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开得尚好的秋菊被无双从根颈处折断,她眯了眯眼,似乎是在思考009有没有骗她的必要。 放眼四周,青宫山水楼台,仿若天上宫阙,锦绣非常。 正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温和的声音:“见过皇太女。” 无双回头,只见来人一袭素衣,外罩青色纱衣,满头黑发如水,仅用一只玉笄固定。 秋阳明媚,照得男人俊美温润的面庞笑意温柔。 只一眼,无双便认出了此人。 “燕公子怎么在这儿?”她问。 两个月前,燕家获罪,满门抄斩,姬虞贪图燕归美色,愣是在宣武帝、面前为他求下了性命,将他纳入青宫,做了待昭公子。 也就是所谓的,面首。 当初的姬虞的父亲宣武帝举事之时,燕家站错了队,将宝押在了平康大长公主身上,却没想到,太安门宫变,最后全须全影儿出来的,竟是当初谁也看不上的平王姬朝。 姬朝的祖母,是赫赫有名的摄天大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当今世界第一位女帝。 大帝本是宣武帝祖父的隆昌帝的皇后,却凭着万古独一的政治远见,在隆昌帝死后登基上位。 上位之后,女帝的儿子们严苛至极,宣武帝的父亲原为女帝的次子,却因为一个莫须有的谋反罪被女帝一壶鸩酒赐死。彼时,宣武帝尚在襁褓之中。自己的父亲死后,他便开启了长达四十年,夹着尾巴做人,提心吊胆的日子。宫廷斗争波谲云诡,他和发妻云皇后原育有两女三子,最后活到成年的,仅有被女帝接进宫抚养的姬虞。 云皇后在动荡之时伤了身子,再难有嗣,宣武帝为了兑现自己对发妻当年同甘共苦,不离不弃的诺言,一上位,就在诸多大臣的反对中,立了自己唯一的女儿姬虞为皇太女,赐住青宫。 只是姬虞年幼的时候长在女帝膝下,似乎是见了太多血雨腥风,受了惊吓,精神一直不太好。当初女帝在世的时候,尚且收敛着,如今当了皇太女,倒是彻底放开了。 日夜笙歌,养面首,抢民男,不务正业,荒唐无度。 弹劾她的折子能将宣武帝的书房给淹了,可或许是因为对女儿的愧疚之情,直到燕归造反的时候,宣武帝都从未动过易储的念头。 如今,宣武帝上位已经两年有余,前朝大局已定,便开始清算这些当初站错了队的旧世家。燕家是以谋反罪论处的,满门上下,独独一个燕归被姬虞保了下来。 艳阳之下,满园金菊烂漫。无双看了看燕归那张分外儒雅俊美的脸,忽然笑了。 下意识地,燕归觉得面前人和他之前所见的似乎有些不同,但仔细一瞧,却又不知道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想到今天的目的,燕归压下心中思绪,笑得文雅:“今日秋阳正妙,奴将许久未用的古琴搬出来清扫了一遍,殿下若是无事,不妨让奴为殿下弹奏一曲。” 无双垂头看向燕归,不由叹道,比起陇雀,燕归属实是很会讨巧的。自知如今无法拒绝姬虞,不如曲意应逢,探得时机,再一举除个干净。 燕归在姬虞身边呆了十年,除了闺房之中受了些苦楚,倒是从未遭过姬虞虐待,哪儿像陇雀,新伤叠旧伤,自打来了姬虞身边,浑身的皮肉就从没有完好的时候。 想到这里,她微微叹了口气,看了燕归一眼,淡淡道:“不必了。父皇召见,孤一会儿还要入宫,燕公子若要练琴,随意。” 言罢,她掠过燕归,朝着寝殿走去,只给燕归留下一个洒脱的背影。 骄阳之下,燕归皱了皱眉。他入青宫一个月以来,这还是姬虞第一次拒绝他的陪伴。 望着阳光下那个潇洒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燕归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无双走进寝殿,阳光透过繁复的窗棂,洒在她那鹅黄色的衣裙上。阿然取来入宫要穿的常服,裙摆在空中轻舞,犹如流金溢银的河流。 姬虞是大昭国历史上第一个皇太女,身上的常服纹样与太子服无异,四爪金龙在裙摆上盘旋,只是细节之中更显柔媚。金丝、银线、珍珠和宝石相互交错,让整件裙装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穿好衣裙,她缓缓地走出寝殿,踏上了宽敞的马车。马车慢慢启动,烟云纱帘随风轻轻飘动。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正是陇雀。他换了一身劲装,正随行在马车边上,步履有些蹒跚身体微微前倾,满脸苍白,握紧了腰间的配剑。 隔着车帘,女声缓缓传出:“受了伤就在家里好好休养,出来干什么?” 陇雀愣了愣,过了半响,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同他说话。他轻轻抬头,面带讽刺。 “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不是您说,臣作为贴身侍卫,自该随时伴驾,若是失职,便要罚鞭子。” 陇雀话音刚落,无双的眼前忽然浮现起往日记忆。 那是一个阴雨天,青宫蜿蜒的回廊里,陇雀浑身是血,一根铁链如附骨之疽,死死地缠在他的脖子,铁链的另一边,握在姬虞手里。姬虞走得很快,陇雀一瘸一拐的,跟得很是狼狈,然而稍稍一慢,便会被那锁链勒住脖子,喘不上气来。 记忆是第一人称的视角,无双无法看到姬虞的脸,却清晰地听到她的声音,得意而戏谑:“父皇既然把你给了孤,你就是孤身边一只哈巴狗,狗要忠心,时时侍奉,不然,就活该挨打。” 他倒是说的客气了。 那片刻的画面消散,无双忽然微微叹了口气。她轻轻地撩起车窗的帷幔,转头对阿昭低声道了几句。阿昭立刻行动,走到陇雀身旁:“陇侍卫,殿下,让您上马车。” 陇雀闻言,目光有些狐疑地看向马车中的人影。 他刚入府的那两个月,姬虞曾经也对他客气过,可即使是那时,她也从未准他登上过自己的马车。 他皱了皱眉,握着剑柄的手迟疑了片刻。 “怎么,不进来,是还想挨鞭子吗?”车帘另一边,女子声音清脆。 陇雀看了眼自己手臂处露出的绷带,又看了看车窗里的身影,沉默着登上了马车。 马车内的玛瑙碗里用了新鲜的玫瑰熏香,陇雀刚刚一进车厢,无双便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药味和着身上淡淡的血腥味,还夹杂着一点点的薄荷香。 方才寝殿里,他身上的血气太重,无双没闻到这斯清浅的气味,如今嗅到,细眉微拢。 三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就连身上的味道都一样。 她敛下思绪,陇雀却毫不迟疑地跪在了她的面前。 想来也是姬虞的规矩。 无双看着脚边玄色的身影,只觉得陇雀比起陆慎和秦不疑,倒还要倒霉许多。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托起陇雀的下巴,仔细地观察着这张熟悉的脸。 陇雀看向她,却第一次没在这张明艳的脸上看见半分恶意与戾气,反而十分平和,甚至于,他似乎还在她眼里看见了一丝怜悯。 陇雀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他垂下眸子,声音略显沙哑,“殿下有何吩咐?” “坐上来。”无双轻声道。 陇雀觉得自己似乎是听错了,再次抬起头来看着她,却没动。 “我应该没有抽你的耳朵吧,聋了吗,坐上来。”女子似笑非笑地重复道。 往常,只要姬虞一开口,陇雀大抵能想得到这女魔头又想做什么,可现在,他却又些摸不准。 女子缓缓叹了口气,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而后扯着他,让他坐在了自己身侧。 陇雀拧眉看她,不知道姬虞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无双缓缓地叹了口气,张扬的脸上划过一丝极为罕见的柔情,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算我欠你的,罢了,罢了,不忍心杀,只能供着。” 说着,她轻轻地挑起他的下巴,轻声道:“今日之后改个规矩,受了伤就歇着。” 陇雀微微挑眉,眼神中透过一丝戒备,无双却侧过了身子,望向窗外。她一只手撑着头,食指在太阳穴上轻轻敲着,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 阳光落在她身上,那张脂粉精致的脸上似乎第一次,没了阴郁之色。陇雀将一切看在眼里,再没说话。 马车行至承德宫前,轻轻颤动后终于停稳。 还不等无双起身,陇雀先一步站了起来,走下马车,却再次下跪,整个人缩成一团,跪在了马车之下。 阿然为无双撩开车帘,眼观鼻鼻观心,对这一切见怪不怪。 陇雀入青宫没两个月就惹怒了姬虞,从此以后,姬虞在外再没用过马凳,而是将陇雀作为自己的垫脚凳。 无双微微垂眉,瞧见眼前一幕,玄色的身影跪爬在她脚下,那双手,却是死死攥紧。 姬虞的确是在深宫之中长大的,折辱人花活是一套接着一套。 无双轻轻提起裙摆,轻巧的越过陇雀,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陇雀感觉一道阴影掠过,紧接着眼前出现一双明黄色的绣鞋。不等他反应,就感觉有一只手,稳稳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刚刚受过伤,陇雀起来的时候感到一阵眩晕,眼冒金星险些要跌倒,然而还是那只手,牢牢地将他扶稳。 耳畔传来女子轻浅的声音:“再改一条规矩,从今往后,不许给人当马凳。” 说着,她缓缓放开了手,朝着宫里走去。 陇雀扶着车辕,正欲跟上,前面的人却忽然回了头。 “你,”她声音淡淡。 陇雀被她今日的态度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些狐疑不决地抬头看她。 无双逆光而站,陇雀看不清她脸上表情,却听她道:“去马车上坐着,孤没回来,不许下来。” 陇雀眨了眨眼,似乎是没听懂他的话。 无双偏头看着他,陇雀那张漂亮的脸上,今日第一次露出嘲讽意外的表情。她似乎是被取悦,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淡漠:“不想挨鞭子就赶快回去,不要让孤说第二次。” 陇雀似乎终于回过神来,“臣……遵命。” 望着侍卫一瘸一拐回车上的模样,无双回头,朝着承德殿而去。 在承德殿的书房中,宣武帝坐于檀香木制的书桌前,批阅奏章。 当他察觉到有人轻步走进,他抬起头,原本严肃的脸上在看清来者时,溢出了几分难掩的慈爱。 “玄奴来了。”他的声音中夹杂了些许亲昵。玄奴,是姬虞的乳名。 无双朝他行礼:“玄奴给阿爷请安,阿爷万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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