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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柠再次发问时，已不指望汤传能给出回复了，没想到他却轻轻抬起头，朝着四周看了一眼，然后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都是史策画的……他被关在这里的时候画的。” “吨哥……吨哥以前被关在这里？开什么玩笑啊……” 汤传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也令百悟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反正他再怎么努力，也没见那些火焰有什么变化。当务之急，还是得早些唤醒毕灵，再带着她一起出去另寻个安全的藏身之地，但要在这之前能弄清吨吨变身的原委，说不定也能助其快点恢复人形，那样的话当前的危机也就自然解除了。 “不知你们有没有看出来，这栋楼的设计，本就是倒置的。” 这时，杜柠才突然想起，自己最初走近斜阳餐厅时，就发现这栋小楼像是曾被人掀翻一样，竟是“倒置”的，建筑的底部依凭几处倒三角结构支撑着，三角的尖头深深嵌入地里。平日里，这种结构受到院子中植物的掩映，不易察觉。 尽管在那么早以前就发现了这一点，但可能是因为“当局者迷”，在正式进入餐厅工作后，杜柠早就将对此处建筑格局的疑惑抛之脑后了，没想到汤传会在今天主动提起。 “史策之前也产生过异化，会变成不同类型的小兽。原先，我当他是个怪物，便不分青红皂白地将那孩子锁到了住宅的顶层阁楼内。” 杜柠看了一眼墙上密匝匝的涂鸦，这里空间本就不小，加之不少图案还出现了新图覆盖旧图的情况，可见吨吨应该真的被关了不少日子。 “他在这里，被关了多久？” “起初，我们并没有找到史策异化的规律，甚至无法确认他的身份背景，所以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一直把他关在这阁楼上，确实是我对不起他……” 现在并不是什么忏悔的好时机，毕竟那巨兽随时可能会醒来。但汤传提及的往事确实令人感到震惊，杜柠一下子便理解了为何他在受到饕餮攻击时无心躲避，原以为他是将生死看淡了，现在看来，汤传还有可能是想要赎罪。 “那时候，史策只有一个朋友，就是灵子。灵子不怕他，哪怕是见过他异化后的凶狠模样，仍旧不怕他，还当他是朋友。或许，这两个孩子之间，本身就存在某种心电感应吧。” 汤传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看了一眼杜柠怀里的毕灵，她仍旧瘫倒在原地，暂时没有任何将要苏醒的迹象。 “后来，我的书作基本完成，他俩也都长大了。我还时时提防着史策，担心他又会变作什么怪物，即便之前的他，异化后身形也不过是普通成人的高度，并未伤过人，我还是怕……” 汤传摩挲着面前那一册册老旧的书籍，眼里的不舍中掺杂着愧意。 “但是，有一天，毕灵将他放了出来……” ---- 当年的吨吨，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第123章 梦之起点：转教人忆旧时花⑦ 不知是不是为了让自己的讲述更显正式，此时汤传也不再将毕灵唤作“灵子”。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正式完成‘四梦’系列的日子，也是我给自己最看重的那部作品收尾的那一天。这个故事，是‘四梦’的起点，但越是在乎，越害怕出错，于是，在完成另外三部之后，我才着手写作。所以说，这一梦，既是起点，也是终点。” 汤传在讲述的同时，慢慢爬上了书架旁的扶梯，从高处抽出了一个蒙了灰的盒子，尽管看着有些年头了，但也被保存得非常用心。 “我曾在这部作品中投射了太多的情感，因而反反复复修改了好多回。平常我写作时，毕灵总在一旁安静地陪着我，可那一天，她却不见了。只有窗外那株梅树，一直不会离开，‘千愁万恨过花时，人去人来酒一卮’……” “唱尽新词欢不见，数声啼鸟上花枝。” 汤传轻轻吟诵着自己书作最后附上的诗篇，没想到百悟却能如此自然地接上了。原来，他在承受剧烈头痛的同时，确实逐渐接受了柳公子的记忆，甚至能原原本本念出原著中的内容，哪怕那些诗句并不是他的台词。 “那么……灵子当时是去找吨吨了么？” 就在百悟逐渐觉醒的当下，杜柠脑海中关于杜小姐的记忆也在复苏，因而就算百悟突然变得这般文绉绉，对她来说也不足为奇，倒是更关心当年的毕灵他们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对，她趁着我全神贯注写作的时候，跑去撬开了阁楼的锁。不过，即使她没这么做，那天的锁，注定也关不住史策了。” “是因为……因为最后的那个故事么？” 刚才，汤传就提到了：那一天，他恰好完成了“四梦系列”的“起点和终点”，也即杜小姐与柳公子的传奇故事。他在这本书里倾注了最多的情感，道出了经典的“至情论”，因而“四梦系列”获得了圆满，同时，毕灵和吨吨也因为“四梦”系列划上句点而飞速成长。 “对，我也没想到这个故事会产生那么大的影响，尽管在创作它时，我就发现毕灵那阵子长得奇快，但却没关注到当时的史策……” “吨哥，当时也变成异兽了么？” “他的状态很……很奇怪，我都不知要怎么去形容当时的史策，因为那时的他，不是我们传统认知中异兽的样子，他变成了——一团火焰。” “火焰？” 杜柠和百悟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还很默契地几乎同时捂住对方的嘴，想了一下，又改而捂住了自己的。 “是啊，等我再见到史策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团火焰。最初，我还能从那团光里看到类似犄角的形状，但当时他的体积变化很快，没过多久，便达到了三层楼的高度。” “那么高……” 吨吨当时的状态，叫百悟有点难以想象，如果说吨吨曾有过那样的变异，是不是也说明了现在的他，应该还会变得更大，并产生更强的战斗力…… “好在当时我为了避免意外的发生，早就带着他俩一起躲到了偏僻地带，这里原先还有几户人家，尽管吨吨最初异化时未曾伤人，却也吓到了某些路过的村民……此地便产生了闹鬼的传言。于是，仅剩的几家住户也纷纷搬到了别处，我们又花了不少时间将这里建成了三层的小楼。” “然后呢，吨吨变成了火……火焰以后，又发生了些什么？” 通常情况下，杜柠都不是那种没耐心的人，换作平时她是很乐意听汤传这样娓娓道来的。可惜，当下的形势并不允许他们畅所欲言，她只好出言催了下进度。 “之前请人来这儿施工那会儿，我会把史策放出来，让毕灵看着他就好。平时的他，其实很乖巧，还有点怕生。但异化后的史策，完全变了，这种变化不止是外形上的，还包括他的性情。在变成火焰以后，他直接将这栋楼从地里拔起来，倒插进了地里……” “啊这……” 百悟几乎要被汤传的描述惊掉了下巴，一整栋的小楼又不是大萝卜，哪能用到“拔”这样的字眼啊？那个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系列类似哥斯拉、奥特曼那样的特摄片，还是很难将其与记忆中的吨哥联系到一起。 “等等……汤老板的意思是，当年的那栋小楼，就是现在的斜阳餐厅？” “是啊……整栋楼都被翻转过来以后，一时不便再找人过来改建，因为当年这片地方闹鬼的传闻很盛，再出了这样的事，对我们很不利。我索性带着他们一起搬离了这儿。不过，冥冥中总有股力量要将我们拉回来，近几年，史策频频感应到S城有异兽的气息，我们便回到这里，将小楼改造成了斜阳餐厅。后来的故事，你们都有参与，就不用我赘述了。” “不对呀！吨哥当时不是直接化作一团火焰似的怪物，还把小楼给倒置过来了……汤哥你是不是省去了啥内容呀？” 面对百悟的质疑，汤传苦笑着点点头，继续补充道： “是啊，史策当年的样子，确实吓到我们了，毕灵怎么唤他都没有用。不过，我们很快就找到了破解的方法。” “破解的方法？” 听到这里，杜柠只觉得又惊又喜，却又有些疑惑：既然汤老板早就知道所谓的破解之法，为何不早点讲出来，却让大家跟着他一起冒险呢？ “当时，现场一片混乱，我就打算收拾细软，带着毕灵一起逃得远远的。尽管心里清楚：这是我酿下的祸，可我一介凡人，确实无能为力。当然，那四部手稿，是我的心血，一定是不能落下的，只是取书稿的过程，有点艰难。” 百悟不由得开始闭眼设想当时的情境：小楼被整体翻转之后，书房应该反被架到了高处，而且所有物品都是倒置的，加之不远处还有个愤怒的火球怪物……那可真是险象环生，叫人胆寒哪…… “果不其然，取书稿的途中还是出了意外。我本将那几部作品护在了怀里，可惜火焰状的史策在震怒之下开始嘶吼，声波之强叫人无法招架，我手中的书册直接被甩了出去，掉进了院前的水潭里。没想到，就是这样的无心之举，却一下浇熄那团火焰。” “就……就这么简单？” 百悟正沉浸在吨哥“暴力拆家”的情境中，没想到这故事会以这样的方式突然终结。与他的“脱线”状态不同，杜柠很快就在汤传的讲述中找到了自己在意的重点： “也就是说，吨吨的命格是与‘四梦’的原稿相联系的？那要是我们现在只要……” 话还没说完，她就注意到了汤传手中那个蒙尘的盒子，同时猜到了那里头应该就装着故事中提及的“四梦”手稿。 “是啊……小木猜得没错。当年我的手稿被浸湿以后，吨吨很快就恢复了原状，也正是那一天让我真正明白了——他的本体，就是我的作品，同时也就掌握了他异化的规律。史策确实不是什么怪物，他是我造出来的一个神话。” 杜柠想到了餐厅二楼的那片水池，或许汤老板就是担心这样的事还会发生，才特意开辟了那样的区域。可惜，这次吨吨没有像过去那样变作火焰形态，那之前的法子，还会奏效么？ 带着心里的疑问，她与百悟一起看向汤传，只等他接下来的动作可以帮助吨吨和毕灵赶紧恢复过来。 没想到，汤传在打开封存已久的盒子后，竟癫狂地大笑了起来。只见他颤颤巍巍地跌坐在地面，继而看似无心地从盒子里随机翻出了一页手稿，另一手直接将那青花书灯凑了上去…… 这一幕，看得杜柠和百悟目瞪口呆。 奇怪的是，这青花书灯产生的火苗尽管难以扑灭，但目前却没有进一步蔓延的趋势。一般情况下，木质的架子燃烧了这么久，餐厅早该被烧成一片废墟了，但眼下的情况倒还在安全，因而他们才有机会听汤传讲述了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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