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声猛烈地敲响,下一瞬, 秦国大军如潮水般涌来。 在箭塔上,弓箭手们拉满了弓,放箭如雨。铁箭与铁甲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震耳欲聋。双方的将士在城墙下激烈厮杀,鲜血淋漓染红了黄砖石。 多日的激战,吴国虽然在一些城池击退了秦军, 但是在大部分的地方, 秦军的压力和攻势逐渐加强,吴国的军队便在一轮轮的攻击中节节败退。 夜晚, 火把照亮了城墙,城墙下,残尸遍地,血流漂杵。 秦不疑带着大军骑马立于山头之上,山风正盛,吹起天子三千白发飘扬。 身后,是座座吴国城池在火光中相继陷落,身前,是吴国国都咫尺之遥。 连日攻防,繁华一时的吴国王都笼罩在一片战火的阴霾中。 城墙下烟尘滚滚,不远处的街道上,战马的马蹄声与士兵们的呐喊声交织成一幅浴血画面。 王宫的深处,鸾凤宫内显得格外冷清。凤椅上,坐着王后宇文涣儿,静静地听着小将一又一个传达的不祥之讯。每一次,那消息都预示着王宫的势在必失。 “娘娘,走吧!”大臣眼角的皱纹中透露出浓浓的忧虑,苦口婆心地劝着,“只要人还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金红的屏风之后,家眷群挤在一处。有的独自瑟瑟发抖,有的这时不安地拽住自己的子女兄妹,试图找到一丝安慰。 宇文涣儿目光微敛,她手指轻触腰间那块碧玉佩。玉佩光滑冰凉,上面雕刻着龙凤呈祥。那是吴伯昭成婚时赠予她的,代表着两人龙凤不离。 思及夫君,宇文涣儿眼眸中有了一丝柔情,但紧随其后的,却是深沉愤怒与哀伤。 她缓缓地站起身,嘴角微微勾起,发话了,“愿意走的,本宫不会拦着。但本宫,不会离开。” 这句话,如同石子投入湖中,掀起了层层涟漪。 殿中的大臣们露出复杂的神情,有的目光游离,有的默然沉思。终于,有那么两三个大臣带着家眷走出大殿,随后更多的人跟随他们的脚步。 不多时,鸾凤宫中只剩下了一半的人。 宇文涣儿轻轻地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微风轻拂她的发丝。窗外,那株桃树正在盛开,花瓣如雨般洒落。那是二人幼时,吴伯昭亲手为她种下的桃树。 她伸手抚摸着桃树粗壮的树干,似乎是想从中感受吴伯昭身上残留的暖意。 片刻之后,她转身出了大殿。 大殿外的武器架上列着一排的兵器,宇文涣儿的手指轻轻滑过,最后停在了一根长矛上,它曾跟着她南征北战,锋利无比。 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秦王无状,毁条约,亡我夫,此仇不报,何以下到九泉去见列祖列宗?” 金色的阳光从浓厚的云层中透出,将吴王宫的青砖红瓦映得更加明艳。 鸾凤宫内,宇文涣儿一身素衣,裙摆在微风中晃动,手中银枪在阳光下折出耀眼的光。 蹄声渐近,尘土飞扬,秦不疑骑着他那匹黑色的战马冲入宫中。马蹄在石板上引起的声响在这片寂静中显得尤为刺耳。 见到眼前一身素衣的女子,秦不疑猛然收马,仅仅几步之遥,他与宇文涣儿相对。 宇文涣儿抬头,第一次见到了这个让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青年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银甲金刀,威武异常。 那张俊美的脸在阳光下更显骨骼分明,只是一头青丝不知何时变了白发,束在银冠之中,给他平添了两分冷意。 那双眼看向她,里面无波无澜,毫无生气。 一阵清风掠过,吹得宇文涣儿墨发飘舞。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三个月前杀了她的夫君,而后挥师北上,三个月时间里攻破吴国三十六城。 风儿掠过,将宇文涣儿的鬓边长发飞扬。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间。 突然,宇文涣儿飞身上前,长枪疾刺,那如同灵蛇出洞的攻势,让人瞠目。 光芒中,秦不疑侧身躲闪,虽然动作已经足够迅速,可是宇文涣儿的唱腔却更快,尖锐的枪尖刺破了盔甲,刺进了秦不疑的肩膀之中。 秦不疑的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惊讶,但这片刻之间,手中的金刀毫不留情地挥斩而下,斩破了她的喉咙。 秋风转冷,宇文涣儿的身体在风中摇晃了一瞬,她看向秦不疑肩上伤口,眼中染上了一丝遗憾,而后却如同一朵被风吹落的花瓣,轻轻倒在了殿门口的桃树下。红血从她的颈项缓缓溢出,与那桃花瓣纠缠在一起,映衬出一幕凄凉的美。 耳边的声音仿佛都安静了下来,静得能听到血流落地的声音。宇文涣儿的眼中没有了痛苦与挣扎,只有一片宁静。 *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气,秦不疑站在鸾凤宫里,周围是高大的红墙,脚下黑靴与潺潺血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耳畔,传来秦兵身后的欢呼声,秦不疑极目四望,却感受不到一丝征服天下的喜悦。 “铛”的一声,手中金刀落地,他微微垂首,抚摸着自己胸口的位置,只觉得那里空荡荡的,冷得慌。 “王姬……” 微风吹过,带走了他声音喃喃。 * 二十年后 秦国令县,清晨的慈悲娘娘庙里,已经是人潮攒动。 庙的四周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古树,阳光透过树缝,洒在石板路上,庙内香火不绝,众人跪拜在一尊女像之前,虔心祈祷。 圆圆缓缓走到塑像前,望着那张十分熟悉的面庞,也跪下,磕了三个头。 旁边,一名年轻的妇人领着一个大眼睛、粉嫩脸颊的小姑娘走了过来。小姑娘好奇地指了指那塑像,微微仰头问:“阿娘,这是什么神仙呀?” 妇人女子面色温柔,“这是慈悲娘娘,从天上下凡到皇宫里,帮着陛下统一天下,这才回到天上去。” 说完,那妇人将小姑娘的小手放在蒲团上,道:“你跟慈悲娘娘许个愿,让她保佑咱们家明年风调雨顺,平安无事。”小姑娘微微躬身,虔诚地跪了下来。她学着大人的样子,小手合十,脸上的表情十分认真。 圆圆站起身,目光从这对母女身上转移。环顾四周,娘娘庙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或跪或立,祈祷声、诵经声、汇成了一片,人潮攒动,香火不绝。 * 王宫的大殿里,晨曦的光透过高高的窗户,照射在金光闪闪的地面上,空气中混合着熏香的清幽与凝重的紧张气氛。金属制的铜鼎上,烧着的檀香慢慢飘起,与殿内的明亮光线和精美的装饰形成对比。 大殿的中央,秦不疑高坐龙椅,他的眼神如常,深邃而沉稳,下方,大臣们列排而立。 突然,一名初初外调回京的新官,身着翠绿的朝服,迈步前出。 他扶正了官帽,看了一眼秦不疑,然后朗声道:“陛下,臣从远地回京,一路深感我大秦强盛,但陛下已经在位二十年,我大秦国无国母,陛下身无后继。臣恳请陛下充盈后宫,中宫立后。” 大殿内一片死寂,其他的大臣纷纷噤声,脸上显露出难以置信和紧张的表情。 谁都知道,这个议题是帝王的禁区。 寂静的大殿上,空气仿佛凝固,只剩那新官面前急促的呼吸声。 秦不疑的目光转向了那位新官,双眸如同深渊,冰冷而深邃。他缓缓开口:“寡人二十年前便说过,寡人不立后宫,不留子嗣,至于这皇位,寡人身后,将传位给宗室之子。” 秦不疑话落,那新官的昔日同窗已经私下里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快快住口。 毕竟谁都知道,他们的陛下在位二十年,勤政爱民,兢兢业业,算是能够记入史册的贤明圣君,可唯有元皇后的事情,那是龙之逆鳞,触不得。 这金銮殿上,当初打死了多少谏言立后的大臣,其中,哪个不是官居高位,颇得圣意? 冉冉香烟透过金炉消散在天藻之中,那位新官却偏要与九五至尊较这个劲。 “可是陛下,后宫无主,陛下无嗣,恐国无根基……” 秦不疑坐在龙椅之上,玄色龙袍,上头的金龙腾云,冷硬的金丝银线衬托出天子眉间隐怒。那头银白的发束在金冠之中,他左手握着那份例后的折子,听着下头大臣滔滔不绝,手慢慢攥紧了。 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官还在说着什么,可只见一个模糊的影子朝着自己而来,旋即,他突然感觉头顶上一疼,原是那折子砸在了他的额头之上。 还不待他反应,又是一道黑影,秦不疑手边的砚台也朝他砸了过来。 沉重的砚台砸在他的头上,他瞬间感觉到一阵眩晕,额头上的疼痛使他几乎无法保持站立,只觉得一股热流从额头流下,鲜红的血滴在白玉地面上,格外刺眼。 大殿内的其他大臣们都愣住了,没有人敢开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大殿之中的倒霉蛋。 近些年,许是年纪愈大,皇帝的脾气要好些了,可也耐不住这蠢货这般放肆。 秦不疑看着那名新官,嘴角微微上扬,目光之中却是冰冷的嘲讽。 他慢慢地站起身,黑色的袖袍在空中微微摆动。大殿上,帝王声如洪钟:“有时间关心寡人的后宫,不如多花些时间关心关心你们手里的政务!” 话音刚落,下头的大臣纷纷跪下请罪。 秦不疑不耐地摆了摆手,撂下一声“退朝”,拂袖而去。 * 夜色笼罩大地,只有寥寥几颗星星点缀于天幕。永安宫壁画上的龙凤在烛火的照耀下,缠绵交织。 秦不疑回到永安宫,他身后的长廊上点着一盏盏灯笼,随风摇曳,仿佛闪烁的火星。 子时初至,钟楼上的铜钟悠悠敲响,声音沉闷而悠远,身后的太监十分识趣地从宫门外退去。 众所周知,陛下从登基起便宿在永安宫,元皇后死后二十年如一日,从不让人侍候。 宫门缓缓关闭,永安宫内一片寂静。秦不疑洗漱沐浴,换上一件纯白的中衣,赤脚回到了寝殿。 寝殿里的装饰与二十年前别无二致,狐狸屏风,杏色锦被,就连珐琅花瓶里的插花都是二十年前的样式。时光似乎从那时起就定格在了这里。 秦不疑没有走上寝塌,而是缓步走到房间一角的八珍格旁。他轻轻转动八珍格上的一件八仙核雕,空白墙面上,一扇密门缓缓打开。 冷气扑面而来,让人不由发颤。 秦不疑轻车熟路地点燃密道中的烛火,一路往下,地底的密室中,摆着一只透明的冰棺,里面躺着一个女子,肤白如雪,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似乎像是睡着了似的。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5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5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