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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京隐隐明白了天顺帝如此安排的深意，看向地上被吴铁搀扶的顾长平，目露不忍之色。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顾长平抬头看向纳兰京，咧嘴笑了，呼吸艰难道:“王妃，抱歉，辜负了你的期望。” 顾长平不傻，怎么会不知道纳兰京对他的期望，希望他能做好南楚储君，又不希望他被柳家养成平庸无能的傀儡，才会鞭策他用功读书练武。 只是他终究不适合那个位置。 纳兰京看到御医提着药箱进来，一边检查着他的伤口，一边急声提醒:“殿下快别说话了，微臣先给您止血。” 顾长平看着纳兰京，眼底闪着一丝难过。 难过他终究还是辜负了太多期望，父皇，母后，她的…… 纳兰京眼睁睁看着他被抬了下去，吴铁临走时，对她跪了下来，之后又起身急匆匆追了出去。 纳兰京从来不是脆弱之人，可顾长平到底是让她动了恻隐之心，让她跟了上去。 却被禁卫军拦在了寝宫门外。 顾长平被禁足了，宫里内外一切戒备森严，任何异动，格杀勿论。 纳兰京看着灯火通明的宫殿，想到顾长平痛苦挣扎的面容，怔怔在原地许久未动。 第250章 无傲气有傲骨（三更） 容玄出现在她身旁，抱住了她的肩膀，用力摁在胸口的位置。 纳兰京感觉冰冷的心脏像是有一团火，一直驱使她，让她从过往一幕幕的梦魇回过神来。 都知道出身皇室是天之骄子，又有谁知个中滋味的荒凉和孤独。 顾长平为了摆脱这个位置，是连他最爱的亲人都不要了。 他是没有野心，也是真的厌倦了皇室和朝廷的阿谀我诈，高处不胜寒。 她心疼他，也在心疼曾经的自己。 容玄缓缓松开了她，牵着她的手，走在长长的宫廊上。 纳兰京这一刻忽然很庆幸，他没有逼问。 不问她为何落泪。 只是默默的守在她身旁，用体温让她感受到此刻的人间美好，早已不是当初的深宫寂寥，白骨枯荣。 — 大梁和南楚的联姻在经过多方势力的拉扯，终于确定下来。 天顺帝颁布了诏令，赐婚太子和大梁三公主，和诏华郡主前往大燕和亲不同，大梁三公主就在南楚，由兄长孙太子替大梁皇帝做主，两人择良辰吉日成亲。 圣旨一发布，立即遭到群臣反对。 其中柳家为最甚。 柳何在朝为官多年可不是傻子，太子一旦娶了大梁三公主，那太子之位就岌岌可危了。 宫里发生的事已经封锁，皇后病重，太子不愿意见他。 柳何隐隐不安。 — 驿馆。 长孙无云带着三公主，九皇子接了圣旨。 目送天顺帝近侍离开，兄妹三人才逐渐露出脸上的神色。 九皇子长孙岁琏不屑的撇了撇嘴:“区区一个南楚太子妃，也委屈了我大梁公主。” 长孙清姿看向长孙无云，没有出声。 她与太子长孙无云，九皇子长孙岁琏感情并不深厚，大约是来了南楚，有了一致对外的情谊，长孙岁琏才会如此腔调。 长孙岁琏说了半天，没人应他，不悦的瞪了长孙清姿一眼:“三妹，话说那个太子那么窝囊，你当真要嫁？” 长孙清姿垂下头道:“我一切听殿下行事。” 殿下，是大梁国所有人的殿下，而非兄长。 长孙清姿自认她只配称他为殿下。 长孙无云思索的神色，淡淡回神，看了长孙岁琏一眼:“三妹留在南楚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长孙清姿是大梁公主，公主的婚事就是国事，国事自然也由不得她愿意或不愿意。 长孙岁琏自然是懂，只是习惯了埋汰南楚，上国对小国，骨子里的优越感，即便顾长平是南楚太子，他仅是大梁九皇子。 长孙岁琏收敛了气性，耸了耸肩:“知道了，皇兄就是看上这小子窝囊好控制，三妹办事也轻松一些。” 长孙无云不可置否，让他先回去。 长孙岁琏知道这是有什么话要和长孙清姿说，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长孙清姿上前一步，恭敬垂首。 她是大梁最不受宠的公主，与南楚和亲，虽是两国的吉祥物，又何尝不是她的机会。 长孙无云挥了挥手，暗处走出了一个老嬷嬷和四个大宫女。 长孙无云道:“这些都是父皇给你精挑细选的人，你有什么事就吩咐她们去做，她们知道怎么辅助你。” 至于辅助长孙清姿做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长孙清姿跪在地上谢主隆恩。 长孙无云看着她们退下，才去了大将军司马南的房间。 大将军似乎知道他会来，早已摆好了棋盘，等着他入局。 两个人各执棋子，谁也也没有说话。 局过半时，司马南落下黑子，胜负已出，他抬头道:“殿下，你看走眼了。” 长孙无云眉头拧起，不是因为输给了司马南，是因为这句话。 司马南是大梁最有权势的武将，也是大梁皇室最信任的忠臣，年逾六十，却还能手握兵权，可见他的智勇双全。 输给他，长孙无云服气。 长孙无云思虑的目光看向他:“大将军觉得顾长平不是最适合的人选？” 司马南看向窗外，望向远处的高山道:“南楚太子平庸，无傲气。”他评价道。 长孙无云洗耳恭听。 司马南已经不再清明的双眼看向他，道:“只是此人有傲骨啊，殿下可知道这世间最难摧之，便是傲骨。” 无傲气却有傲骨……长孙无云恭敬的看着司马南，他知道还有后话。 司马南盘腿而坐，双掌放在膝盖的位置，看向他:“殿下可认为自己是有傲骨之人？” 长孙无云不解的看着他，确定司马南在等着他的回应，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道:“傲骨雄心，孤一直都有。” 司马南摇了摇头道:“傲骨和雄心从来都不是一种，殿下有雄心。” 有了雄心就没有了傲骨。 傲骨是不为权势折腰。 雄心是一直在向权势弯腰。 其中大不同咯。 长孙无云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其中的意思，他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司马南有他的掂量，他也有自己的谋划。 司马南是大将军，他是太子，他是臣，他是君，君臣有别的有别，包含了很多。 接下来的几盘棋，长孙无云大杀四方，连赢四局。 起身的时候，长孙无云淡淡道:“大将军识人无数，我亦信大将军的眼光，即便顾长平有一身傲骨，可在朝堂，皇族，战场上，傲骨可不能挡刀，只有雄心才能所向披靡，身在权势漩涡中，一旦没有了雄心，那离出局也就不远了。” 所以他会让长孙清姿代替出局的顾长平。 南楚是小国，早晚有一日被吞并，是大燕还是他们大梁，鹿死谁手，且各凭手段。 司马南看着离去的长孙无云，他没有听他说最后一句。 傲骨得人心。 雄心得权。 人心便是权。 傲骨是正道，雄心是捷径罢了。 — 宫里来人的时候，纳兰京在和容玄吃饭。 自从大梁和南楚和亲的事确定下来，朝堂除了一开始的激烈反对，到逐渐接受事实，现在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有时候动荡未必是坏事，因为有机会。 有时候平静未必是好事，因为平静之下极有可能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大燕和大梁不作妖，容玄难得多了些时间，每天在府上陪纳兰京吃饭，陪几个弟弟读书，陪顾衣容玩蛊虫。 第251章 再次进宫（一更） 听到宫里来人了，容玄让下头的人把人请进来说话。 他们在院子里用餐，外头的进来后，已经是半响过后，餐桌上都收了干净，纳兰京正捧着一杯茶在喝。 进来的人正是皇后身旁的大宫女素锦，顾长平出事时，就是她来的府上。 纳兰京知道素锦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果然，素锦进来就跪在纳兰京面前，抬起惨白如霜的一张脸，目露哀伤:“王妃，求你进宫看看我们皇后娘娘吧，就当劝劝她也好……” 她跪在地上，用力的磕头，额头很快见红。 纳兰京让人把她扶起来，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她:“宫里宫外严防死守，你是怎么出来的？” 素锦解释道:“奴婢是求了锦衣卫指挥使，奴婢只求见王妃一面，大人就送奴婢过来了。” 顾白不算善良之辈，只是顾长平这个太子让他心软了，才会带素锦出宫。 他等在了门外。 纳兰京知道顾白的用意，他只负责把素锦带过来，关于皇后和顾长平母子的处境，他绝不干预。 纳兰京喝完手中那杯茶，才看向一旁一直静默无声的容玄:“夫君，我随素锦姑娘进宫一趟，待会儿林姑姑带衣衣过来，你先别给明启带，他的身体不适合带孩子出去。” 李明启的顽疾不发作的时候，极少有人能近身伤他，可一旦发作，带个孩子在外头实在太危险了。 顾衣容快一岁了，每天囔囔指着外头要出去玩，李明启哪里能招架得住，还是容玄看着比较靠谱。 容玄嗯了一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心，温暖滚烫:“需要我陪你去吗？” 纳兰京摇了摇头，弯了弯唇道:“不用，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是在府里待着比较合适。” 容玄现在是南楚朝堂，乃至皇室独当一面的人物，大燕和大梁那边都时刻盯紧了他的行踪，一旦让他们知道宫里发生的事，还不知道怎么撺唆朝廷的官员闹上呢。 大燕和大梁都目的不纯，南楚一味的示弱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倒不如来这招釜底抽薪。 说起来这招釜底抽薪还是顾长平替南楚做的决定。 纳兰京唇角的弧度淡了淡，舌尖微微苦涩，看向垂首一直抹眼泪的素锦，淡淡道:“走吧，我随你进宫一趟。” 素锦连忙应是，在前面带路。 纳兰京出来的时候，顾白在府门口，腰上挂着一把长刀，神情思索，眉头紧紧拧住，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脚步声响起，他才逐渐回神，看向出来的纳兰京，目光落在素锦身上。 素锦立即垂下头，脸上戴了黑色纱巾，把脸裹得严严实实。 顾白这才收回目光，让纳兰京上备好的马车，他互送她进宫。 顾白得天顺帝信任，这个节骨眼上能自由进出宫，很难说天顺帝没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意思。 他们都希望结局能更改，顾长平还是太子，能在所有人辅佐下，做一个合格的储君。 纳兰京却清楚的知道，结局不会更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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