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特地上门,却看见陆家的马车停在府外,于是他索性憋着一口气,等着今天来问。 棠梨看着两个哥哥,无奈叹了口气:“别人家退亲,一家人都愁眉苦脸,我们家退亲,你们倒好,还来编排我。” 徐江松立马摆出一副亏心的模样:“是我不对,不过你是不是该好好跟我们解释解释?” 跟两位哥哥自然不能说自己不想结婚生子那一套。 棠梨只说与陆辰远看不对眼。 好在他们关心的都是棠梨会不会因为此事难过,至于挑选夫婿一事……是不着急的。 棠墨晚和徐江松都足够自信,相信他们能在朝廷大展宏图。 他们的妹妹,又怎会愁着择婿? 徐江松如今有了自己的状元府,已经不在这边住了。 用过晚膳之后,便要离开。 徐江松临行前特地将棠梨叫出来,面上多了几分严肃:“棠儿,你可知道那日在英国公府,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最近有传闻说孙小侯爷伤得严重,恐怕要好生休养一段时间。 但更多的……她不该知道。 于是棠梨便说:“听说孙小侯爷伤得很严重……” 徐江松点头道:“不仅仅是严重……孙小侯爷恐怕日后都不能人道。” 棠梨适时露出惊讶之色。 徐江松又说:“而且下手之人,乃是华容公主。” 徐江松好歹也是新科状元郎,有自己的消息途径并不奇怪,棠梨好奇的是,他为何要同自己说这些。 于是她问:“难道这背后有什么隐情?” 徐江松蹙眉道:“此事太巧了些,据说当时是华容公主服了药……” 他似乎觉得跟她说这些不大好,咳嗽了一声,又说:“孙小侯爷急色,华容公主服了药,阴差阳错这才……” “华容公主清醒后怒不可遏,当场废了孙小侯爷……让他日后都不能人道。” “华容向来与长公主不合,如今结此大仇,我是担心……” 他压低声音:“此事是有人故意设计。” 棠梨心惊肉跳,但面上不显:“什么?” 徐江松说:“那么凑巧的事儿,怎么偏偏就发生了?” “我也无法参透幕后之人为何这么做,不过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长公主此人多疑,当时你也在现场,还有你的裴先生。” 不知为何,棠梨在听到“你的裴先生”时心头竟是微微一颤。 但她面上表情不变,继续听徐江松说话。 “长公主必定会着手仔细调查此事,在我看来,在现场的人都脱不了干系……所以我是来提醒你的,近几日多多注意。” 棠梨眼角一跳。 也难怪徐江松有状元之才,此事她自诩裴先生做得滴水不漏,徐江松却依然心细如发,抓住了那一点机缘巧合。 不管怎么说,徐江松出言提醒乃是出于好意,于是棠梨郑重道:“我知道了,大哥,你近日也多加小心。” 当夜入寝之后,徐江松的话反复萦绕在耳畔,总让棠梨觉得心神不宁。 外面蛙声一片,平日里正好伴眠,今日却吵得刺耳。 她披着衣裳起来,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桌案前,抓起一颗棋子,在手中慢慢摩挲。 自从那日想到这棋子或许是裴时清所致,她便把棋子挪到了自己的卧房。 棠梨也搞不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什么,若觉得不妥,应该把这副棋子用木盒锁起来深深藏进仓库才是。 又为何掩耳盗铃般将棋子藏到自己的卧房? 棋子在手中滴溜溜的转动,慢慢被她的体温变得温热。 棠梨心中烦躁不已,将棋子抛入棋篓中,长长叹了一口气。 窗帘忽然被人轻轻叩响。 棠梨一惊,下意识站起身来,一道长长的影子挪过来,被月光映照在窗棂之上。 对方轻声说:“是我。” 片刻之后,门被人推开。 棠梨青丝未束,披着一件薄薄的披风,无奈地看向阿苍:“……怎么这个点了还不睡?又在我门外做什么?” 阿苍曲腿靠在墙上,回眸看过来。 分明几个月前还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如今却忽然变得肩宽背阔,倒有几分大人的模样了。 即使是夜里,阿苍也依然带着鎏金面具。 浅淡的月光在面具上婉转流动,衬得他的眼眸透出一种琥珀般的光泽。 “你这几天都睡不好。”他下了结论。 棠梨沉默片刻。 阿苍的房间离她并不算远,这几日她的确时常到半夜依然无法入眠,于是便起来玩弄棋子。 有时候会自己跟自己对弈一局。 阿苍习武,耳力比常人好过太多,夜深人静之时,能听得到自己这边的动静也不奇怪。 于是她朝他道歉:“对不起,是我吵到你了。” 阿苍却有些好奇:“为什么睡不着?” 他向来对那些无法入眠的人感到奇怪,白日里那么累,闭上眼睛就睡着了,为何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记得自己当年还在军营的时候,白日里练功都能闭着眼睛睡着,好几次都是被教头用马鞭抽醒的。 棠梨明白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去揣度阿苍,于是对他解释:“心里揣着事儿,就睡不着。” 她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阿苍沉默不语,似乎在酝酿下一句话。 或许是夜晚让人放松,棠梨笑了笑:“倒是有几分羡慕你,没有心事,吃得香睡得好,人精神看着都不一样。” “不是的。”他忽然开口反驳她。 棠梨有几分讶异,旋即又明白是自己妄加揣测了。 人心不可测,又怎么能随意说旁人没有心事呢? 然而下一刻,她的眉心忽然被两根略带冰凉的手指抵上。 他似乎在外面呆了很久,指尖沾染的寒意让她不由打了个激灵。 “有心事,可以这样,告诉天神。” 少年的声音飘忽不定,像是从旷野传来的风。 阿苍见她不动,提醒道:“说吧,天神听得到。” 棠梨便慢慢笑了。 她闭上眼睛,悄声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自己的心事。 少年的个头已经比她高了不少,他低垂眼眸,看着她的长睫扑簌簌抖动。 檐下挂着的绛纱灯笼随风悠悠转动,光影如同流水般倾泻而下,落在她柔软的发丝上。 像是草原的夜晚,在月光下摇曳的紫云英。 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跳动。
第58章 旧事 ◎眼角染着一点红痕◎ 刚过午时, 又开始下雨。 这个时节的上京,总是多雨。 雨水顺着庑殿顶稀里哗啦淌下,在半空中交织成一张雨帘。 袅袅青烟从四足象首金刚铜熏炉上缓缓升起, 似乎都带着潮意。 丫鬟跪在下首,替美人榻上的长公主剥着葡萄,葱白的指尖轻轻一掐,紫色的汁水迸裂, 再用精致的银签一挑,送往长公主的唇边。 丫鬟心惊胆战, 仔细挑着个顶个好的葡萄, 生怕哪里做得不够好,触了长公主的霉头。 要知道前几日长公主刚把贴身伺候小侯爷的那几个婢女乱棍打死,草革一裹, 便扔到了乱葬岗里。 从小侯爷的飞桐院经过的时候, 似乎还能闻到那股缭绕不散的血腥味。 也不难怪长公主近日肝火大动, 任谁发现自己的儿子被人毁了子孙根, 再不能人道,也会怒不可遏吧…… 虽然她是府里的丫鬟, 但在长公主的纵容之下,小侯爷作恶多端, 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折在他手里…… 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 她其实很想拍手称快。 但是种种心思,只能压在心底。 孙小侯爷如今……愈发暴虐了。 前些日子送往飞桐院的丫鬟, 有几个不是伤痕累累退下来的。 若不是她剥得一手好葡萄, 恐怕也会被长公主发落到飞桐院, 落得个半死不活的下场。 长公主焦躁难安了好几日, 连饭都不大用得下, 更是想不起用水果了。 如今主子终于恢复了正常,召她来剥葡萄,她心里其实也是松了一口气的。 丫鬟垂下眼帘,动作越发恭敬。 再度把一颗汁水饱满的葡萄送到长公主唇边的时候,她忽然摆了摆手。 有脚步声朝这边走过来。 丫鬟知情识趣,连忙收拾起银盘,无声无息退下。 来人跨进了殿门,丫鬟矮着身子退到一旁避让。 余光瞥见一抹如月华昭昭的衣袖,鼻尖则嗅到一点沾染了湿意的淡淡松香。 她借着跨出殿门的间隙飞快抬起眼睛,悄悄一瞥。 是个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 来人注意到她的视线,不咸不淡投了一眼过来。 丫鬟瞬间如芒在背,大气不敢喘。 直到那人绕过屏风消失不见,她才抓着银盘挪着脚步离开,手脚都有些发软。 长公主依然斜斜倚在美人榻上,身子却不由得绷紧,眼眸锐利地盯着来人。 长公主画了浓妆,厚厚的脂粉也没能掩盖住她眼角因为抬眸而出现的皱纹。 这个女人……终究是老了。 裴时清不合时宜地想到。 “殿下。”裴时清不卑不亢朝她行了一礼。 长公主终于坐直了身子,神情难测笑了笑:“裴大人或许也没想到近日会这么频繁的出入长公主府吧。” “桂殿兰宫,风水宝地,裴某也好受一受熏陶。” 长公主的指甲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下:“裴大人实在是见外了,我都还没感谢你递来的消息呢。” 裴时清注意到她平常总是护理得宜、涂着蔻丹的指甲今日却未着色。 看来……此事对她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裴时清微微一笑:“长公主消息通达,要查明真相只是迟早的事。” 长公主轻轻一笑:“这事他们首尾处理得干净,若不是裴大人,恐怕我还要花上许多功夫。” 裴时清端起丫鬟刚刚奉上来的茶,轻吮一口,“郑家与公主做对,也得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长公主冷哼一声,目光变得阴郁起来。 婉妃好大的胆子,自己只不过在前次的宫宴上露了点想法,想撮合自家洺儿和她的女儿七公主…… 这毒妇竟然就敢仗着陛下对七公主的宠爱,设计自家儿子! 好个郑令婉!好个郑家! 不愿将七公主嫁给洺儿也就罢了,居然还害得洺儿再也无法人道!! 裴时清注意到长公主的胸膛起伏,显然是怒火中烧,适时开口:“殿下且息怒,如今郑家虽然败露,但仗着陛下对七公主的宠爱……也不会对郑家大惩。” 长公主的双眸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的确如此,洺儿和陛下再是亲人,也只不过是舅侄,能亲得过与他血浓于水的七公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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