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雀冷漠道:“你未经我苦乐,却妄断我之命,害我失去母慈,失了家。你为了你那可笑的自尊,罔顾人命,还自诩正义,可笑至极!” 耶律罕喉咙里都是鲜血的滋味,陇雀看了他一眼,仿佛在审视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缓缓地说:“陛下把你交给我处置,我今日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我不会杀你。我要你清清楚楚地看着,突厥与大昭如何结为盟友,我要你的那些所谓的自尊,是何其渺小、何其可笑。” 他一字一句平静地说着,仿佛是一早就做了打算。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往外走去,只剩下了耶律汗如丧家之犬般地低声咒骂。 在幽暗的地牢中,耶律汗眼中的狂热被绝望所替代,他看着陇雀的背影,嘴里喃喃地诅咒,声音越发地尖锐,仿佛一只被困住的野兽。 陇雀没有回头,步履坚定地穿过了那道狭长的走廊。当他推开牢门的那一刻,一股清新的暖风带着金黄的阳光扑面而来,几乎是瞬间,带走了他身上所有的阴霾。 秋日艳阳高照,明晃晃的颜色像是田野里的麦浪翻滚,让人心情愉悦。 陇雀微微吐了一口气,似乎是要把胸中的郁气也一并交给这金色的阳光,让它将之消杀一清。 与此同时,丹凤楼上,无双凭栏远眺。大明宫的景致与往日迥异,鲜艳的红灯笼随风飘扬;婚礼将至,宫里宫外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宫墙之下,礼部和内侍监的人影穿梭,脚步匆忙。 当无双的目光遥遥地望向天边,在她的意识中,主线任务的进度条缓缓浮现,显示已达99%,而支线任务上的100%,昭示着任务已经完成。无双凝着那100%的数字看了片刻,缓缓的关闭了显示板。 她走下丹凤楼,轿撵已经等候多时。然而,她眼神一转,对阿然平静道:“去青芜殿。” 阿然听后,面色微变。 青芜殿坐落于大明宫的偏远西北角。里头安置的,是去年她们陛下从宫外带回来的燕二郎。 世人都道,他们殿下是因为宠幸燕二郎这才与薛大人合离,可是只有他们这些近身的人知道,女帝将他带回来之后,未曾再踏入青芜殿一步,那里如今就跟冷宫似的。 青芜殿内,青藤环绕,古木参天。无双没让人通传,只是独自缓步走入。刚刚越过藤蔓蜿蜒的影背墙,便瞧见静谧的水池边,一个人影独自坐着。 那人穿了一身素衣,一头青丝只用玉笄轻轻挽起,手里攥着一只风铃,静静地在湖边发呆。 微风过处,远处的叶响似有所动,他的身体略显僵硬地转向声源,那双毫无光彩的眼睛在瞥见无双的瞬间,重新点亮。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美梦,心中忐忑,害怕稍一出声,那美梦就会消失不见。 直到无双走到他面前,俯身斜望,那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他才近乎不可思议地,颤抖着呢喃:“陛下?” 无双眼角带笑:“怎么,不认识了?” 燕归瞬间回神,急促地站起,欲行跪礼,但被无双轻轻捉住。 他那原本沉稳的语调此刻显得有些颤抖:“陛,陛下,您,您怎么来了?” 他自从搬来了青芜宫,已经许久没见过无双了。他觉得是自己脏了,她不愿碰他,心里便更是觉得对不起她,便也不敢去求见,只能日复一日地在这宫里等着,等她何时能对自己施些怜悯,来看看他。 燕归眼中一片湿意,他轻轻地试探性地捉住了无双的衣角,手指都似乎带着些许颤抖。 无双察觉到他的动作,微微一笑,豁然拉住了他的手腕,领着他走进正殿,殿内静悄悄,显得略显落寞,竟是连一个伺候的人也不见。无双环视一圈,问:“宁乡呢?” 燕归轻叹一声:“他从春天就一直病着,臣不忍让他勉强伺候。” 他娴熟拾起木勺,从后院的石缸里取了清水,倾入一只古旧的铜水壶中,又点燃炉火,开始煮水。壶内很快传来了轻柔的沸煮声。他翻开架子上的茶叶罐,正准备取茶叶,却忽然顿住。 “怎么了?”无双眉梢一扬,疑惑地问。 燕归尴尬一笑,转过身,脸上带着淡淡的愧疚:“是前年的陈茶,怕怠慢了陛下。” 无双轻轻摆手:“无妨。”她看着他熟练地烧水煮茶,却忽然觉得有些唏嘘。 燕归是金尊玉贵长大的贵公子,纵使在青宫为待诏公子之时,素来也是不肯委屈自己的,何曾有过此般日子? 无双坐在凳子上,瞧着他忙活着半响,而后端了两杯茶到桌子上。茶水有些浑浊,但那持着茶杯的手,却十分优雅。 无双轻轻啜了一口茶,示意他坐下,又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燕归有些不自在地耳尖泛红,他轻咳一声,带着些许羞涩地问:“陛下……可是有什么不对?” 无双微笑,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轻轻道:“寡人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燕归眨了眨眼,不知她是何意,却也温顺点头。 破天荒地,无双伸手轻轻摸了摸他消瘦的脸颊,她的触碰柔软而冰冷,引得燕归一颤。 她缓缓道:“从前有个小姑娘,她生下来不到五岁,便被自己的高祖母接进了宫养在身边。她的高祖母是个十分伟大的女人,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也越发多疑,越发喜怒不定……” 无双缓缓地,给他讲了姬虞的故事。从她幼时悲惨的回忆,到与燕归的相识,再到她的荒淫无度,再到最后惨死。 燕归听着这个故事,脸上的血色却逐渐褪去。 无双见状,放低了音调,问:“你知道,寡人给你讲这个故事是因为什么吗?” 燕归脸色已是苍白,他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颤抖着摇了摇头。 无双微微一笑,又道:“她死前向一个人许了两个愿望,一愿自己不再如此荒唐,能成为像她高祖母那样兢兢业业的明君,二愿曾经背叛过自己的人,在自己脚下摇尾乞怜。” 话落,霎时间燕归明白了一切——他明白了姬虞为何会一夜之间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也明白了为何原本蠢笨的皇太女能如此轻易地将他困在青宫;寸步难行;他还明白了,自己今日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随即紧握成拳。双眼赤红,其中充满了愤怒、不甘和深深的痛楚。 那双如白玉雕刻的手,青筋浮显,一股暴戾的气息将他环绕。就在无双以为他下一刻就要冲上来掐死自己的时候,却见他深深吸了口气。 那双苍白的唇微微开合,他颤着声音问:“你…可有片刻……爱过我?” 男人消瘦脸颊上黑白分明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她,满是期待。无双犹豫了片刻,却摇了摇头。 “不曾。” 话落,燕归似乎被重物击中,身体一阵晃动,赤红的双眼里,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他踉跄后退,撞在背后的重木架子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嘴唇颤抖道:“你骗骗我,你骗骗我好不好?” 见他绝望模样,无双再次摇头,又道:“姬虞的愿望达成了,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我让你衣食无忧,只是,也仅仅如此了。” 话落,她转身走出了房间,留下燕归独自站在那里,泪水滑落,溅在冷硬的地砖上。 他侧首,目光落在桌上的那串风铃上。一股愤怒涌上心头,他伸出手,欲将它摔个粉碎,却在即将要落手的一刻,突然止住。 他眼眸赤红,咬牙切齿地看着风铃,却最终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入胸口。随后,他的身体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滑坐在地,无声地哭泣起来。
第91章 第二日, 夜未尽,天微微透出鱼肚白。寝殿的床榻上,纱幔轻轻飘动, 伴随着安详而沉稳的呼吸声。 尚未及晨曦落入殿中,走廊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门被轻轻敲响,无双缓缓地睁眼,刚想召人进来, 却见阿梅已经慌张地推门而入,面色苍白, 仿佛出了什么大事。 “陛下,不好了!”阿梅的声音低沉而急促, 难掩慌乱, “燕二郎, 他……他昨夜在青芜殿……自刎了!” 宁乡昨夜便一直心慌, 今日一早走到正殿门口, 一推门,只觉一股铁锈般的腥气扑面而来。殿内的旧地毯上,浓稠的鲜血已经凝结, 形成一片片黑红的血块, 燕归就那么倒在那里, 衣袍一片猩红,身子早就冷了。 无双原本还含着睡意的眼顿时清明, 她看着阿梅,眼中却并未露出太多悲伤。缓缓坐起身,深吸了一口气。 天边第一缕晨曦落入了殿中, 明晃晃地照在无双那双无悲无喜的眼里。她轻声道:“这样也好。” 与其在深宫之中这样生不如死地活,倒不如解脱了好。 “吩咐下去, 以燕家公子的身份给他发丧,一切从简。”她冷静地吩咐。 阿梅抬头看她,一时摸不清自己主子对这燕二郎的态度,却只见无双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身旁,陇雀早在阿梅闯进来的时候便醒了。听见阿梅出去,他方起身,将无双拥进怀里,吻了吻她的发顶。 他一直奇怪她同燕归的关系。原先以为一定是喜欢的,所以在青宫的时候才会对燕归那般好,可是他听说了后来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便不那么觉得了。 只是无双不想说,他也便不问。 只是见怀中女子神情有些恍惚,不知何故,心中一阵酸楚,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能拥着她。 无双落在他的怀抱中,淡淡的薄荷气笼罩着她,似乎是驱散了心里一些莫名的郁气。任务已经完成,她本可以一辈子骗着燕归的,可不知为何,却总觉得不妥,便向他摊牌。 如今一来,却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 时间飞逝,一转眼,由秋入冬,婚期就在眼前。 一场雪过后,京都银装素裹,分外脱俗。 无双与陇雀大婚当日,整个京都都沉浸在一片喜庆的氛围中。 金鼓震天,鞭炮声此起彼伏。大街上,人们纷纷站在街道两侧,想要一睹这位新皇夫的风采。 突厥送亲的队伍行走在玄武大街上,打头的乃是穿着传统服饰的突厥鼓乐手,带着异域气息的欢快音乐随着队伍的行进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鼓乐手之后,是载歌载舞的突厥舞姬;而后,才是护送车撵的骑兵,骑在高头大马上,腰间长刀入鞘,玄黑的刀鞘镶满了宝石,与日光相映,熠熠生辉。 队伍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由八匹雪白的马匹拉动的镏金马车。车帘紧闭,但从缝隙中,可以隐约看到里面有一位男子,身披华丽的黑红婚服,坐得端端正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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