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靳若救了他。 白山嘴角溢出血丝,双刀脱手,三柄刀重重坠地。 靳若松开白山的腰带,脚尖挑起若净握在手中。 两个人背对背站着,都没有说话,整个院子也没有人说话,众人都被这一场战斗震惊了。 甘红英震惊的是,靳若才来了益都两天,竟是能将益都净门的情况了解的如此透彻,不愧是老门主亲定的接班人,纵观全局的眼力和对信息的分析能力堪称净门之首。 而四位长老震惊的是,刚刚靳若用的最后一招,是“十净集”失传数年的秘技——破定。 东门文:“诸位可看清楚了?” 高翰:“貌似……只是随意的一招。” 沈湘:“不对,此招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白山捂着屁股,皱着眉头,一瘸一拐走了回来,表情一言难尽。 他们没看明白,林随安却看明白了,几乎想起身鼓掌欢呼。 靳若这一招,是货真价实的“破定”! “破定”的底层核心逻辑就是寻找敌人的破绽。 林随安寻找破绽的方式是以超出常人的恐怖学习能力拷贝对方的招式套路,此举有两层攻击力,第一层,对敌人造成极为恐怖的心理压力,第二层,通过模仿,计算出对方的攻击节奏,预判对方之预判,一击必杀。 而靳若的方法则是——信息差。 利用净门庞大的消息网搜集敌人的信息,在此基础上对信息整理、汇总、分析,找到敌人心理上的弱点,打斗对峙之时,专挑弱点进行强势嘴炮心理攻击,待对方心乱如麻之时,抓住空隙,一击必杀。 现在净门的信息网尚不完备,已能有如此效果,待以后净门全国分坛皆归靳若领导,就如花一棠所说,只要净门有心,任何人在净门面前都会变成透明人,到那个时候,靳若的“破定”也许会成为无敌的存在也说不定。 一言以蔽之,靳若的“破定”虽然与她的“破定”大相径庭,但本质是一样的……咳,无耻。 “不愧是我徒儿,”林随安竖起大拇指,“甚有为师的风骨!” “是师父教得好,”靳若挑眉看向益都分坛众人,“这回服了吗?” 甘红英凝下神色,“四位长老,现在可有定论?” 沈湘、高翰和白山对视一眼,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大长老东门文。 东门文沉默片刻,郑重抱拳道:“靳少门主,老朽有句话想问你。” 靳若:“东门长老请讲。” “你想将净门引向什么样的路?” 靳若手腕一转,若净“铮”一声回鞘,露出一口大白牙,“让净门的兄弟们吃好的,喝好的,睡在大屋子里,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过好日子!” 靳若的笑脸,说不上帅气,说不上漂亮,但永远都散发着热情真诚的力量。 益都净门众人眸光微震,齐齐抱拳。 “益都净门分坛上下从此以后,唯靳门主马首为瞻。” * 说实话,林随安挺喜欢和益都净门的人打交道,都是直肠子,有什么不痛快当场掀桌子,不服就骂,骂不赢就打,打输了就服,没啥弯弯绕,挺合她的性子。 热热闹闹打完架,再坐下来谈,气氛轻松不少,真应了那句俗话“不打不相识”。 东门文:“刚刚靳门主用的最后一招可是十净集中的破定?” 靳若:“正是。” “之前听闻净门只有林娘子悟出了破定,靳门主的破定也是林娘子教的?” “没错。” 高翰:“难道所谓的破定,就是乘对方不备,踹对方屁|股一脚?” 林随安和靳若同时噗一声笑了。 靳若:“自然不是。” 林随安:“破定乃是实战时的必杀之技,随心而动,随意而发,至始至终都无固定招式,每一次对战的破定都是不同的,甚至,我和靳若的破定也是不同的。” 靳若:“师父说,这叫无招胜有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众人恍然大悟,“果然玄妙。” 林随安心中暗笑:这些扯淡的忽悠也是“破定”必不可少的一环,这一招传得越神乎其神,对敌人的心理震慑力就越大。 白山:“白某斗胆问一句,靳门主若是林娘子对战,可有胜算?” 靳若脸皮不自然抽动一下,“十招之内,必定落败。” 高翰:“那这位青龙兄弟呢?” 青龙朱雀白虎玄武默契沉默良久。 青龙:“四人,合力。” 朱雀:“最多打,五十招。 白虎:“被狠揍。” 玄武:“差点死了。” 高翰倒吸凉气。 白山眸光一亮,“不知白山能否有这个荣幸,与林娘子切磋一次?” 林随安冷汗都下来了,连连摆手,“下次有机会再约。” 瞧这位白长老跃跃欲试的模样,八成是个战斗狂人,这若是应了,以后的切磋定是没完没了。 白山的表情有些失望,甘红英忙打圆场道,“靳门主昨日让我打听了连小霜一案,今日又登门,可是有什么还需要我们调查的?” 林随安松了口气,可算能说正事了,折腾了大半天,时间全耗在打架了,“实不相瞒,此来有两件事,一是想问问五年前关于桃花杀人魔——” “坛主大事不好了!”之前买毕罗的净门弟子冲了进来,“咱们的锦里堂口被登仙教挑了!” 众人骇然变色,靳若下巴掉了。 林随安额角跳出一条青筋:到底有完没完了啊喂! * 锦里堂口说是堂口,其实是一条长街,每日入夜北市关市之后,锦里夜市便是益都西北城区最热闹的所在,自然也是各大门派必争之地。位置在西二区的南朝坊,西临北市,北靠大玄门,距离分坛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靠两条腿走过去肯定是来不及了。 林随安本以为最起码能骑马或者马车代步,不曾想益都分坛的穷酸远超她的想象,代步工具竟只有——驴。 就这几头瘦驴,还只有长老以上才有份儿,低阶弟子只能跟在驴屁股后面跑。 于是乎,名震三大都城的千净之主就只能骑着一只长耳朵的小黑驴,一路狂奔穿过四区八坊,屁股冒烟赶到了锦里堂口。 定眼看去,但见前方人头攒动,人声喧哗,百姓们被拦在了锦里长街之外,议论纷纷,长街两侧竖着高高的夜市标配灯杆,挂着五颜六色的旗幡。 街口有两派人马对峙,靠着内街的一派,都是寻常百姓装扮,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高矮不一,胖瘦参杂,有的系着围裙,有的脸上沾着面粉,武器五花八门,菜刀、汤勺、磨刀石、剪刀、榔头、锤子、铁锹、扁担,甚至还有笼屉、锅盖、冒着热气的茶釜,开了封的酒坛子,叫花子的要饭棍。 另一派明显正规多了,服装统一都是黄黑相间的长衫,头束高髻,白银簪,佩着长剑,皆是年轻力壮的男子,位置站得错落有致,像是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压阵的是一辆黑木马车,拉车的马匹毛发漆黑发亮,黑珍珠一般。 突然,就听车内发出一声厉喝,“冲!” 长衫剑士杀声震天,剑光化作层层叠叠的苍白剑浪涌向了锦里长街。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说时迟那时快,林随安手掌一拍驴头,身形拔地而起,先飞身越过重重围观百姓,双脚踩着灯杆交替借力,左手拽住旗幡嗖一下荡进锦里长街,右手手腕一抖,千净出鞘,墨绿刀光撕裂阴郁的天空,仿若惊雷闪电劈向了那些长衫剑士,弹指间,八名剑士口喷鲜血打横飞出。 林随安衣袂飞扬从天而降,足尖沾地的瞬间,身体骤然前冲,使出迅风振秋叶的风骚走位,亮出群体攻击大招,左手剑鞘抡砸敲,右手千净劈荡刺,偶尔插空翻两个漂亮的刀花,人刀鞘三合一,海啸过境一般荡飞三十多个剑士,余下的剑士骇然变色,尖叫着避退逃命,不消片刻,就在锦里长街前荡出了一片空地。 林随安笔直地站在街口,双腕一转,甩掉了刀刃和刀鞘上的血,她脚下是斑驳的血浆,打落的后槽牙和断裂的长剑,风吹落了她额头发丝上的几滴血,是敌人的血。 整条街死般寂静,净门堂口的弟子、甘红英一众、围观的百姓全吓傻了,直面林随安杀意长衫剑士们吓破了胆,有的甚至尿了裤子,瑟瑟退到马车前,一个剑士尖叫着喊了出来,“你你你你是什么东西?!是人还还还还还是鬼?!” 林随安呲牙笑了,“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哪来的鬼?!” “你你你你到底是谁?!” “千净之主,林随安。” 回答这句话的不是林随安,而是马车里的一个声音,虚弱得像即将枯死的杂草,却让林随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林随安想起来了,她听过这个声音,在郝六死后的金手指记忆里,是那个叫“七爷”的人。 喔嚯,想不到今天还有意外收获。 林随安冷笑一声,倏然双手握住刀柄一跃而起,朝着马车锵然劈下,四周的剑士尖叫逃散,凛凛刀光仿若一道水波掠过马车,咔一声,车厢齐齐裂成两半,摔在了地上。 马车里坐着两个人,皆是毫发无损,一个人带着大大的黑色幂篱,几乎遮住了全身。 另一个人身着锦衣,头戴玉簪,容貌清绝,脖颈支棱着,像只自恋的白鹤,只是此时形象不雅,面色青白,全身狂抖,指着林随安尖叫,“林随安,你这个恶毒的妇人,为何又坏我好事?!” 林随安扛着千净笑出了声,“苏意蕴,许久未见,你居然还没死啊。” * 小剧场 靳若:瞧见了吗,这就是千净之主。我师父!厉害吧! 益都分坛众人:卧草草草草草草!
第174章 苏意蕴好似被踩着尾巴的耗子, 噌一下跳起身破口大骂,“林随安,你个不知廉耻的毒妇, 竟然追我追到了益都!可惜益都是我随州苏氏的地盘,今日你落到了我手上, 前仇旧恨我定要与你一笔一笔算个清楚!” 林随安眨了眨眼, 觉得甚是神奇。 苏意蕴竟然以为她不远万里来追杀他?多大脸啊? 话说苏意蕴当初因为一首靡靡之音被圣人削去功名,拖下应天楼的时候,瞧着已心存死志,本以为就算不跳楼上吊,也会一蹶不振自此相忘于江湖,不曾想今日一见,不仅红光满面, 骂起人来还中气十足,貌似小日子过得还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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