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还有郑令婉那个狐媚子,好啊,她本以为一个皇后就已经够了,没想到后宫这些女人,个个都是不安分的! 魏汐到底是那个杀伐果决的长公主,情绪只外泄了一瞬,便又慢慢收敛。 她半垂着眼睫,似是惊惶无措:“那依裴大人看,本宫现在又该如何呢?” 裴时清眸光微动,心底冷笑。 早就想好了对策,却偏偏要问他,还真是疑心病重。 然而他面上不显,只淡淡道:“殿下有意为小侯爷挑一个公主做正妻,如今七公主不成,为何不考虑其他公主?” 长公主眼角微微一跳。 她有意为洺儿挑一个公主的事情,也不算秘密,但就这么被他明目张胆说出来,她亦是有几分不喜。 要怪只怪洺儿性格太过顽劣了些……就连陛下也不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这个侄儿。 但她想做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失败? 郑令婉算是有胆,为了七公主竟敢拉着整个郑家与她作对,如今七公主是不成了,反倒是有另一人…… 长公主也不瞒他:“你是说华容?她自幼与我不合,又害得洺儿再不能人道……” 裴时清道:“殿下,这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华容公主虽说乃是二嫁之身,但向来得陛下喜爱。小侯爷的伤乃是她所害,想必陛下出于愧疚,也不会回绝这门亲事。” “至于不合……”裴时清笑了下:“华容公主嫁过来之后,殿下便不仅是姑母,还是婆母,如来手掌下,还翻得出花样?” 长公主眯眼看他。 这裴大人还真是句句说在她心上啊。 于是她便笑了,红唇张扬,笑得畅快:“知我者,裴大人也。” 裴时清拱了拱手:“裴某不才,只是不忍见纵凶者逍遥,蒙难者郁郁。” 这便是要出手对付郑家的意思了。 长公主瞥他一眼,忽然有些好奇,为何这位心思深沉的裴大人忽然露出爪牙,要对付郑家? 她飞快盘算了一圈。 郑令婉虽然无子,但名下却挂着一个生母早逝的六皇子…… 她心头一惊,莫非裴时清……是要出手干涉大统继承? 陛下子嗣不丰,总共只有七位皇子,六位公主。 大皇子……也就是前皇后谢氏所出,当年因为谋逆案早早命陨黄泉。 如今的太子魏琰,排行第二,乃是周皇后所出。 剩下的便是淑妃沈落云所生的四皇子魏煊,生母早逝、挂在婉妃名下的六皇子魏铎,以及九皇子、十一皇子和十三皇子。 九皇子诗书骑射都不精,十一皇子才刚刚满八岁,十三皇也不过六岁,年纪尚幼,都不成气候…… 他难道要扶持四皇子魏煊? 四皇子生母淑妃出自沈氏,其父乃是当朝丞相沈平澜,门第显赫,与太子母家周氏也可相抗衡。 可是陛下偏宠周氏,为了当年的周贵妃赐死自己的发妻谢皇后,斩杀自己的长子魏琅,最后一手扶正周贵妃…… 裴时清又怎么与周家抗衡? 于是长公主扯了扯唇角:“要与周氏为敌,裴大人未免太过张狂了些吧?” 裴时清面上云淡风轻,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卷密册递给她:“殿下……不若先看看这个。” 长公主一眼瞥到上面“浔州水患”几个字,心头一跳。 殿外风雨大了些,风卷着雨,拂过回廊,发出嗡嗡之声。 长公主的手忽然就有些抖。 *** 棠梨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到裴时清的府邸找他一趟。 徐江松的提醒绝非空穴来风,饶是裴时清足智多谋,也要小心为上。 然而不巧的是,管家告诉她,裴大人午后便去长公主府了。 棠梨心底一惊,去长公主府了? 她当即调头,让马车前往长公主府。 马儿沿着青石板路急奔,棠梨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虽然明白自己也帮不上任何忙,但她一想到此事也算是因自己而起,才让裴先生卷入其中,便如鲠在喉。 裴先生为何会忽然去了长公主府?是长公主发现了端倪么? 她手心冒冷汗,催促着车夫更快些。 然而临到长公主府,她忽然又意识到自己就这么冒冒失失赶过来,万一反而叫人看出什么端倪呢? 于是她找了条不引人注目的窄巷,让车夫将马车停下来。 棠梨悄悄打起一点帘子,刚好能看见长公主府的大门。 外面下着雨,雨水打在车棚之上,马车内也尽是湿气。 潮湿粘腻的空气包裹着身体,棠梨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衣裳被雨水打湿,还是自己的汗湿透了背脊。 她静静倚在车壁上,看着那扇紧闭的朱红大门,心绪也如同被雨水浸泡一般,千头万绪,解不开,理还乱。 “裴时清对你……绝非单纯的师生之谊。”陆辰远的话再度响荡在耳畔。 棠梨的手指抓着车帘,无意识地收紧,直至指尖泛白。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忽然冒冒失失跑来,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那么紧张…… “吱呀——”长公主府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棠梨一颤,猛然抬眸看去。 雨还在下,天色一片灰白,长公主府外墙的琉璃瓦都染上一层黯色。 那人撑着一把藤黄色的油纸伞,两袖招惹了风雨,被晕上一点湿,缓缓踱步而出。 棠梨下意识想喊他。 直到看到那人停下脚步,于雨水淅沥中轻抬伞檐,仰头看向天际。 那双黢黑的眼眸失了焦,眼角染着一点红痕。
第59章 血色 ◎飞舞的银蝶被浸成血色◎ 只是一瞬, 藤黄色油纸伞的伞檐又覆盖下来,遮住他的眉眼,只剩线条清隽的下颌。 棠梨听到自己血液逆流, 心脏直击胸膛的声音。 裴先生……哭了。 他没有乘坐马车,而是举着伞,缓缓踏入茫茫雨幕之中,像是一道淡色的墨痕, 转眼就要消逝不见。 棠梨心惊肉跳,随手拿了把伞, 便匆匆冲下马车, 朝着他的方向奔过去。 一刻钟前。 长公主府里点着的香亦如主人,浓烈中又带着一丝冷艳,被淅沥雨水晕开, 丝丝缕缕往人肺腑里钻。 这是长公主平日里最喜欢的一款香, 然而如今, 她却因为这熟悉的香味几欲作呕。 “这香像汐儿, 自是花中第一流。”阿文的声音如在耳畔。 那时她尚处青春年华,娇俏地拔下自己发鬓间簪着的金簪抛到他怀里:“那诗的前一句是什么?” 阿文抓住簪子, 又笑着把她揽入怀中,抬手将金簪插到她发间:“唯有牡丹真国色, 我们汐儿, 就是那朵最美的牡丹。” 她笑个不停,软着身子倚到他怀中:“你啊你啊, 嘴上跟抹了蜜似的。” 她自幼便喜欢牡丹, 也自诩是这大庆朝最雍容华贵的一朵牡丹。 这香乃是阿文寻来的香师最新研制而出, 取的正是姚黄的花瓣, 经九九八十一天细细研磨而成。 前几日她的生辰上刚得了这味香, 喜欢得不得了。 魏汐也不得不感叹,她与阿文,还真是金风玉露一相逢。 当年赏荷宴上也只不过是见他生得俊俏,于是多看了他几眼,没想到便让他一见倾心…… 魏汐乃是身份尊贵的长公主,明里暗里追求她的人如过江之鲫,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起初魏汐其实藏着逗弄的心思,却不料会遇上这么一个合她心意之人。 孙纪文论身世不是最好,论容貌不是最佳,但魏汐明白,这世间最难得的,便是有情郎。 堂堂长公主,把心彻底交给了他。 从此,为他一笑掷千金,也为他一怒血流成河。 甚至在他身亡多年之后,一个人孤独地守着偌大的公主府,回忆他们的初遇,回忆他们的点点滴滴…… 魏汐以为,她就会这么过完一生。 她早已准备好自己的陵墓,待到百年之后,她便会与阿文合葬,也好在地底再做一对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直至眼前白纸黑字,化为利刃狰狞地撕破了这个梦。 已经泛黄的信纸上明明白白写着:“文郎已尽己用,假死葬身浔州后,公主暴怒,必会对付谢家,但盼早日事成,逃出樊笼,你我白首偕老。” 分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字迹,连在一起,却让她看不明白到底在写些什么? 什么是“文郎已尽己用”,什么是“假死”? 阿文他……又要和谁白头偕老? 她忽然感到一阵头晕。 因着没涂蔻丹而泛白的指甲狠狠抓着信纸,似乎只有这样才勉力能撑着自己不昏过去。 裴时清慢条斯理放下茶盏,关切问道:“殿下?” “跟本宫解释!”长公主的胸膛大幅起伏着,敷了厚厚脂粉的脸颊变得愈发苍白。 “殿下……确定要继续下去?” “我说了跟我解释!”她该是着急过头了,竟然连“本宫”都忘记用了。 裴时清勾了勾唇角,命人呈下来一个小木匣子。 长公主不顾礼仪,一把抢过来,揭开木匣。 她看到了一对玉玦,其中一枚,分明是阿文时常挂在身边的那一块。 玉玦靠近底部的位置刻了一个小小的“眉”字。 她颤着手拿起另一块玉珏,同样的位置刻着一个“文”字。 玉玦从她手中滑落,摔到了地上。 可惜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没能摔碎。 木匣下还压了几封书信。 她几乎是耗尽所有勇气,才从匣子里拿出那些泛黄的信纸,一一摊开来看。 “……公主愚笨不堪,每逢此刻,甚想念眉眉,月下对饮,花间共酌,实乃人生快事。” 她看了落款一眼,无比清晰地想起那一晚。 她与阿文泛舟月下,听阿文畅谈古今,满心尽是欢喜与崇拜。 “公主有孕,实在惶恐,欲下药去子,反不成,牵连婢女六人……” 那是她刚怀上洺儿的时候。 太医刚刚诊出喜脉,第二日屋里便有丫鬟冒冒失失端了一碗含蟹黄的肉糜粥给她。 是阿文亲自喂她喝下。 幸而她自幼对蟹类过敏,口舌灵敏尝了出来,否则这孩儿估计就要保不住了。 为此她大怒,将牵连此事的六个婢女全部杖杀…… 读到最后,长公主已经彻底失了力气。 她低垂着头,插满珠翠的发鬓压得她的脖颈似乎马上就要折断,精心勾勒描摹的眼睛里爬出通红的血丝。 金风玉露一相逢是假,他对她的绵绵情谊也是假的。 他夜夜与她颠鸾倒凤,做尽这人世间男女极尽的快事,脑子里却一直想着别人…… 他甚至想要杀掉他们共同的孩子,哪怕他还那么小,那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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