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得拿到确凿的证据才好? 许芷忧心着忧心着也就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日起来,她方才走入花厅,便听见了许茜茹的哭声。 她心下一沉,难道许茜茹自个儿发现了? “这是怎么了?”许芷走上前去问。 许茜茹大哭道:“姑姑,方公子、方公子他……死了。” 许芷惊呆了在了原地。 好了。 这下是不必忧心怎么说了……人直接没了。 方家公子暴毙的消息,被禀报到了梁德帝跟前。 梁德帝隔着屏风,语气冷淡道:“这等事为何禀报至朕跟前?难道他是被谁害死的,有什么了不得的冤屈吗?” 底下人颤抖道:“陛、陛下……方家人这两日相继病倒了,恐是疫病啊。” 梁德帝面色一变。 ……难道又是骨蒸病? 这个方公子是他故意安排给许家女儿的……为的便是,要将许家和其他人捆绑起来。就如当初处置徐家一样。 为何偏偏是这个方公子暴毙而亡? 七皇子在深宫,他在宫外,且前不久才从京城外返回…… 这病症是怎么传染上的? 梁德帝想起当年先帝在祭坛前,告先祖、告天地,痛哭流涕地下罪己诏时的情境…… 他不愿,也不会走入一样的境地。 “将方家,近日与方家来往过的人家,都暂且封锁住,不允出入。死去之人须焚烧再掩埋,府中内外用具以醋熏蒸……”梁德帝说罢,站起身来,却觉得眼前一花。 “陛下!”周围人惊恐喊道。 丰城。 薛清茵懒洋洋地倚在那里,摸了下自己的肚皮,问宣王:“你说如今要是贴上来,能听见里头的动静吗?” 宣王便依言走过来,弯下腰,低下头,侧耳去听。 “听见了。”宣王沉声道。 “听见什么了?”薛清茵好奇地问。 “它说阿娘若能再多喜欢阿爹一些便更好了。”宣王摆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说道。 “你是会借他人之口达到目的的!但你的崽这还不会说话呢!”薛清茵好笑地抱住他的脖子,“好了好了,更喜欢你,每日都更喜欢你一些!” 京中肃杀之气渐起。 这方天地却松弛而温情。 宣王托住了薛清茵的腰。 他缓缓合上眼。 这便是他梦寐以求的日子。 自该祭剑护之。
第286章 孟浪了! 梁德帝有心掩住宫中的消息,免叫宫外人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但如今那濮阳侯的儿子一死,那府中上下人多口杂,自然是捂不住了。 而且方家被封的动静,也立即引得四下震动。 短短两日功夫,京城众人便知道出事了——骨蒸病又席卷而来了! “陛下说即日起公子就不必来了。”贺松宁被禁卫拦在了银汉门外。 贺松宁没有问那陛下何时才会再召见我,他若有所思地扭头走远。 皇帝已有几日不朝,只说入冬染了风寒。 这是从七皇子病后没几日开始的…… 如今京中又盛传骨蒸病肆虐,人心惶惶。 贺松宁攥紧了手指。 他不希望他的生父死在这样的时候。 他还没有名正言顺地被认回梁朝皇室。 贺松宁阴沉着脸,难得心思烦乱,便干脆命小厮驱车去了许家。 只是甫一进门,他便听见了有女子失声痛哭的声音。 那声音听来,有一霎还有些相似薛清茵。 他一个大步上前,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杏眼尖脸,乍一看有些肖似许芷,但眉眼却更似舅母桂氏。 贺松宁一下反应过来:“可是表妹入京了?” “是,你怎么来了?”许芷惊讶道,随即皱起脸来,道:“你表妹她……” 许芷也不知该说什么,不愿再触动许茜茹的伤心事。 “怎么就死了呢?”许茜茹喃喃道,一双眼都快哭干了,却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结局。 贺松宁反应过来:“说的是濮阳侯的儿子,方绍?” 许茜茹如今哪里听得了意中人的名字?她捂着胸口,喉中又挤出了撕心裂肺的声音。 她的父母也跟着哭起来。 本就是商贾人家,也不讲那么多规矩,许芪哭得都快比女儿还大声了,他心道他的女儿怎的就这么命苦?婚事一桩一桩皆不成! 许芷实在是忍不住了,她道:“茜茹不嫁过去,也是好事……” 她正要说那方绍包藏祸心。 贺松宁却跟着接声道:“是好事。那方绍死于骨蒸病,若表妹这两日见他见得勤,只怕也要染上。” 这话一出,许家上下噤若寒蝉。 半晌,许芪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骨蒸病……是什么?” “是疫病。”许芷吐出声音,面色难看,“我曾听薛成栋说起过,先帝在时因这个死了不少人……” 许家人顿时吓坏了,连许茜茹也忘了哭。 到底只是小半月的情谊,如今祸到自己和家人头上了,许茜茹只觉得惊恐万分。 “快,快请大夫!” “若是听说前些日子方公子来过,恐怕大夫未必肯来啊……” “糟了糟了!” 这时许芷也推了贺松宁一把:“快走!” 她脸色难看:“你明知骨蒸病,还出门作什么?快回去!” 贺松宁没说话,他觉得此事透着一股子诡谲。 许家上下这么一乱,那些本要再度上门的媒婆,生生给吓退了。 许芪又是怕死,又是生气,在门内好一顿捶胸顿足:“好么,如今都不来了,什么县令之女,也没了!” 许家表哥们个个神色憨愚,挠了挠头,倒不见什么难过痛苦之色。 许芷面色苍白道:“清茵近日也该抵京了……她的身子,可万万染不得这样的病症。” 许芪收拾精神,道:“去信让他们别来了……” 许芷揪紧了帕子道:“不行……如今许家也该自封起来,不能再有人出入。” 许芷一面又催促着贺松宁赶紧走。 贺松宁也没说什么,趁着许家封锁上下之前,先行离开了许家。 他们个个面色红润,哪里像是要发病的样子? 贺松宁皱了下眉。 而许芷这厢被这么一搅弄,也忘了和贺松宁提起,那个方绍的“意中人”究竟是谁,打听清楚了,也免得让许茜茹再为这么个男人伤心。 她想着如今骨蒸病一来,许茜茹也没功夫难过了。 那便不说了吧,免得也在侄女心中留一处伤疤。 这时许芪出声:“你让阿宁回府去,是要将你那前夫也给染上啊?” 许芷:“……胡说什么?我可没这样想。” 许芪顿时讪讪收声。 不过许芷倒是想起了另一个人。 晚些时候,许芷又听见院墙响起了熟悉的窸窣之声。 “别过来!”许芷大喊一声,有些失态。 翻墙的宁确也被这一嗓子惊了一跳,但他如今手脚利落,还是牢牢攀住了没有摔下来。 “夫人,可是出了什么事?”宁确问。 “骨蒸病……你知道吗?”许芷问。 她话音落下,听见了宁确的动静,忙又喝止住他:“你且就在外头听我说话就是,别过来……” 宁确无法,只得顿住了动作,他道:“知道。曾肆虐一时,是必死的病症。今日朝中也在议论,濮阳侯之子恐因此病而死。皇宫中兴许也有扩散……” 宁确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一下摔落在了墙根处,抬头紧盯住许芷:“你染病了?” 许芷生气道:“不是让你莫要进来吗?你疯了?” “你染病了……”宁确的声音都颤抖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朝许芷走过来。 许芷吓得后退了两步:“你真是疯了,你没听见我的话吗?” 此时已经入夜,院中的光稀稀落落地洒在她面上。她因为激动,发丝微乱,面颊泛着红。 气血十足。 宁确在恍惚中怔忡了下,觉得她的模样不像是染病……但他也不曾亲眼见过得骨蒸病的人……好似说,得病的人会咯血,脸白而两颊红? 宁确步子不停,甚至还踉跄了下。 许芷喉咙里的声音堵住了:“你,你……” 她没能再说出更凶狠的斥责。 宁确冲上去,一下抱住了她。实在胆大包天,什么都不顾了。 许芷瞪大眼。 此人君子之道学到何处去了? 宁确只觉仿佛末日加身。 他喃喃道:“夫人允我一同死吧。我家中兄弟众多,爹娘也有人供养……” 许芷挤出声音:“我,我这也还没死呢。” 宁确冷静了些,问:“今日吐过血了没有?” “没有。” “可有发热?” “没有。” “手足乏力,呼吸艰涩?” “……没有。” 宁确狼狈地松开她,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我……夫人你……这……可有大夫来瞧过?” 许芷:“没有。” 宁确更狼狈了,他低下头:“那夫人为何说出那样的话?夫人难道没有染病?” 许芷:“兴许染了,我不知道啊,所以我才问你,想知道骨蒸病是怎么一回事?如今也没大夫敢上门……” 宁确闭上了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孟浪! 孟浪了!
第287章 臣自请侍疾! 许芷也觉得尴尬,说着说着便住了嘴。 冷风刮过庭院。 二人沉寂半晌。 宁确突然抬起头:“夫人为何不肯让我进来?是因哪怕只有一分染病的可能,也不愿我一同走入这死地吗?” 许芷道:“自然是因许家之事,怎能牵扯旁人?” “我若心甘情愿呢?” 许芷震撼无语。 她动了下唇,小声道:“就算如此,也不允你死。” 宁确点头:“我知道了。” 许芷有点抓心挠肺。他知道什么了?怎么就知道了? “若夫人身死,我也会襄助了宣王后再死。”宁确道。 许芷愕然:“你说什么话?我方才并非那个意思……我只是……你这样的人,不应当就这样死去。” 宁确心有所动。 他忍不住迈动步子,朝她进了一步。 “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许芷更惊愕了:“你这是作什么?” 宁确垂首道:“……腿软了。” 许芷:“……” 宁确哑声道:“夫人方才将我吓坏了。” 许芷一下又无奈地笑了起来,笑里有了几分释然:“你真是……”她朝他伸出了手,她道:“我扶你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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