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人的目光太过露骨,几乎在同一时间被顾钦察觉,凌厉的眼神顷刻盯着目光来源,那人躲躲闪闪地移开了。 顾钦浅抿了下唇,心中已然有了计较,正好此时,郑谦一曲奏罢,她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对面的房间里发出一声尖叫,宛如一道裂帛将整个燕飞春的歌舞欢笑都戛然而止。 顾钦快速与马德全与周敬对视一眼,看了眼屋中神色各异的几人,然后轻笑一声,将琴师郑谦从座位上拉起,环带着人就出了房间,马德全也反应极快,与周敬随后拿了琴出来,顺手就锁上了房门。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得太过突然,四个人好像是凭空消失的一般,看得刘棋一怔。 直到听见外面锁门的声音,才反应过来冲出去叫门拍打。 可他之前早已对鸨母吩咐过不必理会他房中的动静,更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再加上此时对面房中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整个楼上闹成一团,谁还会理会这边的事? 顾钦一行自不会管他如何处理,率先来到事发地点,只见房中瘫倒一名女子花容失色,惊恐地看着床上。 顾钦循着她的视线看去,见床上一白服男子紧紧捂住自己的脖颈翻着白眼,身体抽搐不止,高溅的血撒在床幔上,显然是被人一刀割喉。 而这间房的窗户打开,显然凶犯刚逃走不久。 顾钦忙上前询问:“人长什么样?” “着、夜行服......蒙着面呢。”花娘磕磕绊绊地回答,顾钦令马德全与周敬善后燕飞春余事,踏上窗棂追了出去。 郑谦小臂徒松,他望着顾钦离开的窗口怔然了一瞬,欲言又止。 凶犯逃得仓惶,只看瓦片损毁程度便可知他离去的方向,顾钦立刻追上,远远果然见到一条身影绰绰遁形。 此夜明月皎皎,顾钦看见那道黑影跳下房檐溜入一道长街,她也随之跃下欲追,却在落地时看见一人稳坐在一把轮椅中,双手交叠,清明的眸子正静静看着她。 顾钦迎上他的目光,月色与他雪色的肌肤交织,映出一片绝色,顾钦心口微动,方还剧烈行动过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轻颤:“右相...为何在此?”
第13章 “右相...为何在此?” 顾钦话音一落,方才注意到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双手搭在他坐着的那把轮椅把手上。 他本就行动不便,还深夜在此,顾钦猜道:“方才那黑衣人是右相的人?” 苏玉澈并不避讳地承认:“是,还望将军放他一马。” 他周身光华温柔而透彻,分明是有求于人又如此从容。 顾钦多少从身边人口中听说过他,鸾台右相苏玉澈,是天子身边的近臣,也是天子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肃京想要他命的人不计其数。 顾钦收敛了气势,抬起英锐的眸子睨了眼他身后所站之人,那人本就是个普通的家丁,被顾钦这道目光逼得后背发紧。 “我送右相一程。”顾钦道。 苏府的家丁徒然变了脸色,咬着牙挡身到苏玉澈面前,然而顾钦只是轻飘飘地从他身前走过,转而去把住轮椅。 苏玉澈双目微怔,抬手示意家丁退到一旁,算是默许了这位女将军的举动。 只是对对方莫名的亲近不知缘由。 “带路。”顾钦道。 这话显然不是对苏玉澈说的,跟在身侧的苏府家丁紧了紧神色,心中暗暗地想,这是拿他当自己的手下使唤了不成? 却也无法多说什么,认命地去前面引路。 “多谢将军。”苏玉澈道了一声,忽然明白了这位女将军的用意,她一眼便看出来苏丁不会武功。 所以是要护他回府? “不必。”顾钦回了,目光却落在苏玉澈乌色的发上,是我自己想送,她心里这样默念一句,悄无声息地深吸口气,浅嗅到他身上那股沁鼻的兰香。 这里距离天街不远,从苏府到此要走小半个时辰,况且顾钦推得很慢,明明是四下无人的冷巷,她却好似在逛街一般悠然。 她的呼吸漫长而匀称,偶尔会轻轻搔过苏玉澈耳尖,弄得他发痒,几次之后,苏玉澈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 顾钦看着她问:“久坐于此,会觉得不适吗?” “习惯了,便还好。”苏玉澈泠泠的声音清悦,光是听他说话便是一种享受。 “下次出门,还是带一个身手好的。”顾钦道。 他们这是第一次私下见面,也是头一回说话,顾钦的语气却很熟稔,很快消弭了苏玉澈心中那一点点的不适。 他素来不喜与人亲近。 苏丁听见这话,不满地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暗道主子定然是有人暗中保护,哪里用得着你操心呢。 从见到顾钦的第一面起,苏丁就有些不喜欢这个女将军,她身上丝毫没有女子应该持有的温柔婉约,一双眼睛如狼似的,盯得人浑身不舒服。 苏玉澈没有顺着顾钦的话往下说,转而道:“苏丁是个哑巴。” 顾钦微顿,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苏丁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个家丁了。 她一边推着苏玉澈往前走,一边道:“多谢右相在政殿为我说话。” 原是为此事而来。 苏玉澈默然,顾钦行事,虽然本就理所应当,可却因是女子就比男子要千难万难,世人成见已然如此。 举手之劳于苏玉澈来说并不算什么,他道:“当年顾将军离京时,我曾去送过他。顾将军英明神武,失他是大燕的不幸。” “只是去送了送吗?”顾钦忽然有些较真这个问题,自她穿越以来,好像所接受的所有人的善意,来源均是因为她的父亲。 没有人因为她是顾钦所以对她好。 别人也便罢了,可苏玉澈......顾钦多少想从他这里听点不一样的。 “自然。”苏玉澈琢磨不透顾钦问这句话的用意,只能如实相告,“彼时我年岁尚浅,与顾将军并无交情。” “那右相在政殿上替我说话,是为着家父的缘故吗?”顾钦问。 苏玉澈了然,他清隽的眉眼间晕开一抹淡然的笑意,心说她也只是心思至纯的女儿家,想求得旁人认同而已,答道:“若将军身无长物,我断不会开口。” 顾钦满意了,她一颗心骤然松快起来,快脚下的步子都加快了许多,苏玉澈看着自己身下突然增速的轮椅,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等把人平安送到苏府门前时已是夜深,顾钦认了门,也知道了路,心说现下肃京就数右相与她关系最近。 “将军早些回去罢。” 苏丁早已替换了顾钦的位置,苏玉澈侧过脸来道了一声,算是告别,顾钦点点头,脚下却不动,一直目送着人进了府才折身回去。 燕飞春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了,苏玉澈派人杀的究竟是何人呢?若说此行来到肃京之前,顾钦对苏玉澈还有几分疑虑的话,他今晚的行事已然消除了顾钦所有的疑虑。 顾将军被人谋害,而且还是被天字营的人谋害,天字营中人多是被顾将军亲手提拔起,合该是最亲忠的部下。 倘若突生变节,很有可能是背后有人指印。 而这个真正的凶手,就藏身于这偌大如一汪浑水的肃京之中。 回到燕飞春后,马德全正在门口等她,见她回来忙道:“将军,那伙人好似是不行了,周敬让我问您要不要把门打开?” “他开门了?”顾钦掀眸。 “那倒是没有,将军让我们看着人,我们哪儿敢擅自做主。”马德全一边解释一边带着人上了楼。 刑部的人已然清过场子了,这会儿燕飞春除了鸨母姑娘和几个龟公,并未有闲杂人等。 他们将发生凶案的房间围了起来,顾钦上到二楼的时候,整个楼层都出奇地安静,只有之前被她上锁的那间屋子里发出莫名其妙又诡异的声音,听得刑部官兵纷纷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一副不敢多问的模样。 刑部本有权查问房间中的人事,只是顾钦的品阶与刑部尚书同列,有她的命令在先他们也不能越权行事,只能这样候着。 有几个年轻的少年模样,脸几乎都要被火烧透了。 “还不消停?”顾钦睨了眼房门,周敬正在一侧守着,一脸的不自在。 “将军,刑部的人要查验这间房。”周敬硬着头皮道。 “是啊是啊。”一人走上前来,十分恭谨地对顾钦一礼,“小人方寻,职责所在,还望将军行个方便。” 方寻是刑部侍郎赵参的学生,他年纪尚轻历练却不浅,不必顾钦说明便知其中发生了什么事。 顾钦自没理由为难他,道:“你自便即可。” 有了顾钦点头,方寻这才带人冲了进去,一直守在外面的一干人也这才看清了里面的模样。 房门一被打开,里面便散出一股陈腐腥臭之气,里面五六个军汉抱在一起撕咬拉扯,下.身均是一片黏腻模糊,情状之骇人都让为首的方寻直挺挺退了一步。 顾钦惊异地睁大双目,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差点当场吐出来。 她背过身去,将人尽数交予方寻处理,招手让马德全和周敬走人,却瞥见不远处站着的鸨母面上一片惨白,死死抓着栏杆俨然是要站不住了。 顾钦走到她身前,问:“刘棋交代你什么了?” 鸨母被她询问声吓得一抖,猛然反应过来跪地大拜:“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贱妇什么都不知道!是刘司阶管贱妇要了几根催情的燃香,还让贱妇万不可去房中打搅!别的贱妇什么都不知道!” 话虽如此,可她一个风月场上的鸨母,连方寻都能瞬间看出的事,她怎可能看不出? 顾钦冷哼一声,寒着脸没给什么好脸色,却是暗暗记下了这笔账。 待顾钦走后,鸨母才颤颤巍巍起身,冷汗已经湿透全身。 她看着那间房中的混乱模样,整个人抖动不止,她这燕飞春的生意,怕是要做到头了...... 刚下了楼梯,顾钦见那个带着雀斑的小女孩躲在楼梯下,一副想上去又不敢的样子,一双探究畏缩的眼睛在看到顾钦后徒然亮了起来。 这已经是第三次见到了,顾钦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么小的年纪,为何待在这种地方?” 小姑娘道:“家里没钱用,阿爹让我来。” 顾钦见她身上穿着沾满黢黑的油污,想必是在后厨做些杂货,放了些心。 “很晚了,不回家去吗?” 小姑娘摇摇头,“老板娘还没结我今日的工钱。” 顾钦看向一个龟公,那龟公立马堆笑:“这就结、这就结。” 说完便转身去拿了几个铜板出来,稀稀拉拉地倒进小姑娘手心里。 小姑娘这才高兴起来,“谢谢将军!” 顾钦见她头顶扎着的两个羊角辫讨喜又可爱,没忍住多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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