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章颂清和荀应淮点头示意,“期待小郎君早日登科,我们就此别过。” 荀应淮看着他出生至今快二十年内最让自己感到不同凡响的女子远远走去,望着章颂清腰间随着步伐时隐时现的玉佩不可避免的出神。 荀应淮的眼中映着章颂清的倒影,说不清是欣赏多还是敬服多。 与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公主殿下在夜半三更同席吃民间的粗糙吃食,大概说出去都没有人信,会笑他做梦做糊涂了吧。 走出支着单薄小摊的巷子,马车和马车中的人已经渐行渐远,慢慢消失不见,荀母看到荀应淮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跟前。 “儿子……” 她亲眼看着荀应淮跟着章颂清走了,又被那个女使拉着坐在马车中,马车中暖和舒适,她却如坐针毡,做母亲的除了忧心自己的孩子,还能怕些什么呢? 只要荀应淮有一丝出危险的可能,她就无颜面对在九泉之下的荀父。 梧枝声音又轻又坚定,对着荀母安慰道:“我们家主子是个好人,不会对令郎做什么的,且耐心等待一盏茶的时间吧。” 比起长篇大论的解释和诉说,这样简单的话语更能让荀母冷静下来,她就这样强迫自己安静的坐着,直到荀应淮全须全尾的出现。 荀应淮走到荀母的身边,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带着她一步步走回到那个二进的四合院,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在呜咽呼号的风中听不分明。 * 一路马车摇摇晃晃的催人睡眠,章颂清勉强撑着虚浮的步伐,总算在四更前回到了公主府,箭步冲向自己柔软的大床,脱了鞋履就往上趴。 “你也早些去睡,叫秋瑰给我倒杯豆蔻熟水[2],留她伺候更衣沐浴就行。”章颂清闷闷的声音从拨步床中传来。 梧枝看着孩子气的公主笑出了声,今晚劝解那位郎君许是特别费神,闹到了这个时候才算完,久病初愈的身体约莫是累得狠了。 “秋瑰,”梧枝叫了耳房里的女使,“热水可以备起来了。” 她拿了一杯豆蔻熟水泡到孔明碗中,使它微微变热些,免得喝下去再惹出肠胃不适,端到章颂清床边。 考虑再三,还是说出了口:“公主,去岁的时候,宫中说过让您和京中勋爵子弟相看相看。” 就快要入睡的章颂清正茫然若迷着,混沌间听到了后面一半话,“!” 她怎么忘了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 注释: 1.人力:《宋-现代的拂晓时辰》中有:“虽然宋人的习惯用语还在说'奴婢',但法律上已将受这些受雇于人的佣人,劳力称为'女使','人力'。”也就是劳动力的意思。 2.豆蔻熟水:在《清明上河图》上,有画一个小摊,小摊前的木牌上书“香饮子”,这就是宋朝的饮料啦。宋代的饮料叫“汤”,“熟水”或“凉水”。李清照写《摊破浣溪沙》:“病起萧萧两鬓华,卧看残月上窗纱。豆蔻连梢煎熟水,莫分茶。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终日向人多酝藉,木犀花。” 感谢在2023-02-08 23:28:14~2023-02-09 23:5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余烧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可以婚配 ◎柔嫩的脸庞在被子上忿忿地蹭了几下◎ 几个月前过了及笄礼的她已是可以婚配的年龄,去年皇后娘娘提出这件事,皇帝舅舅说章颂清年纪还小,又没有父母陪伴在侧,要她在宫中多住两年,十七八岁再嫁也是来得及的。 到了立冬前,陛下总算咬咬牙,让皇后娘娘安排章颂清和一概年轻优秀的京中世家子弟见面,名册都刚定下来呢,她就恰好病倒了。 于是就这样拖到了这个时候。 想到这里,章颂清顿时觉得头大得不行,事儿多得她快要来不及睡觉了,还得千思百虑的应付这件事。 柔嫩的脸庞在被子上忿忿地蹭了几下,不愿起来,烦躁得紧。 “公主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子,得找个同样最好的夫君,奴婢直到公主最近事多繁杂,但是咱们女子哪有不嫁人的呢,要是,”梧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 她想到今日那位郎君的才思敏捷,清秀俊逸,衡量了章颂清的态度,才接着讲下去,“要是公主想嫁的郎君不是京城的官宦人家,以陛下对您的爱护之心,只怕不会轻易松口。” 梧枝劝得苦口婆心,她家公主却并没有通彻她的意图。 章颂清:“?” 怎么扯这么远了? 要章颂清说实话,她对于嫁人并无甚大兴趣,这世上但凡女子,都比男子有更多的规矩约束,常说娶妻娶贤,她自觉没有这么宽宏大度到贤德的程度,拥有给相伴一生的夫君纳几个小妾的肚量。 再说她的身份高得不能再高,她有战功赫赫,战死在沙场的亡父,作为长公主的亡母,亲王郡王的兄弟亲友,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匹配得上。 遑论嫁人还要考量那人的品性学识,过往经历,有上进心否,为人顽劣否,能接受作为公主驸马的繁文缛节否? 别说这些了,就是那些到了这岁数还没有定亲的,贪恋她相貌,等到了年老色衰便弃之若履的有几个,巴望着泼天的嫁妆钱财,陛下积年御赐之物的又有几个? 这种不会说出口的心思永远是怎么打听,旁敲侧击都出不来的。 前世章颂清为了不嫁人无所不用其极,一哭二闹三上吊,前一秒闹着要在公主府撞墙,下一秒吵着要剪了头发去山上做道姑,场面闹得很难看。 吓得皇帝舅舅担心她受过什么伤害才生出这种想法,派人来问过三五回。 到最后悄悄把她叫到内殿中询问,要不要效仿前朝的一位帝姬,养几个面首粉头,也算慰籍,骂名就让它这个做舅舅的担了。 话一出来,章颂清哭笑不得,言明并没有这个想法,只是想多在宫中陪舅舅几年,好尽一尽做女儿的孝心。 陛下一向是当章颂清为女儿宠爱的,听到她称自己为女儿,感动得当即下旨说章颂清向来身子不好,钦天监算出她命格贵重,要在公主府清修几年,早晚拜佛念经,得晚几年才能出阁。 回想那个在内殿中与舅舅说话的温暖午后,章颂清久违的感到很幸福。 不过想到抓着自己胳膊阻止的宫人,在自己手掌上勒出红痕的剪子,章颂清就一阵头痛。 要是再来一遍,可就太折腾人了。 就算是嫁,虽说婚姻不问阀阅[1],但舅舅是不会让没有官职在身的人入选,梧枝这是累傻了吧? 没理解到梧枝意思的章颂清一点也没往荀应淮身上联想,趴在床上苦恼有什么好一些的解决办法,气得蹬了两下脚,恨不能直接睡死过去。 “哎呀梧枝,你就放过我吧,我明天让人给你买一篮子的蜂糖糕,炸鱼酥,都是你爱吃的,可别念叨我了,我要睡觉了,睡了。” 章颂清提起一旁的锦被往脑袋上盖,试图用它隔绝其余的声音。 梧枝见章颂清抗拒的态度,离开她的闺房,让秋瑰她们进来伺候章颂清洗漱了。 听到动静,章颂清从床上坐起来,苦着一张脸把汤水一饮而尽,心情方开阔了些。 罢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想。 次日 晴空正好,阳光透过冰裂纹的窗棂,被分成大小不一的块状,照在人身上暖和舒适。 底下人来报,说宫中派人来找。 章颂清正在书房中写写画画,听到这事脸色不变,只微微抬了抬手问:“是谁宫里的人?急吗?” 回话说:“看样子是六皇子宫里的,神色焦急得很呢,一路跑到了府前,人都差点拉不住。” “知道了,”章颂清仿佛置身事外,慢悠悠把最后几笔添上,在笔冼中晃了一晃,洗尽墨汁,收起卷着广袖的襻膊,才接了一句,“就说本公主写字弄脏了袖子,需要更衣,一定速速来,去传话吧。” 任萧咏柃四年后是如何的狠毒,现在也只是个没有羽翼的羔羊,碰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只会请求她这位“皇姐”的帮助。 真是可笑。 不着急,她只抖落出去了一件很小的事情,相信萧咏柃能够化险为夷的,到时候自己再出现,不用做什么从天而降的救星,做个姗姗来迟的温软公主就好。 她也向来不是什么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为着单方面的手足之情出面过几次,有人利用了她的同情和物伤其类。 就得承担她睚眦必报的后果。 能在宫中安然无恙过完这十几年的公主,可并不是个任人搓圆捏扁的无知闺秀。 在偏厅的小太监满头大汗,宫中都快乱成一锅粥了,唯一能帮六皇子殿下的建德公主却迟迟不来,他内心吓得要死。 宫中的纷争向来可轻可重,他也不是说关心六皇子的安危,而是这个主子倒了的话,他不免要被内务府重新安排主子,这换来换去的,谁知道后面的日子怎么个过法。 好不好的,都在主子们的一念之间。 为了显得真实,章颂清特意去换了一件圆领锦衣,外披红罗销金袍帔,头戴吊朵玲珑簇罗头面,似急忙换上匆匆赶来,连鬓角的几朵累丝珠花都有点簪歪了,“六皇弟出了什么事?” “荣妃娘娘午时来人叫了六皇子去她宫里,说是五皇子要和弟弟一起用膳,但一个时辰过去,竟是打闹起来,陛下正好处理完公文,来了延和殿撞见了,发了好大的脾气。”事情紧急,小太监言简意赅。 三两句一解释,就把事情完整的阐述完了,荣妃当初刚生下五皇子没多久,六皇子也出生了,可惜没过几个月,他的生母崩逝,陛下就把他交给了荣妃,两个孩子放在一起教养。 后来年岁渐长,五皇子烦扰于总有人和自己抢母亲,荣妃也是个偏心自己亲生孩子的,慢慢的六皇子住在自己宫里,不再早晚给荣妃请安,所以荣妃勉强算他的半个养母。 偶尔叫去用饭还算稀松平常,可是五皇子向来视萧咏柃为眼中钉,怎么会主动找,又正巧叫过来的陛下碰见? 看来,萧咏柃赴的是场鸿门宴了,至于一向溺爱孩子的荣妃是知道了什么消息要给五皇子出头,章颂清想,自己还是秘而不宣为好。 章颂清带着那小太监一路往宫中赶去,因着立府的时候选祉就离得不远,不消三刻钟的功夫就到了。 雪水经晒升腾形成烟雾,画意溉洒、在古劲庄严中平添如画诗情,丝毫看不出其中的暗波翻涌。 高墙巍峨,百年楠木上积了水珠,滴答着向下滑落,还没有踏入延和殿,就听到里面的吵嚷声,走近一瞧,皇帝舅舅,皇后舅母,五皇子六皇子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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