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转身离去,临走的时候又道:“前些日子沧州送来一箱子上好的翠玉,本王改日给李先生送来,做个玉佩把玩,可比先生手里这块成色好。” 看着齐王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之中,李明贤沉默片刻,身后,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李云娘身着湖蓝的长裙,缓缓走进。 她问道:“阿爹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李明贤摇了摇头,仿佛要把所有的疑虑都甩开,说:“把你弟弟叫来。” 李云娘低头为李明贤倒了杯水,杯中水波荡漾,映照出她眼底一丝寒芒。 然而当她抬头,那丝寒芒瞬间消失不见,她微微一笑,点头称是。 李明贤的担忧没有错,自陇雀和廖正被任命为京西都尉之后,京都的气氛就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秋去冬来,在第二年年节过后,宣武帝终于在朝堂开始发难。 那一天,早朝上,孙昌明上奏疏揭露了并州官员贪污赈灾银并将部分贿赂给齐王世子的事情。 这份奏疏如同一道利刃,划破了朝堂上的维持了半年的虚假和谐。 宣武帝大怒,责令刑部追查,而这一次的调查,就像是掀起一床看似华贵的锦被,抖落了满地的虱子。齐王一党这些年来在并州和京城里所做的买卖官职、贪污银两乃至于杀人灭口的事情,都被一一查了出来。
第74章 是夜, 乌云遮月,不见一丝星光。齐王府的大殿中只有几盏油灯独自摇曳,微黄的灯光映射出屏风上的猛虎下山图, 一对利爪上金线光芒暗淡,似乎是被什么所束缚,失了往日兀傲凶厉之色,有些颓靡。 齐王坐在主座上, 鹰眼中翻涌着不安与愤怒。玄色常服上那只蛟龙翱翔云端,此刻却仿佛被重压所制, 浑身无力。 他身旁,围坐了四五个王府幕僚。众人皆是低头不语,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消息, 一时间齐王府的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 一灰袍幕僚脚下生风的走进殿内, 一双鞋底踏在青石地上, 发出清晰的回声。 “殿下,”那灰袍幕僚一路急行,喘着粗气道, “宫里传来消息, 陛下判了世子……秋后处斩……刑部正在来抄家的路上。” 这一切都太快, 昨日齐王世子才被带走,今天处决就判了下来, 只怕宣武帝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只等今日。 大殿的气氛此刻更加压抑,仿佛连那摇曳的油灯也感受到了这沉重的氛围, 火光跳动得更为猛烈。 有幕僚起身,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殿下,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您若是不动手,只怕……” 齐王缓缓抬起头,眼神锐利如鹰,却又带有一丝迷茫和不甘。 那灰袍幕僚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想要继续说些什么,但被齐王的目光所制止。 可是他已经起了头,便不断有人站起来劝慰。其中一人颤声道:“殿下,陛下这是要赶尽杀绝,您得快些拿个主意!” 齐王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抓着座椅的把手,似乎是想要将所有的怒火和不甘都压下。半响,他沉声问:“都准备好了吗?” 幕僚忙道:“我们的人在外接应,咱们先出城和李先生会合,回东山大营,那里已经准备妥当,明日一早,便可和陈礼里应外合。” “府里的人呢?”齐王又问,“本王的儿孙呢?”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轻易出声。最终,一个幕僚鼓起勇气,道:“王府若保不住,人命难保,但只要殿下安然,未来仍可东山再起。” 话落,他静静地看着齐王,齐王缓缓地走到那盏油灯前,并用手指重重一弹,烛火随之熄灭。 殿内瞬间被黑暗包裹,黑暗之中,众人只听齐王声音低沉:“带着亲兵,随本王杀出城去!” 夜色如墨,城门前,锋利的刀剑撞击声、沉重的铁甲冲撞声和杀喊声混在一起。暗夜中,齐王的亲兵和刑部官兵短兵相接。 齐王的亲兵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此刻人人手握长刀,刀刃在火把下闪烁着寒光。齐王背水一战,身旁的也都有了破釜沉舟之势,于是一刀一剑格外狠辣。 护城兵中也不乏勇猛之士,手中长剑在夜色中泛起霜寒,与齐王的亲兵缠斗在一起。 齐王身后,幕僚和王府的侍卫围成一个半圆将他护在其中。他聚精会神地盯着不远处的混战,不多时,发现一处破绽。手中长刀出鞘,声音断然:“冲!” 话落,他竟先一步朝着东南处的破绽口冲了过去。几个小兵认清他衣袍上的蛟龙,一时之间不敢动作,便占了下风,又被齐王捉住空子,以破釜沉舟之势冲出了包围,朝着城外疾驰而去,一路奔往城东的杏林,这才停下了脚步。 暗夜的薄雾笼罩在他们身上,冰冷的夜风吹散了众人身上汗气如烟。 只是城外,齐王却不见李明贤的踪影。 * 与此同时,平康坊内,一座占地巨大的府邸前,李明贤和李宰宇父子被京西都尉府的人重重包围。这府邸原是李明贤多年来积攒下的家业,此刻却成为了父子二人的囚笼。 府中的灯火通明,李宰宇站在自己的父亲身后,神色却远不如自己的父亲那般沉稳。 “父亲,这怎么办?”他声音有些发颤。 “我让你派人去通知陈礼,你去了吗?”李明贤小声问。 李宰宇点了点头:“已经去了,不到半个时辰,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在那狭小的巷子口,陇雀带着手下的都尉府兵,将李府围得水泄不通。 陇雀身着一袭玄衣,腰间长剑剑穗随着夜风轻轻飘摇。 他嗓音低沉道:“李氏父子与齐王乱党相通,我奉陛下圣谕,特来捉拿!” 李明贤微微一笑,朝陇雀走了两步,鞠了个躬,道:“陇大人,草民听说您平叛并州有功,不过双十年纪便身居重位,实在是年轻有为。” 他的言辞恭敬,但眼中闪烁的机巧之光,却似乎并不把眼前的官兵放在眼里。 陇雀眼神冷淡地打量他,显然没有料到李明贤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能如此泰然。 不待陇雀反应,李明贤笑道:“既然是陛下的圣御,草民可问陇大人,圣旨在哪里,可否示于草民?” 陇雀眯了眯眼,仍旧没说话。 李明贤又更加从容道:“陇大人,若无真正的圣旨,这么大动作,可是会有大麻烦的。” 陇雀眯了眯眼:“我奉旨办事,哪里会惹麻烦?李先生想要搬救兵,还是莫要拖延时间的好。” 说罢,他挥了挥手,手下的人作势要去缉拿李氏父子。 然而就在此时,一队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伴随着清脆的马蹄声,是陈礼到了。 李宰宇眸中闪过一丝亮色。 陈礼身长七尺,胡须垂胸,步履稳重地走到陇雀面前,锐利地盯着他:“陇雀,你这是何意?” “我奉皇命行事,捉拿李氏父子。” 陈礼冷笑:“旨意?什么旨意?你带的是我京西都尉府的兵,我这个都尉怎会半点消息也没得到?” 陇雀无声地笑了,说:“旨意是陛下亲自下的,大人没得到消息不妨去问问陛下,属下又哪里会知道?”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三日前孙昌明的奏疏才上,昨日齐王世子就被刑部拿走,他方才接到王府的消息,让他把握好都尉府,明日可能要有大动作,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却又收到了李明贤送来求救的消息。 他曾经随着齐王见过李明贤几次,知道这位李先生在平康坊有着不小的势力。 他冷冷地看着陇雀,只用了片刻就做出了决定:“陇雀假传圣旨,大逆不道,来人,拿下!” 伴随着他的命令,他身后都尉府的心腹士兵瞬间围上前来,欲将陇雀制服。 陇雀沉声吼道:“众人退后!此乃皇命,谁敢妄动!” 陈礼冷笑,目光如刀:“什么圣旨,我看是假的!来人,抓了这个假传圣旨的乱臣贼子!” 话落,陈礼腰间的宝剑瞬间脱鞘,带着寒冷的月光刺向陇雀—— 就在此时,李明贤朝后做了一个手势,瞬间,黑暗中出现了二十几个黑影,也朝着陇雀攻去。 陇雀眼神一凛,眼角浮现讥诮:“尔等何敢如此嚣张!” 说时迟,那时快,陇雀身形一晃,巧妙地避过陈礼的直击,同时手中长剑舞动,剑光如水,与陈礼和黑衣人在狭小的巷子里打了起来。 陈礼在出任京西都尉之前,曾经是锦衣卫出身,功夫十分不俗。 两人的剑光如龙,十几招过后,陇雀灵巧地躲过陈礼的攻势,反手一剑,径直刺进了陈礼的胸腔。陈礼身体一震,面露痛苦之色,他的双手握住了陇雀的剑身,鲜血从指缝间流出,染红了地面。 正当此时,一阵马蹄声从巷口急促地传来,廖正骑着高头大马急匆匆地赶来,身后还跟着一队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他一手握着卷轴,上面有着朱红的徽章,正是宣武帝的圣旨。 廖正高声道:“陛下有旨,命令我等捉拿李氏父子,阻挠者,杀无赦。” 随着这句话落下,他身后的锦衣卫像是鬼魅一般地下了马,与李明贤身后的黑衣人缠斗起来。 很快,李明贤父子的人便被锦衣卫拿下,京西都尉府有几个带兵的小头领在混战中也死在了陇雀剑下,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陈礼在都尉府的心腹。 一片混乱之中,陈礼捂着胸口的刀伤,目光却捕捉到了廖正朝着陇雀笑着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陈礼眼前的迷雾散去,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陇雀今夜的目标从头到尾都不是李氏父子,而是自己…… 只是,他知道的已经太迟了。 望着下面骚动的人群,陇雀快步走到陈礼身边,低呵道:“陈礼阻挠办案,已经死了,尔等也要步他的后尘吗?” 他手中的长鸣剑还带着血,众人听见这声怒喝,都收了声,不敢再有动作。陇雀这才缓缓的把剑收回剑鞘。 剑身入鞘轻微的碰撞声,为今晚的混乱画下了一个句号。 廖正站在不远处,目光一直盯着李氏父子。 他嘴角上扬,他笑眯眯地向李氏父子走来,道:“二位随我们走一趟吧。” * 另一边,东山大营内,齐王坐在中军帐中,额头紧锁。 一名幕僚走进,低声地向齐王汇报了城中最新的消息。 齐王的手中紧握着一只银杯,听闻陈礼的消息后,他放缓地放下杯子,银杯轻轻地在桌面上发出了“咚”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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