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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平看似毫无攻击性，没什么脾气，可他这个人内心却有自己的一方净土，无人能干扰半分，一旦他决定的事，除非他自己推翻，外界任何事物，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马车一路顺利进了宫门，大约是锦衣卫指挥使的权利，这次纳兰京并没有乘坐轿子，一路到了凤仪宫外院，下了马车后，被守在门口的宫女带了进去。 素锦跟在她身后，想到什么，回头小跑到顾白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顾白准备离去的脚步一驻，看着地上的人没有出声，一身气场阴冷又嗜血。 那是刀尖杀过太多人才会沾染的气息。 素锦惶恐的跪下，道:“能请王妃进宫，多谢大人。” 顾白晃了晃腰间的长刀，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素锦抬头看着离开的背影，想到宫里关于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传闻，滥用私刑，血腥凶残，手段残暴…… 传闻的血衣下，也不过是会心软的普通人罢了。 纳兰京犹记得初次进宫的情景，皇后高高在上，睥睨高贵的模样。 如今她躺在凤榻上，喘息声响得犹如漏风的门窗呼呼作响，令人头皮发麻。 寝宫的宫女都退了出去，素锦扒了身上的面纱，走到凤榻面前，恭敬而小心翼翼的喊道:“娘娘，娘娘您醒了吗？王妃来了……” 皇后睡得不沉，素锦的声音让她从凤榻上撑起身子，看向寝宫内站着的年轻女子。 那身气度，令皇后恍惚以为见到了顾云安。 长公主可真是命好，出身皇室，先帝宠爱，大权在握，天顺帝信任，连早夭的孩子都活了过来，竟是惊才绝艳的三元及第状元郎容玄，连娶的儿媳妇都这般出色…… 皇后承认，她嫉妒顾云安。 小时候嫉妒她，嫁了人嫉恨她，直到她生了四皇子，而顾云安的孩子夭折了，她仿若才像有了一丝欣慰。 如今…… 皇后想到过去种种，看向纳兰京的眼神，透着几分释然的歉意。 纳兰京朝皇后见礼。 皇后朝她招了招手，毫无血色的唇艰难的开口:“王妃，我……能托你向长公主求情吗？” 纳兰京随着她的动作靠近，站在她面前，恭敬的点头:“娘娘您请说，妾身一定把话带给母亲。”至于长公主会不会答应她的求情，她不能保证。 皇后喘息的闭上眼睛，一张脸仿若在数日苍老了数十岁，半响，艰难的出声:“求长公主给平儿一条生路……我别无所求，我只想让他活下去，即便不做太子，皇子……我只要他活下去。”字字泣血。 素锦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跟着落泪。 纳兰京看着昔日雍容华贵的女人，此时为了自己的孩子，放下身段，卑微求情。 纳兰京一直挺直的背脊动了动，弯下身子，手搭上她的脉搏。 素锦惊呼一声:“王妃，您这是……” 她忽然想起纳兰京曾救过顾长平的事，眼底瞬间涌出一抹希翼的光芒。 第252章 决定保太子（二更） 皇后朝纳兰京摇了摇头:“本宫……已经时日无多了。” 素锦想到御医的诊治，脸上刚刚升起的希翼瞬间暗淡。 只是她到底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走到一旁的架子，翻出一本手札。 御医每次过来诊治都会记医案，素锦是识字的，每次都抄御医的医案，知道皇后娘娘得了绝症时日无多的时候，她就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找大夫，希望能出现转机…… 如今她还没有找到那个大夫，可皇后娘娘似乎快不行了。 素锦把手札给了纳兰京。 纳兰京的手已经从皇后的脉搏松开，顺手接过了素锦给的手札。 她心底隐约有了猜测，看见皇后整个病情发作过程，心里缠着的那团雾逐渐清晰，令她面色狠狠一惊又是一暗。 “王妃……”素锦低声又喊了一遍。 纳兰京惊觉回神，不动声色的换了脸色，把手札还给了她，询问道:“最初察觉病情是什么时候？” 素锦一直贴身伺候皇后，立即把那天察觉异常的情况说了。 “大梁和大燕前后到访，那段时间皇后很忙，奴婢和皇后都以为是劳累所致，并没有多放心上……”素锦说的很详细。 纳兰京闭上眼睛，时间也对得上了。 轻轻吐出一口气，纳兰京睁开眼睛看向双眼满是期盼的素锦，再看向双眼无神，毫无生念的皇后。 “王妃，我们娘娘……还能活多久？”素锦本想问皇后还有治愈的可能吗，却还是问出最绝望的问题。 皇后灰败的双眼同样看着纳兰京。 纳兰京种种复杂的心绪闪过心头，道:“皇后的病和臣妾在幽州乡下遇到过的病情有些相似……臣妾也不太确定，等回府后，看了医案才能断定。” 她神情自若，看向明显不抱希望的皇后道:“皇后想保太子一命，这件事……臣妾可以答应你。” 皇后灰白的脸色眨了眨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纳兰京:“王妃说得可是真的？” 纳兰京动了动唇，素锦已经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奴婢替娘娘，替太子谢谢王妃，王妃的大恩大德奴婢愿以性命相报。” 素锦起身后，纳兰京看向皇后，淡淡道:“不过皇后也要答应臣妾一件事。” 皇后激动的神色逐渐冷静下来，她想起来柳家和纳兰京的敌对关系，这次倘若不是顾长平和纳兰京有一点交情，估计她也不会进宫。 如今她有求纳兰京，纳兰京提出条件也算情理之中。 皇后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无神的眼底逐渐清明，决然的语气:“王妃需要本宫怎么做？” 纳兰京看向:“皇后想要保住太子的性命……” “为什么？”皇后怔怔的神色，满是惊骇看着纳兰京，不知道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纳兰京隐约已经猜到了顾长平的用意，她之所以还留在凤仪宫，完全是出自对顾长平的恻隐之心。 纳兰京起身往后退了两步，波澜不惊的语气:“想不想保住太子的性命，就看皇后的了。” 素锦带着纳兰京出了凤仪宫，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 顾白已经在等在凤仪宫外院，见到她出来，扫了素锦一眼。 素锦立即垂下脑袋，告退回了凤仪宫。 纳兰京让顾白带她去见顾长平。 顾白:“……” 纳兰京看着不作声的顾白，挑着眉头道:“没有陛下的授意，你会带素锦出宫？” 也就只有素锦才会感恩戴德指挥使大人心善。 当然，也是心善，毕竟以他的心性，即便有天顺帝授意，也不会这么上心，除非有利可图。 顾长平的处境，顾白还能前往，委实算是善心了。 顾白知道这个女人有多聪明，便不再隐瞒道:“天顺帝是慈父。” 慈父，即便儿子犯了滔天祸事，他还是想留他的性命。 只是贵为天子，他手里的权利，容不得太多的情欲，亲情也是其中一种。 “……”纳兰京知道上位者的身不由己，跟着顾白来到了顾长平的寝宫，那是他还是皇子未封太子住的地方。 外头的守备森严，见到顾白手里的令牌后，立即退出了一条路。 纳兰京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殿内。 吴铁听到脚步声，脸上闪过戒备的神色，见到是纳兰京，眼底明显闪过惊喜:“王妃！” 纳兰京看了他一眼，吴铁立即会意，连忙道:“殿下在里头呢，王妃您快请进。” 顾白并没有跟着进来。 纳兰京进去后，吴铁关上了房门。 顾长平坐在席垫上，身上穿着简朴的长袍，身子明显瘦了大半，一双眼睛干涩无神，看见她进来，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王妃，你来了。”他说。 纳兰京上前不由分说搭住了他的脉搏，确定他只有那日中箭留下的伤才松了一口气。 纳兰京拧眉看向他，道:“皇后身上的毒是不是大梁人下的？” 顾长平脸上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僵住了，看着她:“王妃去看过我母后了？” 纳兰京嗯了一声，在他对面坐下，缓缓吐出一口气:“你想怎么做，我能不能帮上忙？” 顾长平愣了一瞬，随即露出一抹动人的笑容:“谢谢王妃。” 纳兰京别过脸，吐出一口气，压抑的气息散去大半，她道:“皇后的毒我能解，可需要的药材大梁国才有，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顾长平垂下眸光道:“娶大梁三公主，她会给我解药。” 这才是顾长平非娶不可的原因，大梁手里握着他母后的性命。 他抬眼看向纳兰京，平静道:“这件事你别告诉我母后，否则我死……走后，她会愧疚难安一辈子。” 在给天顺帝下毒，又试图谋反时，他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 即便他的伎俩拙劣，所谓的造反也只是带几个近侍威胁天顺帝。 可事实就是事实，也是他想要的结果。 娶大梁三公主，才能救母后。 可为了母后，他娶了一个狼子野心的他国公主，还坐在储君的位置，让南楚朝堂岌岌可危，这又如何对得起家国百姓？ 第253章 他乡遇故知（三更） 他不愿意让家国百姓跟自己冒这个险。 所以他自断生路，走向绝路，即救了母后，同样化解大梁此次的步步紧逼。 纳兰京在凤仪宫时已经猜到了顾长平的做法，此时亲耳听到他承认，心知自己的猜测成真了。 这一刻，她竟有些佩服顾长平的勇气。 为了母亲，为了顾室皇朝，家国百姓舍生取义，即便死后被冠上最狠毒的骂名，千夫所指，亦义无反顾。 试问在真正的仁孝大义面前，自己能不能做到像他这么平静，坦然面对生死？ 纳兰京心境久久不能平复，走在长长的宫殿上，亦是长长的沉默。 顾白跟在她身旁，一双目光凌射着周围，谨防有任何异动。 纳兰京出了宫门，他才来得及开口:“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 纳兰京怔怔的看着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顾白弯唇，唇角干干净净，毫无笑意，严肃道:“这也算天顺帝的旨意。”而他会尽一切所能办好天顺帝的旨意。 不是忠诚，而是生存之道，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纳兰京想了想，道:“那我还真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顾白嗯了一声，大约是受了纳兰京帮助顾长平母子大义行为的影响，语气都温顺了很多。 纳兰京朝他招了招手，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你去把大梁九皇子杀了！” 顾白:“！！” 顾白:你确定不是公报私仇？？ 顾白手搭上腰间的长刀，忍住了给她一刀的冲动，转身就走，衣袍猎猎作响，昭示着指挥使大人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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