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除了周显那几句不明显的调侃,其他人并不知道,也并不关心。 “姚姑娘,都不是。”他说,“是我叔母说要为我议亲,若再留你,恐怕就不太合适。” 姚环音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有人议论他。 柳聘风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不吱声,以为她不愿离开,继续说:“你放心,上清观那里,我自会打点妥当。若是……” 他几乎要说不下去了,姚环音抬头,只能看见他喉结滚动一下,才又听见他说:“若是我有空,自然会去看你。” 姚环音想了想,自己赖在他府中不走,总归不是长久之计,虽然一下子离开柳聘风,就等于离开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熟悉的人了,但既然他开口了,也安排把她的去处妥当了,她肯定不会拒绝。 甚至,她还替柳聘风想了一下,道:“算了吧,你为我做的已经太多了。若你有了心上人,还是别来看我了,省得人家误会。” 这个时代的女道士,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呢?观中的道士有没有能让她回家的办法呢? 姚环音的思绪已经开始扯远了。她走了几步,发现柳聘风没跟上,不知道为何站在原地。 姚环音以为是周围太黑,所以他看不清路,回去把灯笼塞在他手中,道:“你慢些看路,我先回去睡觉了。” 还在原地的柳聘风看着她脚步轻盈,鼓起勇气说晚安。 姚环音这次听清了,俏生生回他一句晚安。 头也没回就离开了。 - 上清观离洛阳城并不远。 据说当今圣上第一个女儿,生来就带有异象,百花齐放,万鸟来朝。因此先帝破例封她为福安公主。 据传闻道,福安公主悟性极高,自幼就对佛理道法兴趣浓厚,所以当今圣上为她修建了上清观,以示宠爱。 毕竟是公主修行之地,寻常人家并不能随意参拜。 但柳聘风的叔母曾与皇后是手帕交,又崇尚道家思想,与公主亦有联系,甚至公主特许她能够每月进入上清观后殿与她一同听道长讲经。他昨日特意求了叔母,要送姚环音到上清观。 他还记得,叔母眼神深沉,问他:“你真的想好了?” 她不是不知道姚环音的存在,所以才特意在饭后提了一嘴他的婚事。 柳聘风只回答他们二人清清白白,请叔母务必帮他这一次。 从小到大,柳聘风也鲜少有所要求,杨淑慎自然不会拒绝。 今日一大早,柳府的马车就在门口候着了。 马车比不上现代交通工具,一路颠簸,杨淑慎为人宽和,拉着姚环音问她有无婚约在身,和柳聘风是何时相识的。 几个问题轮番上阵,姚环音真有些招架不住。 马车外,柳聘风的声音透过帷帐进来:“好了,叔母莫要再问姚姑娘了。” 杨淑慎这才收住了口。 慢腾腾走了几个时辰,晌午前才到上清观。 日已悬高,杨淑慎拉着姚环音进去,柳聘风紧随其后,却不并行。 上清观面积大,公主早已结束了早课,此时有客来访,正在后头等着。 正殿后的地方,就不是外男能进的了。 姚环音正要随女冠进去,柳聘风叫住她。 杨淑慎瞥他一眼,叹了口气,道:“这里我熟悉,你和子适说完,来这里找小道长,她会带你去见公主。我先进去和殿下叙叙旧。” 姚环音点点头,提起裙摆往柳聘风处跑。 未了的尘缘,连一旁的女道长都摇头,转身不忍再听再看。 少年长眉如乌鸟翠羽,双眼如碎玉琼珠。光影披在他肩上,如神赐吉服。眉间的一点观音痣,更显得他如仙人般脱尘。 “你之前说的,要把手串抵押在我这里,那话还作数吗?” 姚环音一听,未免觉得他有一点点小气,不过也只有一点点,所以她用行动回应了他。 一串还带着少女腕间温度的琉璃多宝手串落在柳聘风掌心。 其中垂落的小巧装饰,他终于看清楚了。 一个来自异世的音符,他并不认得,却也难免心生喜爱。 “那你收好了,我可是还要赎回来的。”姚环音强调。 她看见柳聘风眼尾的一点微红,然而他眨眨眼,再看向她时,已经没有了。 “我答应你。”柳聘风承诺,“若还有来日,我必亲自送还。若有意外……” “呸呸呸,别说不吉利的话。”姚环音打断,她指了指院中袅袅升起的香火气,“神明在上,你要说自己会平安顺遂的。” 柳聘风笑了,如她所愿:“没有意外,我们都会平安顺遂。” 姚环音这才满意,点头后和他道别。 柳聘风一直注视着她离去,不知为何,感觉秋风也燥热起来。 吹得人心生烦恨。 他痴痴忘了一会儿,有女冠问他为何驻足,他只道在等家中女眷。 女冠摇摇头,道:“善士心中有烦忧,不妨上一柱香,以求化解。” 柳聘风接过她递过来的香火,认真拜了拜后,双手合十,问女冠:“道长,风过林梢,复而消失。风息而树不静,那到底是风惊扰了林木,还是林木绊住了风的脚步?” 女冠年纪尚小,柳聘风本无意得到她的回答。 然而上清观多出女杰,小道士直指他心口,道:“非风之过,亦非林之过,盖仁者心动。” ---- 小姚:完了,借宿柳大人家两晚,临走时没钱交房租了。
第6章 金叶子 姚环音原以为福安公主应该是个沉静温柔的大美人,没想到她年纪比自己还小。 那日柳聘风与杨淑敏走后,姚环音与她坐在一室内面面相觑,竟不知要说些什么好。 福安一开始还端着些公主架子,几天下来之后,就和姚环音熟络起来了。 上清观的日子不算清苦,可对一个未过及笄之年的少女来说,终究枯燥无趣了些。 两人作伴,每日听观内道士讲课外,读读话本、聊聊八卦,日子道也过得去。 初冬时节眨眼就到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刚开始下。总会睡懒觉的福安一改常态,起了个大早把姚环音薅起来。 姚环音揉揉惺忪睡眼,不明白福安今日为何格外兴奋。 “过来坐。”福安冲她招招手。 姚环音这才发现,被厚重帷幕遮挡住的那个窗下,有一张长凳。 犹豫了一下,她挨着福安坐下。 凳子的位置并不算宽裕,只够她俩刚好挤在一起。福安明显不介意,她趴在窗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节拍。 不知道是什么温柔惬意的歌 窗棂突然发出响动,一声清脆的敲击提醒了二人。福安立即推开窗户。 两个脑袋探出来,是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一个身着宝蓝圆领袍,胸口戴长命锁,笑起来见牙不见眼,像新月似的,讨喜可爱。 另一个着红衣的,没戴什么配饰,眼尾上挑,带着些邪气。腰间配了一把短剑,上面的装饰倒是比他身上戴的金玉还要多。 鸟雀娇啼,树影婆娑,细碎的光投射在二人身上,亦真亦幻。 “阿姐,我好想你。”稍矮的那个少年冲福安撒娇。 福安屈指敲了他脑袋一下,道:“这次可不止你有玩伴了。看,这是杨夫人家的……” 福安忘了,转头问她:“你叫什么来着。” “我姓姚,名环音。” 两位少年听了,脆生生喊她:“姚姐姐好。” 各自介绍,才知蓝衣少年是与福安一母同胞的三皇子,名叫南宫霖。红衣少年是三皇子的伴读,名叫霍诠。 刚刚喊福安阿姐的少年伸着手指:“那这样一来,阿姐是老大,我是老二,子阐是老三,环音姐姐就是老四了。” 对于屈居第四,姚环音并不介意,左右他们不过一群小朋友在一起玩闹,只有幼稚鬼才会在意次序,她这种大人,只在乎玩什么开心。 两人翻窗进来,说要玩投壶。 福安去书架那里活动几下,竟然打开了一扇小门,里面都是洛阳现在时兴的玩具。 几人之中,姚环音年纪最大,她也是好动爱玩的性子。虽然没玩过这游戏,但上手之后,很快就成了准头最好的。 所以南宫霖耍赖,说她参加游戏不公平,只许她拣箭,不许她再玩了。 福安不同意,瘪瘪嘴反驳:“你这是欺负我的人比你的人厉害。” 霍诠听了,挑挑眉,不置可否。 眼看俩姐弟就要吵起来了,姚环音主动认输:“我去厨房做几杯饮子。公主喝过奶茶吗?” 福安摇摇头,放她离开:“你去吧,等你回来我们再玩。” 叽叽喳喳的声音让姚环音一个脑袋两个大,只觉得自己已经和他们有代沟了。 她笑着摇头,兀自去了。 等再回来时,屋内只剩下福安一个人。 福安蒙着眼,还在数数。 已经数到两百了,她扯下布条,看到是姚环音后有些失望。 “啊,我还以为是阿诠又给我悄悄放水呢。”不过她很快又高兴起来,“你来的正好,我们已经换游戏了,这次玩捉迷藏。” 这种小孩子的游戏,姚环音只在上中学以前玩过。但她不是扫兴的人,立刻就要和福安一起去找人。 福安明显也不是第一次玩了,在找了几个地方无果之后,直接拉着她溜到到上清观正殿。 此时山门已经关闭了,香客早已下山,连女冠也不会来这里。 福安示意她噤声,自己轻手轻脚过去,扑倒在神像后的黑暗中。 怕她摔到哪里,姚环音赶快走近去查看。 却看见福安倒在霍诠身上,得意洋洋道:“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别想跑。” 霍诠看见姚环音了,赶忙认输:“好了,我的公主,快起来吧,这次是你赢了。” 只剩下一个人了,霍诠见天色也不早了,风云渐紧,怕雪又下起来。 “白日里还出过一阵太阳,怎么到了傍晚,又像是要下雪?”福安担忧起来,“不是说好了,半个时辰过去后在这里集合吗?阿霖又乱跑了。” 话是这么说的,可三皇子丢了,谁也承担不起罪责,几人在房间内等了又等,终究还是没耐心了。 他们决定分头行动。 上清观占地不少,但能让南宫霖藏身的地方却不多。 一炷香的时间又过了,南宫霖还是不见踪迹。观内可进去的房间都搜了,这下福安是真着急了。 姚环音也找的满身是汗。她静下心来,突然想到,若往前看找不到人,往上看呢? 公主房间挨着后山。有一颗大树在窗外不远处,遮天蔽日,福安曾说是个纳凉的好地方。 她提起裙子就跑,为了不绕远路,也从窗户那里爬出去,可她比那两位少年都要高,窗棂拉住她一只袖子,跳下来的时候衣袖被扯出一道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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