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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时，容千凑了上来:“大嫂，你不要生气，我们每年回来，施氏都要闹上一闹。” “爷爷喜欢她的性格，说什么施氏心思单纯，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我呸，明明扯高气扬，觉得自己生了四个儿子，像生了四条龙。” “她也惯喜欢打压人，数落别人的时候阴阳怪气，夹枪带棒，却又受不得半点委屈，以为自己生的四条龙都当了皇帝，自己是皇太后了。” 纳兰京不由惊奇道:“往年她闹什么？” 容千嘿了一声:“往年闹爷爷偏心，说我们几个不孝儿孙，远在上京，一年回来一次，毫无尽孝，爷爷还给我们分年红。” 纳兰京又不解的神色。 容千:“容家做的生意不小，在前几年定的规矩，不分家，每年每房都能拿到一定的分红。” 容千:“祖母生了大伯和我爹，大伯病逝无儿无女，剩下我爹，我们每年都拿一份分红，施氏生了四个儿子，每年都拿四份，大部分财产都分给了他们，可施氏觉得应该一分都不给我们。” 纳兰京听明白了，这不是明晃晃的宠妾灭嫡吗？ 南楚律法与大陈相通，妻是妻，妾是妾，妾生的儿子，在成人之后，必须分出去，财产大部分由嫡系继承。 容家这是嫡庶混淆，毫无律法规矩可言，简直荒唐，荒谬。 纳兰京叹了口气:“祖母也是好脾气。” 容千跟着点头:“爷爷和祖母感情淡薄，年轻的时候听说因为祖母家有钱才娶过门，祖母进门后才知道，爷爷在外头养了一个外室，就是施氏，这个外室连女儿都生出来了，爷爷求着祖母把人接回来。” 纳兰京惊叹:“妾室够猖狂了，她还是外室？太爷爷真是老糊涂啊。” 容千赞同，却皱眉道:“祖母仁善，爹愚孝，大哥……大哥从不多看施氏一眼，施氏生了四个儿子把持着家里的生意，加之我们一年回来一次，每年也就闹几天，我们都习惯了。” 第100章 祭拜，见亲戚（三更） 容西昌匆匆回来就是为了容玄，知道他成了哑巴，脸上写满了失望。 他忍不住打量起容玉和容千，知道容玉学识不弱，才有一丝欣慰。 纳兰京跟在容玄身后，去了后进院，他们一家子的房间都在最后一道院。 华生颜是正室，老太爷不喜这个正室多年，每年回来一次，和他们一起住在后进院。 容玄的厢房不大，床也并非昂贵的鸳鸯床和富贵床，像是简易的罗汉床，只是中间少了小茶桌，上面放着两只干净的枕头，和一床锦被，是下人刚放上去的。 厢房很小，放了火盆，有些闷。 纳兰京把窗户支了一半，又让人打了热水洗漱。 容玄每年都会回来一次，可坐在狭小的房间，还是有些格格不入。 仿若他本就不属于这里。 纳兰京从身后抱住了他，低低开口:“夫君，我们明天去祭拜爹娘吗？” 容玄覆上她的手，指间磨砂，温柔缱绻。 纳兰京当他回应了，道:“好，那我们祭拜了就回樟木村。” 她不想劝他，说爷爷不是因为你成了哑巴才会这么失望。 她不是自欺欺人的人，容玄也不是。 何况，她们心知肚明，容西昌并没有那么重视他们这一脉，否则，也不会知道他们在上京出事，被贬幽州，却从未派人寻过他们。 上京这么远的路，施南枝都能打探他们的事。 青上镇距离燕回镇两三天的路程，却从未见容西昌过问一句。 血缘淡薄，不过如此。 翌日。 华生颜早早准备了祭拜的东西，带着容玄和纳兰京他们前往容山夫妻的墓地。 容山是进士入朝为官，四年前小六刚出生几个月，奉旨赈灾路上因公殉职，夫妻双双丧命。 华生颜想让他魂归故土，容玄亲自捧着骨灰回来葬下。 墓地是华生颜选的，远山一片桃林处。 容山生前最爱桃花诗词，向往世外桃源，华生颜想让他了却生前遗愿。 马车行驶两个多时辰才到桃林墓地。 容玄他们今日都穿得很素，每个人脸上都有思念。 容山愚孝，其实也很爱孩子，性格温和，从不舍得训诫他们。 容母也是温柔似水的性子，因生养了孩子，身姿丰腴，容玉他们最喜欢缠在母亲身旁。 华生颜也来了，她并没有祭拜，只是默默擦拭墓碑上的字，忍不住念叨:“山儿，婉儿，孩子们来看你们了，玄儿今年娶妻了，孙媳妇是你们定下那个孩子，她也来了。” 一年没来，墓地的野草疯长，容玉和容千早有准备，拿了镰刀和锄头开始清理。 容玄则拿了颜料出来，把墓碑刻的字染成红色，清晰了许多。 小四小五小六去摘了桃枝，捧到墓碑前，神态虔诚。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才在墓碑前捧着香跪拜。 纳兰京跪在容玄身旁，神情郑重:“爹，娘，儿媳妇来看你们了。” 她深深跪下，叩拜。 容玄跟着她跪下，叩拜。 爹，娘，玄儿带媳妇来见你们了。 — 回去的路上，小六磕在纳兰京膝上睡着了，她正想把人抱在怀里时，容玄伸手接了过去。 他的抱姿熟练，还能腾出一只手，揽过纳兰京的肩膀，让她倚靠在他身上。 马车颠簸，有人垫着，确实舒服了不少，纳兰京枕着他的大腿，半眯着眼睛。 马车回到容府时，天色不早了。 一家人都有些疲惫，纷纷回屋休息了。 又歇了一夜，纳兰京知道华生颜要带他们回娘家，见外祖一家，便做了明日回青山镇的打算，准备去了外祖家回来，再和他们说。 清早起来，一行人就出发了。 华家在三十多年前，是燕回镇数一数二的富户，只是这些年逐渐凋敝，家里除了宅子没有卖出去，其他都不复存在了。 容千下了马车后，提前和纳兰京透底:“外太祖父以前是有钱的富户，只是后来……哎，总之现在外祖家不行了，祖母嫁的时候带走了不少产业，倒是让爷爷富了起来。” 从前是富户的华家倒了，从前是穷小子的容西昌一跃成了新的富户。 “外太祖父死后，大舅公染上重疾，祖母心疼大舅公一家，问了大哥的意思，大哥把家里每年的分红都给了大舅公一家。” 这也是无论施南枝怎么闹，容玄始终不理会她的原因。 祖母当初带的嫁妆，如今都是容家的产业，每年的分红给大舅公他们，情理之中。 华府的匾额早就拆了下来，里头萧瑟杂草丛生。 院子里架了竹竿晾晒衣物，不时有鸡鸭的声音传出。 大舅公比华生颜只大了一岁，却更显老态，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不时传来咳嗽声。 听到脚步声，他慢慢的转过头来，见到华生颜，还以为花了眼，有些不敢相信的撑起身子，却因为太过激动，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华生颜惊呼一声:“大哥！” 容玄几乎箭步上前，把人抱了起来。 纳兰京连忙上前查看，见他神色激动，似有晕厥之象，连忙拿出随身携带的针包，让容千掏出火引给她烤针。 两刻钟后，华生润躺在破旧的床上，微笑看着华生颜他们:“我以为再也等不到你们了。” 他已经知道容玄他们在上京出事了。 可恨家里穷困潦倒，未能及时伸出援手，帮妹妹祖孙一家度过难关。 华生颜:“大哥，别说这种傻话，你的身子会好起来的。” 容千也在一旁开口:“大舅公，我大嫂医术很厉害，她肯定会把你治好。” 纳兰京正好端着药进来，开口:“太舅公，药我凉开了，您先喝药。” 华生润一瞬感动得鼻尖泛酸，端着药喝了下去。 午时，外出做工的大舅婆和几个儿子都回来了。 华家凋敝后，他们就重新振作了起来，开始外出做工，可华生润染上重疾，高昂的药费令这个家不堪重负，倘若不是容玄每年给一笔钱，这个宅子估计早卖出去了。 大舅婆和几个表叔见到容玄他们也很开心，大舅婆更是掏出刚攒了几天的铜板去买了菜回来。 第101章 生事端（四更） 容玉帮忙择菜，容千到院子里帮忙劈柴。 表叔几个儿子围在容玉和容千身旁，叽叽喳喳的聊天。 大舅婆已经知道纳兰京会治病的事，有些忐忑的问:“孙媳妇，你太舅公这病还能好吗？” 纳兰京已经帮华生润看过了病症，有八成的把握能治愈，她点了点头:“太舅公是比较严重的肺病，寻常大夫都以为是肺痨，开的都是肺痨的药材，才会药不对症。” 大舅婆听到不是肺痨，有些惊喜的看着纳兰京:“孙媳妇……你说的是真的吗？” 纳兰京点了点头:“不过，他这病耽搁太久了，需要些时间。” 大舅婆激动的点头:“我就说嘛，肺痨哪儿能病几年，人早就…是肺病一直好不了，才对。” 吃完午饭后，纳兰京和容玄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提了很多药包回来。 纳兰京把药包给了大舅婆:“这些药每日一帖，一日两次，饭后半刻钟服用。” “这些药吃完了，也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如果还没有好，你们再差人去青山镇樟木村找我，报容小娘子的名字，他们都知道是谁。” 大舅婆激动的擦眼泪，丈夫每天要吃药，他们全家每天都出去做工，她年纪大了没人要，经常去讨要饭，几个儿子则去扛米袋，一家人幸幸苦苦到头来却赚不够药钱，丈夫不愿意拖累家人，好几次寻死都给救了回来。 幸亏今日有大姑姐来了，孙媳妇能病，否则她真不敢想这种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 纳兰京不是十全大善人，只是看着仁善却穷苦潦倒的一家人，忽然想到华生颜。 她一生仁善，即嫁从夫，夫不喜，从子，子死了，从孙，性格温和，不争不抢，任劳任怨。 她喜欢这样的仁善，可这世道，仁善难存。 临走时，纳兰京拿了一百两银票给大舅婆。 大舅婆知道他们买药花了不少钱，连忙推辞不敢收。 大舅婆唇角苦涩道:“按照习俗，新妇头次进门，我要准备厚礼和封红，只是现在……” 现在他们连几个铜板都拿不出来，更别说其它了。 纳兰京摇了摇头:“孙媳妇不怪太舅公和太舅婆，你们处境艰难，当务之急把家振作起来，才是最重要的事，这一百两银票太舅婆先收好，是夫君和三郎他们孝敬长辈的孝心。” 大舅公和大舅婆已经知道他们在樟木村靠草药为生的事，纳兰京又坚持，大舅婆颤抖的接过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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