。 “那些铺子和院子都挂在你裘鸿的名下,和你的族人哪有半分干系?城县百姓水深火热,裘氏族人冲锋陷阵,你躲在后面躺在温柔乡里吃香的喝辣的,居然还恬不知耻说自己是为了族人,你简直比狗屎里的蛆虫还恶臭恶心!!” 裘鸿猛地爬起身,狰狞吼道:“你如何能懂我们心里的苦?!穷就是我们心里的刺,我们身上的罪!我们别无选择!比起死,我们更怕穷!为了拔掉这穷根,我宁愿孤注一掷,搏一把!” “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天哪!”花一棠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垂着眼皮,万分怜悯看着裘鸿,“我花四郎自问也算是见多识广,阅人无数,可长这么大从未见过你这般愚蠢又绝望的白痴,竟然捧着金碗去要饭,哈哈哈哈哈哈,啖狗屎,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裘鸿脸上狰狞执拗的面具裂开了口子,一片一片剥落,露出血肉模糊的惊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金碗?!什么是金碗?!” 花一棠憋住笑,摇着小扇子朝裘鸿扇了两下香风,“我、偏、不、告、诉、你!” “花一棠!你说!到底什么是金碗!是什么!你说啊啊啊啊啊啊!!”裘鸿被拖了出去,尖叫声和花一棠的笑声震得整座衙狱嗡嗡作响。 众人望着裘鸿远去的方向,心中感慨万千: 不愧是花家四郎,当真恐怖如斯,审了三个,三个都疯了。 * 小剧场 靳若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突然有种要赚大钱的预感。
第161章 “这就是你所说的金饭碗?”云中月问。 “正是!”花一棠道。 云中月翻了个白眼, 表情:我信了你的鬼! 从衙狱回来,花一棠马不停蹄召集了几名重量级嘉宾来县衙花厅,号称要为大家展示能令诚县“脱贫致富”的“金饭碗”。 此时此刻, 暗御史林随安,大理寺司直凌芝颜、大理寺仵作方刻、净门代门主靳若、天下第一盗云中月、诚县县令裘良、主簿朱达常, 团团围坐在案前, 眼巴巴瞅着一撮放在白瓷碟里的百花茶。 虽说是百花茶,但与之前的百花茶又不太一样,之前小鱼卖的百花茶只是将野山茶简单晾晒,制作工艺十分粗糙,而此时的百花茶,茶芽卷曲,条索紧细, 颜色鲜艳,清晰干净,无碎无杂,闻起来有淡淡的茶香和花香。无论是形态还是颜色, 都与风靡唐国的茶饼大相径庭。 凌芝颜:“这是——茶?” 云中月:“是粗劣的散茶吧。” 靳若捏起一颗搓了搓,“不太像散茶。” 这是茶!林随安心中大叫,是货真价实的茶啊啊啊! 裘良热泪盈眶, 大约是想起了自己的弟弟裘文。 花一棠瞧着林随安的表情,两眼弯弯, “想尝尝吗?” 林随安捣头如蒜。 伊塔和木夏端着托盘进来,将托盘里茶盏和茶釜一一放下,每个人面前仅有一个干净的白瓷茶盏, 茶釜中的清水冒着蒸汽,除此之外, 没有任何香料,亦没有茶碾、茶罗子等烹茶常用之物,木夏以红木茶镊在众人茶盏里分别夹了几颗茶叶,木夏舀起沸水,挨个浇入。 卷曲的茶芽在水中翻滚,缓缓舒展开来,优美地像舞娘飘扬的绸带,叶色变得愈发鲜亮,仿佛在水中活了一般,不消片刻,白瓷盏中的茶汤渐渐显色,通透明亮,犹如一汪澄净的琥珀。 众人同时瞪大眼睛,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无人敢尝试。 林随安迫不及待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入口微有苦涩,入喉隐有甘甜,再喝一口,醇香馥郁,口感清爽,最关键的是,没有花椒蒜头葱花果皮肥肠鸭舌头栗子壳波斯香料,味道不甜不咸不酸不辣,一盏下去,心胸开阔,头脑愉悦,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 “味道如何?”花一棠问。 林随安竖起大拇指:“绝了!” 花一棠绽出了明媚如花的笑脸。 伊塔碧蓝的大眼睛荡起层层秋波,“猪人第一次,喜欢,开心。” 朱达常两眼放光,又喝了一盏,方刻脸拉得老长,坚决不喝第二口,显然重口味的方大夫无法欣赏。 凌芝颜:“甚好!” 云中月:“凑合能喝。” 靳若:“比以前的怪味儿茶汤可强太多了!” 裘良一脸不可思议,细细嘬了好几口,“这真是咱们诚县的百花茶?喝起来完全不一样,竟是比广都的泉茶滋味都好,花县尉是如何做到的?” 花一棠得意洋洋摇起小扇子,“这和我可没什么关系,都是我家伊塔的功劳!” 说着,把扇子放在伊塔背后抖了两下,像孔雀羽尾绚丽开屏。 伊塔站起身,竖起手指道:“五。” 翻译达人木夏上线:“制作此种百花茶需要五个步骤。” 伊塔翘起兰花指,摆了个采茶的姿势,“小鱼采,叶子,要嫩的。” 木夏:“小鱼负责采茶,采最嫩的顶芽。” 伊塔展开双臂,“晒均匀,”又呼扇了两下胳膊,“委委屈屈。” 木夏:“采摘下的嫩芽须在日光下摊晒均匀,令其茎叶萎蔫,祛其青草腥气。” 伊塔双掌|波浪式翻了两翻,“炒一炒。” 木夏:“晾晒后,将茶叶放在热锅中用手不停翻炒,消去茶叶涩味。” 伊塔双手握虚拳凑到腮边,好似猫儿爪洗脸,“揉一揉,搓一搓。” 木夏:“以手揉搓茶叶,成卷曲状,挤出的叶汁粘附茶叶表面,冲泡时茶味更为浓郁。” 伊塔双手合十枕在耳边,“晒太阳,睡一觉。” 木夏:“揉捻后的茶叶再次平摊在阳光下晾晒大约二十四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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