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薛宁的身份……只有他和薛成栋知晓。 薛宁作出这番动作的缘由,也不难猜。 唯独奇怪的是…… “他当你的面杀了你的丈夫,却没有杀你……这是为何?”梁德帝目光冰冷地落在乔心玉的身上。 乔心玉道:“我……不知。” “不知?” “并非是搪塞陛下,是……当真不知。我甚至不知薛宁为何要杀魏王?我只能猜想一二……” “说说你的猜想。” 乔心玉磕磕绊绊地道:“魏王倾慕宣王妃一事,魏王妃知道,我也知道。……薛宁身为魏王的僚佐,昔日又来往紧密,当然也知道。兴许……是宣王妃曾与他诉过什么苦,才引得他护妹心切?” 当然不会是这个原因。 梁德帝掩去眼底的冷意。 “我……说错了?”乔心玉主动出声问。 梁德帝道:“你还没有回答朕方才的问题,宣王妃为何帮你?” 乔心玉犹豫道:“怜我有孕?” “你那是不曾见过她将魏王妃气得要命的时候,她何曾在乎过旁人的死活?”梁德帝道。 乔心玉再露出犹豫之色,只得道:“总不会是……” “是什么?” “押宝。”乔心玉吐出两个字。 押宝何意很明显了。 押的便是乔心玉肚子里的孩子。 押的便是乔心玉将来能执掌魏王府。 梁德帝听罢,面色微沉道:“你若这样想她,她岂不是不该帮你?” 乔心玉连忙跪地道:“心玉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口无遮拦,请陛下恕罪。” “你又没有得罪朕,朕恕你什么罪过?”梁德帝顿了下,又道:“你是不是还想,她如此对你,是因为你的父亲是乔腾,是益州节度使,将来方才能在封地上拥护宣王?” 他心中提防宣王夫妻,但别人若也如此,他便又不快起来了。 乔心玉实在看不透梁德帝的心思,只能颤声道:“心玉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梁德帝淡淡道:“你这样想也不奇怪,毕竟薛宁还杀了你的丈夫。” 乔心玉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那薛宁他……” 梁德帝道:“你看,你是个胆大又心细的聪明女子。你虽怀疑薛清茵的用心,但却胆敢采纳她的建议。你能千里寻父,又能孤身回京。你胜魏王妃太多。” 乔心玉连声道:“不敢。” 梁德帝站起身,命一旁的内侍将她重新扶起来。 他道:“有何不敢?魏王妃尖刻善妒,苛待宫人,又护卫子嗣不力,如今魏王身死,她不仅没有半分伤心,只一味争权夺利。难为皇家儿媳。” “你去城郊椒风别庄安心养胎吧。”梁德帝一句话,便算是决定了她接下来的命运。 这是避免让魏王妃对她动手了…… 乔心玉躬身谢过,这才被内侍恭敬地送了出去。 明明是夏日里的热风,朝她迎面吹袭而来。 乔心玉却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背后一片濡湿。 那是汗水。 是冰冷的汗水。 皇帝说她聪明,便是让她不要追问“薛宁”之事。 那日薛清茵说他并非是自己的亲大哥。 而“薛宁”又选择了对魏王下手,再想到今日皇帝的怪异态度……其身份呼之欲出。 乔心玉又打了个寒战,遂不再细想。 至少看起来,她已然顺利在皇帝跟前熬过了这一劫,只是不知薛清茵那里……接下来又当如何应对? 她真真切切地听了薛清茵的话。 那薛清茵可想过自己呢? 乔心玉压下胸中浮沉的焦虑,一步步走出了皇宫。 “父皇竟然留你说了那么久的话。”柳月蓉的声音在宫门外响起。 她在等乔心玉。 乔心玉语气冷淡道:“只是父皇关切益州的事罢了。” 柳月蓉冷笑:“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接下来等着你的是什么样的责罚吗?” 皇帝可以因为她腹中遗孤不加责罚。 但朝臣们若得知呢? 将来等着乔心玉的也不过是个去母留子的结局…… 乔心玉动了下唇。 还没能说出话,一旁的宫人道:“乔侧妃往哪里去?咱们该去别庄上了。” “什么别庄?”柳月蓉神色微变,“她不回魏王府?” 太和殿中。 梁德帝没有急着再将那些王公贵族叫出来了。 反正多的时候都等了,且让他们再等等又有何妨? 梁德帝道:“磨墨。” 内侍疑惑地上前,依言照做。 约莫只花了半炷香的功夫,梁德帝便亲笔写下了一封信,随即交予旁人,道:“快马送益州。” “可是宣王殿下手中?” “不,交至宣王妃手中。” 那人愣了愣,应声:“是。” 薛清茵清晨起床,按了按腰,总觉得近来宣王有些过分凶猛。 先前的“债”,不该在回来的那两天就偿还完了吗? 怎么气性这样长的? 正想着呢。 醋王推门而入,立在那里,光影落在他的身后,愈加衬托出了他此时的冷酷和气氛沉闷。 他启唇道:“茵茵可随我去营中?” “不去。” “……” 薛清茵心道都问我三四遍啦,怎么还问? 她顿了顿,猛地反应过来。 啊。 不会是因为此事心头暗暗不快吧? 薛清茵扭过脑袋,蹭到他身边去,低声问:“去营中做什么?” 宣王没说话。 薛清茵纳闷,营中也没什么好看的啊。 宣王一把揽住她的腰,不由分说将她抱了出去。 等到了营中,方成冢恭恭敬敬递上了一把短刀。 薛清茵更茫然了:“做什么?” 宣王道:“教你。” 薛清茵道:“哦,乔心玉已经教过我了……” 宣王的脸色顿时黑了一分。 薛清茵道:“嗯,学会了一点点吧,还需要巩固一下。也不必教了。” 宣王的脸色顿时更黑了一分。 薛清茵此时恍然大悟。 宣王都知道她和贺松宁撞上过,当然也会知道,她那日对贺松宁说,后悔没一刀切在他的喉咙上,她会让宣王教她的。 ……感情一直在等她来找他教她啊! 宣王从齿间挤出几个字:“茵茵……骗我。” 薛清茵满脸无辜:“充其量那也就是骗了贺松宁,怎么能是骗了殿下呢?” 宣王以利诱之道:“茵茵当真不学?我教的,当比乔家的功夫更好。” 薛清茵犹豫了下:“难吗?……乔心玉教我的可简单了,就纯纯是美人计。” “……美人计?教你对付贺松宁?” 薛清茵对上宣王的目光。 哦豁。 这下更完蛋了。 眼见着气氛都变了。 这时有人来到帐外,低声道:“京中急信。” 宣王的目光和神情皆是一敛,顿时如沉静的大海,叫人难测其情绪。 他转过身道:“进来。” 来人躬着身走进来,双手呈上一封信,上面封着漆印,清晰可见一个“御”字。 可想而知是皇帝的亲笔。 宣王伸手便去拿,来人却尴尬地道:“是……是给王妃的。” “给我?我瞧瞧。”薛清茵飞快接过来拆开。 大抵是考量到她的文化知识水平不够高,梁德帝写的信并没有文绉绉的引经据典。只朴实无华地关切了一下薛清茵的安危与健康。 随即笔锋一转,提及到了乔心玉。 他写了乔心玉是如何供出她的,又是如何揣测她的,言辞间似是为她不值……随后还让她不要伤心,特地让人带了京城中近来时兴的水粉、首饰和衣衫给她。 下文又道,若受委屈,便写在信中,交予送信人带回。 薛清茵不禁歪了歪头。 好嘛。 最会揣测人的就是他…… 还搁她这里帮她骂乔心玉呢。 “磨墨!”薛清茵搓了搓手。
第261章 杀杀杀 “茵茵要回信?”宣王问。 薛清茵点点头。 等方成冢帮忙把笔墨纸砚送上来,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便抓起了笔。 宣王眯起眼:“不必我代笔?” 薛清茵连连摇头:“不必不必。” 宣王抿了下唇,语气不轻不重地道:“我还记得先前茵茵给我的家书……” 那愣是一个字都没写啊。 薛清茵的记忆短暂回笼,但她又岂会心虚? 她满面无辜,反问他道:“怎么?殿下不喜欢吗?” 宣王:“……” “不喜欢那我下回不弄就是了。”薛清茵瘪嘴。 宣王无奈:“……喜欢。” 方成冢不由在旁边轻咳一声:“墨磨好了。” 薛清茵应着声:“来了来了。”然后径直走到了宣王的主座旁。 那里摆着一张大案,平日里宣王便是在此翻看舆图,再定下军策。案后的座椅宽大,上头飞龙走凤地雕刻着花纹,足以同时塞下三人。 而今日薛清茵大摇大摆地霸占了宣王的座位,往桌案一趴。 嗯…… 薛清茵不高兴地皱起鼻子:“是我手短了吗?” 怎的要够着桌面这样费力? 方成冢在后头闷声笑了两下,也不敢笑太大声。 他轻咳一声,连忙同旁边的士兵抬起桌案,往她的跟前送近了些。 薛清茵这才舒坦了。 虽然吧…… 她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足尖。 嗯……脚也有些挨不上地。 “取个脚踏来。”宣王道。 那送信人见了这般阵仗,都禁不住嘴角抽搐了下。 这厢薛清茵提笔先告状—— 侯启云老东西,有事就知道找我老公,无事就横挑鼻子竖挑眼。 还有魏王大军借用了我们不知道多少石粮草,我不会数,但得赔。 京城里没有人说我的闲话吧?我在益州这样苦,谁说我坏话,请父皇砍了他…… 如此一气呵成地写完。 薛清茵直接交给了送信人:“你回去吧。” 送信人窥了窥一旁宣王的脸色,见他没有要拦着的意思,这才深深一弯腰,行了个大礼,而后赶紧扭身回去,上马便走。 等人走远了,宣王方才缓缓走回到薛清茵的身边,道:“下回茵茵也该亲笔给我写信。” “嗯……那个不要了吗?”她说着轻点了下自己的唇。 宣王眸光暗了暗,沉声道:“……都要。” 薛清茵咂嘴:“殿下怎的这样贪心……” 她顿了下,不等宣王再开口,突地又道:“不过还是不要有下次了吧。” 宣王目光一闪,到底也还是应和了她的话,道:“嗯。不再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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