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凝视着手下被她毁于一旦的荷花图,面无表情搁下了笔。 本以为当时自己犯蠢,告诉裴时清自己要离开上京会伤到对方。 却不曾想……他或许根本没给过自己离开的机会。 若是她当时真的离开上京,会不会也如同这次一般,被人悄无声息送到这处宅院中来? 他是想保护她不错,却也在为她编织一个华丽的牢笼。 棠梨想到这里,不由得气闷。 好一个太子太师,好一个首辅大人,若是此刻见到他,她倒是真想问问—— 是不是从将青园租给她那一刻,他便开始谋划这一切了? 自己还当他光风霁月,克己复礼,原来……原来他一开始就抱了别的心思! 得知他身世之后的心疼都被冲散了不少,棠梨将桌上画纸揉成一团,恨恨往地上一摔。 阿苍和十一在庭院中切磋武艺。 原本两人都是不喜言辞的人,但整日里呆在庭院里,憋得慌,不知道谁先起了个头,两人开始在闲暇时间切磋起武艺来。 正打到酣畅淋漓处,忽然听到阁楼里哐当一声。 二人对视一眼,飞快冲到阁楼中。 博古架被人撞歪,上面摆放的东西散落一地,棠梨正弯腰拾捡。 十一问:“棠姑娘,怎么了?” 棠梨拿起一只掉落的银质小瓶,摇头道:“走路没注意,不小心撞倒了博古架。” 阿苍飞快地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我收起来,不放这。” 棠梨心神恍惚,随意点点头:“好。” 他这屋子里不知都藏了些什么好东西,还是收起来好,省得又不小心被她撞坏了。 十一听到棠梨这么说,也忙蹲下来一起帮忙捡东西。 棠梨一边捡,一边观察这些被她不小心碰掉的东西有没有损坏,若是坏了,最后她一一赔他便行。 捡着见着,她手指忽然一僵。 她垂眸看去。 是一尊不过巴掌大小的玉质小像,雕的是两个坐在棋盘前的小人。 小人的脸还未来得及雕刻,只能看出一个是女子,另一个是男子。 女子依偎在男子膝头,微微仰着头,一副娇憨的模样,男子的手轻抚女子的头发,温柔似水。 棠梨的心尖像是被绵绵细针一扎,耳尖都霎时泛起红来。 十一和阿苍注意到她的停顿,纷纷看过来。 棠梨用袖子将小像一遮,面上发热,偏偏神情淡然:“怎么啦?” 十一摇摇头,又开始捡起东西来。 倒是阿苍狐疑地看了她的袖子一眼,最后挪开视线。 棠梨微恼,但她遮遮掩掩在先,此时若是把小像拿出来,反倒有些尴尬。 于是她只好绷着一张脸,悄悄将玉质小像收到了袖子中。 *** 上京。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长街角,长公主半倚在马车里,往日娇艳的面容笼上几分阴郁之色。 侍女跪坐在软毯上,替长公主剥着葡萄。 晶莹剔透的果肉堆在琉璃小盏中,煞是好看。 侍女将银签递给长公主,柔声道:“殿下,裴大人许是有事耽搁了,您先用些葡萄吧。” 长公主睨她一眼,忽然一把夺过银签,往她脸上一掷:“他是你什么人,你竟也要为他说话!” 银签锋利,划过侍女的脸颊,留下一条淡淡的血痕。 侍女浑身颤抖匍匐在地,不停求饶:“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长公主胸口起伏,头上金簪摇晃,恶狠狠瞪着她。 自从她得知真相后,越发暴躁易怒。 一对奸夫淫.妇,竟将她诓骗了十几年,还让她鞍前马后为那奸生子绸缪? 她恨不得现在就把那蠢妇剥皮抽骨! 她不好过,底下的人自然更不好过。 就连孙朝洺近日里都不敢触她的霉头,偏让这侍女碰上了。 长公主睨着抖如筛糠的侍女,眼睛里划过一丝狠辣,正要开口,忽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殿下,恕下官来迟。” 长公主掀起车帘,只见裴时清一身官服,双手作揖立在她的马车外。 长公主哼笑一声:“裴大人如今也是大忙人,竟叫本宫好等。” 裴时清淡淡道:“陛下有事相商,一时间拖得久了些,还望殿下赎罪。” 长公主眼眸微亮,打发跪在地上的侍女:“下去。” 侍女知道自己侥幸得了一命,连忙佝偻着身子退下。 长公主扶了下头上金簪,笑着对裴时清说:“方才等大人等得有些心焦,一时失态了,大人多多包涵。” 裴时清笑了下:“自然不会,公主请。” 长公主目送着他上了另一辆马车,一时有些好奇,这裴时清要带她去哪里?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沿着街缓缓行驶,不多时,到了一处偏僻的宅院前。 长公主下了马车,随着裴时清一路往宅院中走。 裴时清一言不发,长公主也不明白他今日邀自己来到底是作何打算,只好敛了心思跟着他走。 待到跨过一座拱桥,不远处的荷池霎时映入眼帘。 荷池旁立着一个身着玄色衣袍的男子,闻声回过头来。 长公主看清那人的一刹,脸色苍白如雪,浑身发颤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侍女扶住她的那一刻,长公主眼眸中迸发出滔天怒意,正要气势汹汹往前走,忽地被一道声音打断。 “殿下,且再看一看。” 那声音如同朔风吹雪,激得长公主轻轻一颤,她瞬时清醒过来,再度仔细看去,却发现荷池边的男子,和驸马只是有七分相似。 只是方才那场景分明像极了她与驸马初遇,这男子又穿着与当时驸马类似的衣裳,心神大乱之下,长公主才会认错人。 长公主回过神来之后,生出几分恼怒:“不知裴大人绕了这么大个弯子,竟是为了愚弄本宫?” 裴时清似笑非笑看着她。 长公主也并非无脑之人,盯着他,一点一点压住自己的怒气,问:“裴大人到底是作何打算?” 裴时清朝着玄衣男子招了下手,玄衣男子走过来,朝两人行礼。 长公主又仔细看了他两眼,发现此人的确有几分驸马的神韵。 若说这男子的长相只是有五分相像,那他的一举一动则硬生生给自己多添了两分相似。 长公主越打量越发觉得心惊。 最后她竟是脱口而出:“此人乃是你精心调教过的。” 裴时清笑而不语,却只是淡淡立在拱桥边:“殿下看此人如何。” 长公主后背发寒,心道此人果然是深不可测,若不是今日看到一个以假乱真的假驸马……她都不会想到他竟早早便开始绸缪。 她忽然前所未有的笃定,谢家之仇,必能得报。 这盟友……倒是交得值。 于是长公主正色道:“甚好,若是像今日这般远观,倒真与那人相差无几。” 裴时清点头:“如此甚好。” 他似是不经意般问:“殿下可还记得,驸马会因一物起疹子?” 长公主愣了下,脸上浮现出怅然之色,她苦笑:“怎会不记得。” 驸马不能靠近茼蒿,若是被茼蒿近身,会立刻浑身起满疹子,高热不止。 因此他十分讨厌茼蒿,公主府里因为这个原因,向来是不允许茼蒿出现的。 裴时清点头:“殿下有所不知,太子殿下,也不能沾惹茼蒿,否则会浑身起疹子。” 长公主瞳孔一缩。 随即她冷笑道:“是么。” 万万没想到,洺儿没随他爹,倒叫那奸生子随了去。 裴时清施施然拂了下衣袖,微笑道:“我需殿下配合我,做一出戏。”
第80章 复仇 ◎我姓谢,不姓裴◎ 酷暑难耐, 已过三伏天,却依然热得人汗流浃背。 在长公主的建议下,皇帝准备到行宫小住几日避暑。 各宫闻风而动, 妃子们使出浑身解数,只为随驾。 最后皇帝带了皇后,以及妃嫔三人、皇子公主若干随行。 朝中关于帝后不合的传闻已不是一两天,各方势力皆在观望。 然而此次行宫出游, 帝后同乘,言笑晏晏, 哪有半分不合的样子? 众人生生掐灭了不该有的猜测, 心道,周皇后不愧是陛下恋慕了多年之人,陛下待她, 那是荣宠无双。 只要周皇后不倒, 周家再被人弹劾, 也不过是小打小闹, 成不了气候。 行宫出游,皇帝之举也给周家吃了一颗定心丸。 听说那周太尉近日精神大好, 连饭都能多吃一碗。 然而万万没想到,事态会急转直下。 行宫外有一处寺庙, 香火甚旺。 一日皇帝兴起, 携妃嫔皇子登山上香。 原本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乃是万里挑一的好日子。 皇帝心情大好, 行至山巅, 还赋诗一首, 直抒胸臆。 这山巅寺庙后有一处金泉, 有时遇见风大,便会乘风逆势而流,洋洋洒洒如奔天宫。 寺中人道,此乃祥瑞之兆,观之可明耳目,清心欲。 皇帝意动,自然打算去看。 谁也没有料到,岔子就是在这里出的。 要观金泉,需登高台。 通往高台的小路逼仄险峻,皇帝身边的曹内侍出言劝阻,皇帝却一意孤行,甚至携皇后的手一马当先,走到了队伍最前沿,太子紧随其后。 皇后扶着皇帝的手,初时还笑意晏晏。 待到快要登到高台的时候,众人忽地发现高台处站着一个玄衣男子。 皇帝当即不悦,皇家前来上香,寺庙却放这闲杂人等扰了清净。 他兴致大失,正要出言斥责此人,忽地看到身旁皇后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如鬼,直勾勾地盯着那男子。 皇帝自然循着视线看去。 那男子忽然侧过脸来,似乎看了他们一眼,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皇帝蹙眉,只觉此人有些眼熟。 跟在他们身后的长公主却先一步惊呼出声:“孙郎!” 偏偏就在此时,男子直直从高台上跳了下去! 皇后身形摇晃,竟是踉跄着往后跌去! 登高台的小径又险又窄,太子踩着不规则的石阶立在父皇母后身后,本就站得不稳,见母后跌过来,连忙伸手去扶! 太子脚下不稳,扶着皇后往后倾倒,他身后之人毫不设防,一脚踏空,众人齐齐跌做一团! 混乱之中,也不知道是谁绊了太子一下,他身形不稳,竟直直翻落小径两侧的围栏,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太子可有碍?”棠梨惊讶地放下画笔,挑眉看向十一。 十一道:“倒是没有性命之忧,太子摔落的那一侧坡势平缓,只滚出去不过几丈,太子便被一丛荆棘拦住了,只是受了些皮肉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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