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德帝笑道:“不错,碧云居只是那幕后黑手设的障眼法罢了。说到底,此事还是由舞弊案而起……” “宣王查到了光禄大夫鞠兴的头上了,鞠兴心怀愤恨,便欲下手除去宣王子嗣,不仅如此,还要连同宣王宠爱之人,一同除去……此贼猖狂啊。” “不过好在如今已经查明,也已拿入大狱了。” 听到这里,薛清茵心底升起了一股极微妙的感觉。 ……太快了。 水落石出得太快了。 薛清茵皱了皱鼻子,道:“父皇定要替我多抽他几鞭子啊!他怎敢指使人往我茶里放虫子?恶心死我了。” 梁德帝哈哈大笑:“你知道斑蝥是什么东西了?好,朕一定替你多抽他几鞭子。” 他说着,目光落在了薛清茵的肚子上,淡淡道:“再等等吧,你看,你如今有孕,在宫里宫外都受宠得很,正遂了你的意,也不必畏惧魏王妃欺负你了。” 薛清茵叹气:“就是怕再过几个月就不好演了。” “演不到那时候,还有朕为你兜底呢。”梁德帝轻描淡写地说完,方才看向一旁的宣王。 “宣王今日着实担心坏了,廷议也暂且不必去了。留下来好好陪陪清茵吧。”梁德帝说完,转身往外走。 宣王应声,拔腿送梁德帝出去。 薛清茵扭头看了看宣王。 她发现宣王的神情更冷酷了。 他看着梁德帝的背影,眼底带着不易察觉的晦暗。 门重新关上了。 宣王回到她的身边,紧紧将她搂入怀中。 他一言不发,压抑而克制。 此时的许家门外。 许芪方才回到家。 他一进巷子就傻了眼。 无数带刀的,带剑的,手持长戟的。 有穿寻常圆领袍的,还有身披盔甲的,一个个凶神恶煞,将许家团团围住。 不多时,几个中年男子先后从门内走了出来。 他们身着官服。 许芪分辨不出是几品,但看气势个个都不寻常。 今日不是举赏花宴吗? ……这、这是他家? 怎么像是他要被抄家了?
第159章 太喜欢她 许芪那一瞬间甚至还想过了要不要掉头跑。 不过最终他还是鼓起勇气,硬着头皮跨进了家门。 “老爷回来了。”底下人怯怯道。 许芪也怯怯问:“这是出什么事了啊?” 下人连忙将事说了。 许芪听得惊慌失措:“我的外甥女啊!我的外甥女啊!” 一边喊一边朝里狂奔而去。 但没走出几步,他就生生顿住了。 血…… 他一脚踩进了血泊里。 “这、这里……”许芪的声音都颤抖了。 下人也哆嗦着回他:“老爷莫要乱走,方才就在这里审了些人……” 许芪低头看了一眼,眼前直发昏。 这叫审了些人?而不是杀了些人吗? “方才那些男子……” “是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的人。” 许芪呼吸一窒,难怪气势那样厉害。 那便是传说中的三司会审了! 今日这事竟然闹得这样大…… 许芪小心翼翼地提起腿,在一旁干净的石头上蹭了蹭,又弱声问:“我那外甥女怎么样了啊?不会孩子真的保不住了吧?” 下人摇头:“不知道,如今只有宣王殿下陪在身侧,咱们都不敢近身,也不得近身。” “为何不得近身?哦,我知道了。是又怕再有人钻了空子对清茵下手吧?”许芪垂着头,“唉,那我还是先去安抚我那妹妹吧。” 此时客人都已经散去了。 许家一下便显得寥落许多,甚至透着一股浓浓的肃杀之气。 就在这时候,有人忙不迭地奔来了。 “殿下,殿下……”后头的人拦都拦不住。 许芪转头看去。 便见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男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许芪小声嘀咕:“这又是谁……” 此时一个挎刀的人从另一个方向走出来,拦住了男子,沉声道:“魏王殿下不必再往前去了,陛下已经回宫。” 许芪很是震惊。 这便是魏王? 今日他们许家到底来了多少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啊…… 魏王面露焦灼之色,眼底还带出些愤色。 “本王知晓父皇已经回宫!但本王听闻宣王侧妃中毒,来看看有什么不妥吗?” 许芪心道那可太不妥了。 宣王的人关你什么事? “殿下请自重。”挎刀的人语气冷硬。 魏王不死心,道:“你去向兄长通报,就说本王来了。” “宣王殿下此时谁也不见。” 那说明薛清茵当真出事了,而且病得很重…… 魏王心一沉,只得阴着脸往外走去。 魏王没走出多远,便上了一驾马车,马车中还坐着一个贺松宁。 贺松宁看他神情恍惚,心道果真是当不得大事的废物。 魏王挤出声音:“你、你说中了……怎么办?鞠兴是我的老师,他如今被下了大狱……父皇难道真的容不下徐家了?可我是他的亲儿子啊!怎会……怎会连我也容不下?” 贺松宁不知为何,心头升腾一股浓烈的厌烦。 他问:“清茵怎么样了?” “清茵……哦,清茵……我,我不知道。我没能见到人。说是宣王守在她的身边,她,也许,这个孩子保不住了吧……”魏王言辞混乱地道。 贺松宁心底的厌烦变为了厌憎。 到了这样的时候,魏王果然更关心自己。 不过本就是见色起意,只因迟迟得不到手,才越加念念不忘……魏王有这样的反应也不该奇怪。 贺松宁压下心头的烦躁与厌憎,淡淡道:“我早先怎么和殿下说的?殿下不记得了?” “你说……你说我应该及时和徐家断绝往来。可,可那是本王的外祖家……”何况徐家确实为他提供了太多的益处。 “殿下还不懂吗?陛下此举,便是在逼殿下与徐家割席。”贺松宁的语气微冷。 自古以来,没有皇帝喜欢自己的儿子被外戚操纵。 魏王咬牙:“想必是有宣王在其中推波助澜……” 贺松宁:“……” 贺松宁恨不得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他脑袋往墙上磕一磕。 “不管有没有宣王,你和徐家都只能存活一个,殿下懂吗?” 魏王肩膀一塌:“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今日清茵出事,宣王的亲卫当先就到了魏王府上借御医,底下人却怠慢得很,以致耽误了时辰。你说,这是不是故意拉我下水?” 贺松宁懒得听他抱怨,别过头道:“是啊,所以殿下若是再不做决定,明日就会有人参殿下不顾手足之情了。” 魏王沮丧地道:“我知道了。” 他看着贺松宁:“若无你在本王身边,本王实在不知该怎么是好,走,回府细细商议!” 贺松宁皱了皱眉,卷起帘子,深深地看了一眼许家的方向。 其实今日这一出,他差不多有猜到。 但纵使猜到,他也无法获知如今的薛清茵究竟病到了何种地步…… 他还是放下了帘子,道:“走吧。” 柳月蓉也听闻了赏花宴上发生的事。 “难怪来借御医……”柳月蓉几乎掩不住眼中的喜色,“如今怎么样了?” 底下人也不知,只说什么光禄大夫被下狱了。 柳月蓉并不是很在乎这个,她问:“宣王侧妃怎么样了?” 话说到这里,正好魏王带着贺松宁回来。 柳月蓉一见贺松宁,便认出来那是薛清茵的哥哥。 魏王怎么还与他来往? 柳月蓉面色微变。 但魏王却是先冲上来,怒声道:“你们这些做奴才的,怎敢妄议贵人?都给本王滚下去!” 柳月蓉懵了,下一刻便忍不住委屈地哭出声:“殿下好端端的发什么火?” 不就是薛清茵出事了吗?薛清茵怀的又不是他的孩子! 她怀的才是! 魏王却不看她,只吩咐人带柳月蓉下去歇息。 他问贺松宁:“如果魏王妃这个孩子也没了……” 贺松宁飞快地打断了他:“你以为陛下会因此怜惜魏王府?”什么蠢货。 “教教本王。”魏王急切地道。 许家。 宣王外袍也没脱,便陪薛清茵在这张狭窄的床上睡了一会儿。 薛清茵其实没怎么睡着,她想了很多。 她将脑袋靠在宣王的胸前,眼看着天色都渐渐变得昏暗…… 她到底还是开了口:“是陛下吧?” “殿下急着回来,不是怕别人对我下手,是怕陛下利用我吗?” “殿下担心我会害怕?” “我没有很害怕。”薛清茵小声道:“来到宣王府,我并没有很害怕。我从一开始,便很清楚皇帝并非是个慈和之人。” 早从芙蓉园那一次,她甚至都没切实地见到梁德帝的面,她便知道这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本来想想也是,如果真的是个温和好脾气的长辈,又怎么可能当上皇帝? “当我提出我要假孕的时候,皇帝顺水推舟地答应了,随即便将一切布置得天衣无缝。堂堂陛下,怎会陪我玩这样的把戏?” “我那时便知道,我有孕这件事对他来说,定然是可以利用的。” 这就是薛清茵对四公主说的所谓“借势”。 薛清茵从头到尾都很清醒。 皇帝利用她,她借皇帝的势。 “殿下不要为我担忧。” “……你差点死了。”宣王喉中挤出冰冷的声音。 薛清茵轻轻叹气:“是啊,我低估了皇帝动手时的心狠程度。” 宣王没说话。 薛清茵觉得胸口更闷了。 她有些无端的难过。 她也不知道那难过是从何处起的。 她只是紧紧揪住了宣王的衣襟,问:“殿下曾经……” 又是怎么度过的呢? 她与梁德帝没甚关系,她清醒地被利用,自然不会有半分难过。 可是他呢? 面对一个骨子里冷酷至极,又城府极深的帝王,放眼望去,皇城巍峨,却没有一丝真情,宣王又是如何走到了现在? 薛清茵突地觉得,自己对宣王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他在她面前,大都展露的是他冷酷之中最温柔的那一面了。 其余的呢?便只是来自原着的只字片语。 她想,宣王的生母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呢?失去了生母的宣王,先是养在皇后膝下,后又去了太后宫中,他那时的生活该是什么样的? 他为何会变得这样冷酷寡言? 连情绪都要压抑入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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