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气得脸通红:“我要请战神娘娘回家!” 小贩:“战神娘娘的版画已经有三十多年没人做了。” “谁说的,年前我才请了一副,这才过了几天,怎么就没人做了?你定是嫌弃我老头子没钱,我有钱!我要请战神娘娘回家,保佑家园!” “……” 林随安听明白了,这老人八成是年纪太大,糊涂了。 “要不,小哥你现印一张吧。”林随安道,“老人家也不容易。” 小贩叹了口气,在箩筐里翻了半天,抽出一个黑布包袱,找了个避人的角落,解开黑布,包袱里是一张老旧的版画模子。铺好纸,刷了墨,平平稳稳印出一张,双手捻起,小心吹干,卷好,塞到老人怀里,“大爷您可拿好了,千万别让外人瞧见了!行了行了,不收您的钱,哎哎哎——好好好,我收钱,您慢点走。” 老人抱着怀里的版画,好像抱着一个宝贝,拄着拐杖晃晃悠悠出了人群。 林随安盯着地上的版画模板,若有所思,“这位就是战神娘娘?” 小贩蹲在地上,仔细擦拭着模板上的墨汁,幽幽道,“咱们弈城早就没有战神了。” “我瞧这位战神娘娘英武不凡,器宇轩昂,我能请一张吗?” 小贩回头看了林随安一眼,张了张嘴,又重重叹了口气,低头重新刷上墨汁,为林随安印了一张,吹干,卷好,双手奉上,躬身抱拳,收拾好东西离开。 林随安觉得,最后那一抱拳,不是对着她,而是对着她手里的战神娘娘。 * 弈城花氏别院,花宅两百五十号,编号透着一股子大聪明。 木夏早早就通知了别院的常驻侍从,提早三天清洗洒扫,整个宅子焕然一新,熠熠生辉。 伊塔指挥花氏侍从搬送行李,青龙朱雀白虎玄武负责搬运花一棠的六大箱衣衫,朱雀是四圣中说话最利落的,被委以重任,向侍女说明这些衣衫的养护方式,如何熨烫,如何悬挂,如何熏香,如何防潮,配饰如何分门别类摆放,几名侍女听得两眼冒金星。 木夏忙着操办晚膳,带着四个厨师在后院挑选食材,送菜的、送果子的、送酒的、送肉的在后门外排着长队,一个侍从火急火燎跑出去找送水郎,撞翻了半车果子,咕噜噜滚了满地。 花一棠命人将车上的版画全卸了下来,让两个护院提着两大桶浆糊跟着,饶有兴致在宅子里转悠,逢门就贴,逢窗就黏,不到半个时辰,整座别院贴满了铁血花财神的光辉形象,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别提多闹心了。 林随安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待在正堂里躲清闲。 花氏所有宅子和别院都换上了太师椅,据说已在唐国引领风潮,畅销海内外,林随安现在坐着的这张,是最新改良版,扶手加宽,靠腰加厚,还多了脚踏,靠在里面有沙发般的享受。方刻靠在椅子里,已经睡着了。 林随安正在看战神娘娘的版画。 画中人穿着黑色铠甲,身骑白马,手持一柄□□,刀长六尺,威风凛凛。是个女子,但是看不到容貌,脸上带着一张黑色的面具,只在眼睛口鼻处留出细细的缝隙。 靳若凑过来,“这张版画没有铁血花财神的细致,便宜货吧。” 林随安:“你觉不觉得这画上的人有些眼熟?” 靳若歪头,“有吗?” 林随安手指点了点,“这张面具和云中月的很像,只是颜色不一样。” 靳若面色惊恐,“师父您不会是对云中月有点那啥了吧?” “哈?” “可千万别让姓花的知道,否则定又是一顿撒泼打滚漫天腥风血雨!” “……” 睡觉的方刻嗓子里憋出一个怪声。 花一棠摇着扇子大摇大摆走了进来,靳若手疾眼快抢过版画往怀里一塞,若无其事坐到一边,端起一盘白糖糕开吃。 林随安注意到花一棠的大袖口沾了一团浆糊,有些好笑,示意他擦一擦,花一棠低头一看,腾一下站起身,“木夏,回房,更衣——” 朱雀冷着脸走进来,“木总管在后厨,没空管你,衣服还没熨,等着。” 花一棠僵住了,林随安和靳若憋笑。 朱雀又补了一句,“有人求见,是弈城县令。” * 弈城县令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六个弈城的乡绅大户,什么张员外李员外、田员外、鲁员外,孔员外,王员外,坐了一屋子,平均年龄五十上下。 弈城县令长了张马脸,姓宋,一开口就是苦大仇深的味儿,“素闻花家四郎聪慧绝顶,学富五车,侦破奇案无数,堪称唐国第一神探,宋某是日盼夜盼,总算将您给盼来了啊。” 一听这开场白,大家立时都悟了。 方刻猝然睁眼,“死了个几个人?尸体在何处?还新鲜吗?” 宋县令慌乱摆手,“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死人!” 方刻“啧”了一声。 伊塔端着茶盘上来,为众人一一送上新沏的百花茶,摆在方刻桌上的当然特制地狱熏茶。方刻喝了一口,脸色好看了些。 花一棠托着茶盏吹了吹,“是什么案子?” 宋县令擦汗,“这案子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着实令人难以启齿——” 几个员外一听可急了: “哎呀,宋县令您就别打马虎眼了,如今唐国第一神探花四郎在此,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再这样下去,咱们何日能安寝?!” 花一棠眨了眨眼,“宋县令不妨直说,花某洗耳恭听。” 宋县令叹了口气,“最近几个月,弈城闹飞贼,偷了不少东西,弈城百姓人人自危,夜不能寐,着实恼人啊!” 林随安脑中叮一声,“什么样的飞贼?” “没有人见过这飞贼的模样!”宋县令道,“这贼人来来无影去无踪,神秘莫测,而且十分嚣张大胆,每次偷盗之前,还送花笺预告!”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花一棠,信封里是一张花笺,右下角画着一枝梅花,歪歪扭扭写了字: 【十月初十子时三刻,贵府主人最珍视之物】 花一棠的表情一言难尽,“纸是素草纸,墨色不正,略有臭味,应该也是市面上的便宜货,花——画得挺丑,这字——更丑……冒昧问一下,偷走的是何物?” “偷的是我家!”鲁员外举手,“是内子的……咳,肚兜……” “噗——”林随安、靳若和方刻同时喷茶。 花一棠眼角抽搐,手里的花笺顿时变成了烫手山芋,拿也不是,扔也不是,用拇指和食指捏了个角,想偷偷塞回信封。 “花四郎且慢!”宋县令指了指,“这贼人在花笺背后署了名字。” 花一棠调整了一下表情,慢慢翻过花笺,瞳孔骤然一缩。 三个字,写得尖嘴猴腮:云、中、月。 * 小剧场 云中月:阿嚏阿嚏阿嚏!
第229章 林随安憋笑憋得很辛苦。 宋县令和员外们大约是将花氏四郎当成了救世主, 诉苦诉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王员外:“你说说这贼子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偷我的夜壶作甚?” 孔员外:“夜壶也就罢了,起码还是人用的东西, 我就纳了闷了,为何要偷我家大黄的饭碗?” 花一棠:“敢问大黄是?” 孔员外:“我养的狗。” 花一棠默默用扇子抵住了额角。 靳若捂着脸, 缩着脖子, 肚皮乱颤,嘴里时不时喷出几块糖糕渣,方刻肩膀抖得茶盏都端不稳了。 李员外一脸哀怨摸着光溜溜的额头,他和陈烦烦一样发际线感人,“贼人偷走了我的假发包……” 张员外:“我家厨房丢了一条火腿。” 宋县令怒而拍桌,“花四郎,您评评理, 贼人如此作为,可曾将我官府放在眼里!” 花一棠长长吸气,挤出干瘪的营业笑容,“花某有个问题, 此飞贼在花笺预告中说,要偷的乃是诸位最珍视之物——” 王员外:“那夜壶我用了二十年了,习惯了, 没了那夜壶,我……我如厕……厕不出来啊!” 孔员外:“我家大黄跟了我十二年, 是我最亲的家人!偷大黄的饭碗,就是偷我的饭碗!” 李员外:“假发包是我从东都量头订做的,唐国仅此一个!” 张员外:“我家那可是五年的火腿, 肉质晶莹剔透,犹如水晶, 没了这火腿佐料,我饭都吃不下去。” 鲁员外:“……鲁某喜绣花,内子的贴身衣物……嘿嘿,都是鲁某亲手绣的……” 花一棠的笑容好像一张烤糊的胡饼黏在脸上,嘴角一动,掉下一堆尴尬,“如此说来,这飞贼的确有几分品味。” 靳若、方刻:“噗——” 林随安大肠小肠都要打结了,赶紧换个话题,“不知这位……呃,田员外丢了何物?” 田员外大约五十开外,花白头发,身形瘦小,五官长得很拥挤,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没倒苦水的,入了正堂后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注意力全被花宅里的摆件吸引了。 说实话,和扬都、东都、益都的花宅大院比起来,弈城这所小别院的装饰物已经极尽低调,除了比较特立独行的太师椅和高桌,只摆了几个绿油油的瓷瓶,和园内的景致倒也相配。 被林随安一问,田员外这才回过神来,尴尬笑了笑道,“我丢了一个旧水囊,没什么特别。” 靳若:“莫非你离了那水囊就喝不下去水?” “只是不顺手罢了。”田员外眼珠子又瞄向了瓷瓶,“敢问花家四郎,这堂上摆放的可是越窑瓷器?” 花一棠:“田员外好眼力,确是上林湖越窑出产。” 田员外:“果然、果然!瞧这胎质细腻,釉层均滑,碧绿如冰,不愧‘九秋风露,千峰翠色”之名。” 花一棠眸光闪动,“想不到田员外还对瓷器颇有研究。” “只是小小的爱好,不值一提。”田员外摆手,想了想,又道,“只是有句话不值当讲不当讲——” “田员外但说无妨。” “堂中这些越窑瓷器皆是上上品,价值百金,就这般摆在大庭广众之下,是不是有些太招摇了?” 此言一出,众人同时倒吸凉气,看瓷瓶的眼神顿时都不对了。 花一棠笑了,“田员外此言差矣,一则,这些瓷瓶本就是装饰品,若不摆出来给人看,还有何用?二则,堂中的瓷瓶并非上上品,而是秘色瓷,本是皇室御用,只是这一批款式不够新颖,才留为花氏宅邸自用,有市无价,区区百金,只够买个瓷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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