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说的是不知道喜乐去哪里,却改口阴阳怪气道:“你去太医署寻一寻,许是在那里呢。毕竟身上有伤要治呢。注意得找林初的诊室。” 流黛没注意他话里的暗示与讥讽。 颂莲站在门口,见着流黛快速消失在转角的背影,嫉妒地踢了踢门槛。 太医署离喜乐的住处很远,一个在西角,一个在东角。流黛步履飞快,走了一身薄汗,行至半路,开始下起毛毛细雨。雨丝很快变大,流黛尽量沿着廊下能遮雨的地方走,到了太医署裙摆都湿透了。 林初主攻妇科和肛肠治疗,私密性强,诊室在最里面。 流黛和引路小童走到半路,便听见远处传来的惨叫,一下子揪紧了心脏。 她听出那是喜乐的声音! 林初望着四十岁上下,留着长须。打开门,丢了一块浸透血液的布巾进门口的水盆,呵斥小童:“叫、叫、叫魂呐。” 面对流黛慈眉善目:“这位姑娘,找我看病吗?” 流黛向他行一礼:“林太医,我是来您这找人的。” 林初:“哦?是谁?” “正是屋里的喜乐公公。” 林初打量着流黛焦急的模样:“病倒是治的差不多了,只是病人愿不愿意见你,还得我去问问。” 林初进去后,流黛在屋外忐忑地等待着。 等到林初说她可以进去,流黛立刻拔腿跑了进去。 屋里,喜乐公公侧对着她立着。衣服崭新干净,瞧不出他伤在哪里。 听见她进来的脚步声,喜乐转过来,流黛忍不出叫了一声:“喜乐!” 眼泪刷地下来。 喜乐公公冶丽的右脸多了一道血口。 那么长,那么狰狞,势必留疤,一定很疼。 喜乐静静注视着流黛,等着她被吓走。 她总说是因为这张脸喜欢自己,现在终于可以离开了。 安全地离开。 流黛却扑了上来。 她怕他身上有伤,不敢重碰,轻轻扯着他的袖子问:“你这是怎么啦?” 喜乐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口:“不小心破相了。” 流黛见他不愿说原因,没勉强,心疼地看着他,询问他的近况。 流黛:“林太医说你的伤治的差不多了,一会儿我扶你回去吧!” 她向情郎诉说:“出了冷宫,我自由很多,没事儿的时候可以去照顾你。你放心,我会把你养好的……” 喜乐突兀地打断她的话:“流黛,咱们断了吧。” 流黛:“你什么意思?” 喜乐别过眼,望着窗外的杂草。 杂草的生活是很艰难的。即便活下来,也永远是满身泥土,肮脏不堪。 他冷冷道:“你不是因为我的脸才纠缠我吗?现在我的脸毁了,放你离开。” 或许他们本不该开始。 颂莲来了,他以为自己自由了,才答应和流黛发展。 谁料激发了萧衍的占有欲。 不但害了自己,还让流黛也被萧衍关注到。 霸道的皇帝一边折辱着他,一边云淡风轻地威胁:“若再叫人看到你和那什么流云流黛在一起,朕便将她变成死云死黛。” 流黛泪落如雨:“江晟!你以为我是贪图颜色的人吗?你真不认得我了吗?” 她和江晟幼年邻居,本有婚约。 江晟大她一岁,很照顾她,素有神童之称。 村里大人常常打趣,流黛以后会是最幸福的官夫人。 每次大孩子小孩子一起玩过家家,总是年龄最大的江晟作父亲流黛作母亲。 那年两个拐子来到山村。 八岁的流黛被骗跟着两个拐子走了。 大人们找不到流黛,一个样貌平平的姑娘而已,都已放弃了。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只有江晟还在坚持找她。 江晟在镇上,在流黛即将被转卖前找到她,让她藏在山洞里不要乱跑,自己引开拐子们。 那天后流黛得救了,江晟却失去了音信。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江家又生了二儿子和三儿子。 只有流黛还在坚持找他。 她从镇上找到县里,州上找到京城。终于在巍峨的皇城里,见到她的未婚夫。 喜乐公公冷笑道:“什么江晟生姜,原来你是将我当做了旁人。” 他从身上扯下一枚平安扣,那是流黛在他今年生辰送给他的。 平安扣在流黛眼前晃了一个虚影,飞出了窗外。 “不过无所谓了,你以为我同意是因为喜欢你?你那平淡的长相,要不要我给你买个铜镜好好照一照,能不能配得上我?如果不是被缠得烦了,我会同意试一试?现在试的结果出来了,我确实受不了和你待在一起。” 他道:“赶紧滚吧,免得我再说什么难听的话,你受不了。” 流黛去草丛中寻找平安扣,什么都没找到。 她伤心至极,哭着跑出太医署。 确认流黛离开,喜乐公公从怀中掏出那枚平安扣。 一滴泪砸到密密匝匝红线之上。 原来她也认出了他。 喜乐公公捏着平安扣,望着铜镜里自己右脸的伤口。 如能凭这伤口获得帝王厌弃,又凭对帝王的试毒获得出宫许可,他或许会将所有的事告诉流黛,再让她来选择。 现在他接触流黛,只会害了她。 林初,小童,颂莲,任何人,都可能是帝王的眼线。 流黛出了太医署,有一段路没有长廊避雨。 来时她为了形象绕路,这回伤心欲绝,哪还有顾忌形象的精力? 浑浑噩噩向冷宫走,一顶大伞遮在了头上。 容貌平凡的侍卫笑嘻嘻的:“怎么成落汤鸡了?” 流黛听出了养和的声音,张了张嘴,做了养和的口型。 侍卫做个噤声的手势:“我办点事。” 流黛不好意思地擦擦脸,离他远了一些,她身上的雨水都把他的侍卫服弄湿了:“那你赶紧去办事吧。” 她知道能让养和亲自办的定是要事。 养和迈一大步,大伞将流黛笼罩其中:“现在我能见到最重要的事,是送咱们流黛回宫。” 流黛和他走过那小段没有长廊遮雨的路,坚持要他去办自己的事。 养和将自己的斗篷留给她。 流黛不要,养和不收,大步流星地走,没两步消失在流黛的眼前。 傍晚时分宫人们奔走相告,季大将军的队伍进皇城了。 庆功宴准时开席。 此次跟着季大将军参宴的,还有一位异族女子,狄国的小公主狄笙,被送来和亲的。 身材凹凸有致,肌肤雪白眼眸碧绿。简直像传闻中西方的精灵。真正的人间尤物。 她的个性热辣大胆,不拘小节,表演的一场热舞将在场的官员们都看痴。 皇帝点出几位臣子家的适龄儿郎,询问她想要和谁和亲,儿郎们都比参加会试还要紧张! 狄笙微笑着向主座的皇帝行礼:“抱歉陛下,臣女想嫁给他,可以吗?” 众人随着狄笙那段藕臂一望,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摄政王。
第十三章 旧日仙山 摄政王眼光高朝野闻名。刚及冠那两年,王府不时的有各路朝臣派去的媒婆拜访。将朝中适龄女儿一一婉拒个遍,大臣们才歇了心思。他讲想娶个比他还美的。众臣怎么生的出来? 这位异域公主单论美丽确实比不过摄政王,摄政王若婉拒惹怒公主,不会继续打仗吧?诚然大邺有季将军守着不怕打仗,但打仗要钱要粮,大邺国库空虚啊! 皇帝没有大臣想的多。他不怕打仗。相反,他怕赵澜答应这门亲事。萧衍常日找那些个替代品泄火,并不觉得如何,光设想赵澜有喜欢的人,或赵澜被其他男男女女玷污,就觉得自己要疯掉了。 季潼坐在皇帝的右侧,闻言倒有几分喜悦。 又是一处剧情的改变! 预知梦里,季将军胜得没有如今容易全面,狄国仅仅签订和平条约,没有签订附属国条约,更没有和亲一事。量变引起质变,虽然眼下瞧着和自己不搭边,谁知道这种小的改变积累多了,会不会引起剧情的极大转弯,从而改变自己既定的“命运”? 一众肃穆的面容中,季潼是唯一一个带着轻快的喜意拼命冲赵澜点头暗示可以同意的。 赵澜目光在季潼面上掠过,冷了几分,立了起来,向那狄国小公主道:“承蒙错爱,本王身患痼疾,命不久矣,不敢耽搁佳人。” 狄国小公主见他婉拒,眼眸更亮:“王爷,你是第一个看不上我的男人。我想得到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直白的情话惊住场上,一时空气寂静。 萧衍没有再给赵澜接话、选择的机会,开口道:“感情之事,怎能勉强!狄笙公主,三日后是大邺秋狩之期,届时我朝勇猛男儿都将一展身手,你到那时再选夫婿不迟!” 狄笙浓翠多情的眼珠一转,目光从那位出尘绝世的摄政王身上移到皇帝身上:“多谢吾皇提醒。” 狄笙落座,宴席开始。 萧衍赞颂季将军的功绩,宣告对他封王赐田的奖励。众臣纷纷恭维祝贺。 吹拉弹唱歌舞盛宴,推杯换盏宾主尽欢。 萧衍对于季将军的赏赐除去物质上的,还有精神上的。破例准许已为贵妃的季潼回季府待上三日,和迎来休假的季将军共叙父女亲情。 回季府的时候季准不断夸赞季潼没有嫁错人。感叹他以后黄泉路上和季潼娘重逢,可以有个交代。 季潼不乐意听他褒扬萧衍,更不乐意他提什么黄泉,出厢抢过车夫的马鞭赶车。 马车在长街跑得飞快。 季准知道自己说的话有问题,跟出来期期艾艾吭哧半天:“慢点,安全。” 季大将军驰骋沙场不怕刀剑不怕鬼神,唯独怕着家里望着娇娇弱弱的女性。 季家旧宅不大,坐落在安乐胡同的堵头。是前朝的陈王府邸,季准屡立战功后,被先皇赐给季准。季准离家一年,府宅的一切仍在宋管家的把持下照例运转。宋管家不是旁人,正是季准的大舅哥,比季准还大了一岁。季潼娘亲没有姐妹,只有两个哥哥,一个是这位宋管家宋泰,另一个是宋峋的亲爹宋安。宋安夫妇和季潼娘亲过世得早,如今宋家长辈,只剩下这位一辈子没成婚生子的宋泰。 季准对宋泰很是敬重,见他在府门前候着,立即跳下车和他拥抱。 宋泰见到季潼更是喜上眉梢:“早上宫里传消息过来,舅舅没敢信,没想到你这丫头当真回来啦!房间舅舅一直打理着,什么东西都没变动过!哎呦脸怎么拉得这么长,谁敢欺负我们小潼?” 季潼就季准说话不受听向宋泰告状。宋泰批评季准。季准连连道歉。 父女俩冰冻的气氛缓和,三人亲亲热热说笑便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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